第446章 關山難越

  第446章 關山難越

  常裕民的死只是一個很小的波瀾,或許有人在意,也或許沒有人在意。

  他的死亡只是簡單的在衙門裡定了性質,定義為喝醉了酒之後走夜路,不小心掉到了河裡,屬於意外死亡,至於他鼻腔中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像是溺水而死的這件事情麼,那就是一些可以被忽略的「意外」。

  這就是整個故事的最後結局。

  他的死亡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他死了之後,有兩個壯漢來到了常家村,為常裕民建了一座墳墓,這個行為悄悄的,沒有任何人看到,也沒有任何人知曉。

  墳墓很簡單,甚至沒有一個名字。

  仲孫謝、祿維宏兩人站在常裕民的墳墓前,臉上帶著的是平靜而又疲憊的神色,他們同樣已經疲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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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對視一眼,聲音淡淡的。

  「怎麼辦?」

  仲孫謝神色不變:「怎麼辦?換個名字,去投遼東。」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只是這一次要更加小心,你我投奔遼東參與高句麗戰爭後,在戰爭中所立下的功勞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要有一定的勢力保護自己,但卻不能功高蓋主。」

  他低垂著眸子,看著遠處的方向:「之前在茶棚中你應當看到了當年咱們剩下的幾個老兄弟了,但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人。」

  仲孫謝的眉宇中帶著笑容,他是楊堅當年最忠誠的部下,也是當初那一批參與血夜之變的士卒中最年輕的一位。

  「那兩位,一位是官渡陳氏當代家主的嫡次子,另外一位則是隴西李氏、也就是唐國公家的二公子,他們兩個應當是偷跑出來參軍的,目的也是遼東戰役。」

  祿維宏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咱們這位陛下的所作所為,陳氏已經無法容忍了,所以才讓自己的公子出來,以此為藉口來參與到朝堂之中?」

  仲孫謝點頭後又搖頭:「這位小公子逃出來應當不是陳氏有意的,但陳氏卻一定會利用這件事情。」

  他的眼神看著遠處的遼東,以及更加遙遠的高句麗:「你覺著,高句麗能夠戰勝咱們麼?」

  「打贏這一場戰爭?」

  祿維宏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仲孫謝:「當然不可能了。」

  「我估計啊,大概三四個月,這高句麗就得敗北。」

  仲孫謝再次問道:「那你覺著,高句麗最後會投降談和麼?談和之後,咱們這位陛下會接受麼?會因為高句麗的吹捧而又沉浸在他「仁義」的名聲當中麼?」

  祿維宏直接點頭:「當然會。」

  他嘲諷的說道:「咱們這位陛下不就是這樣麼?可能是當年虧心事做的太多了,所以他現在整天都想讓別人誇他是個好人。」

  仲孫謝拍了拍身上的塵埃:「所以,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陳氏不會允許陛下這麼做,最後高句麗一定會併入九州大地,或許會成為遼東的一部分。」

  「而這種苦寒之地沒有多少人會想要呆著,只要咱們立下的功勞足夠,屆時你我便可以留在此處了。」

  祿維宏皺眉:「那你就甘心留在這種貧寒的地方?」

  仲孫謝搖頭:「當然不。」

  他裂開嘴笑了笑,像是一個復仇者,或者說他本身就是一個復仇者。

  「這天子的位置他楊堅能夠做得,為何咱們做不得?」

  「當年的老兄弟們還沒有死光,都在積蓄力量。」

  仲孫謝伸出手,拿出一枚碎掉的玉佩:「這是當年萬歲帝身旁那個叫做「盈安」的常侍死之前給我們的,咱們把他們分成了幾部分。」

  「一直以來咱們都不知道他的作用,但我前陣子卻已經發覺了其中的秘密。」

  他的眼睛中帶著妖異的光芒:「這些玉佩合成一塊的時候,我們便可以去找到當年盈安留下來的關於「萬歲帝」死亡的真相,那是當年盈安的絕筆。」

  「而這可以證明,楊堅是一個弒君之人。」

  「他得位不正!」

  「待到你我積蓄好力量,便可以拿出這一封絕筆書,以為萬歲帝復仇的名義揭竿而起!」


  「這天下,他楊堅坐的,咱們也坐的!」

  祿維宏聳了聳肩膀:「行,反正我聽你的,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他伸了個懶腰:「我給你賣命就是了,等到你坐上那個位置,也封俺當個國公。」

  仲孫謝哈哈大笑:「放心吧,待到我成為皇帝,你便是我的大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遼東南郡

  李二鳳、陳七虜兩人走在這荒涼的街道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兵營之後,就被那士兵恭恭敬敬的請到了郡守府。

  陳七虜撓了撓頭,心裡知道不妙。

  他倒是忘記了,這裡的郡守是他們陳氏的門生,老爹發現他失蹤了之後一定會給這位郡守來信的,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被扭送回去。

  但這都不是最要緊的。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李二鳳,要是等會郡守拆穿了他的真名怎麼辦?

  這些時日他與李二鳳一見如故,前段時間甚至斬了黃雞拜了蒼天結拜為異姓兄弟,現在突然被拆穿.是不是有點子尷尬?

  而李二鳳同樣是有些坐立難安,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老爹跟這裡的郡守有點交情,畢竟都是陳氏門生.

  自己不會被拆穿吧?

  那他還怎麼和自己的二弟繼續玩啊?

  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遠處的腳步聲響起,繼而一個壯漢走了進來。

  這壯漢身高八尺,一身腱子肉,臉上、身上因為常年在邊關的緣故都有些黝黑,但更顯得有魅力,一大把絡腮鬍子掛在臉上。

  他走了進來之後左右打量著這兩個膽子大的偷跑出家門的小崽子,眼裡帶著些玩味:「我說七郎、二郎,你們兩個怎麼從家裡溜出來了?」

  「老師和師兄同時給我寫信,說你們兩個跑到我這了,讓我把你們扭送回去呢。」

  老師?師兄?

  李世民、陳七虜兩人同時一愣,看著對方,都懵了。

  他們自然是知道那個師兄/老師說的是誰的,但.

  一看這種情況,關山就更加想笑了,他知道兩個人斬黃雞結拜的事兒,忍著笑說道:「來吧,我為你們介紹一下。」

  「你們兩個應該互相不認識的。」

  「這位是陳七郎,陳臨安,是我老師——鎮國王陳湛的嫡次子;這位是李二郎。李世民,是我師兄——唐國公李淵的嫡次子。」

  他笑眯眯的說道:「按照輩分和道理來說,二郎你應該叫七郎一聲世叔來著,畢竟二郎和你父親是一個輩分的,都是老師的弟子。」

  李二鳳、不,李世民徹底愣在了那裡。

  自己剛剛結拜的二弟成了自己的世叔?

  看著兩個崽子崩潰的樣子,關山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出聲,他拍著兩個人的肩膀,發出轟隆作響的聲音:「行了,別愣著了。」

  「老師和師兄都知道你們結拜的事情,你們倆不用按照什麼之前的輩分走了,反正你倆年紀也都差不多,還按照你們大哥二弟的叫法唄。」

  李世民緩過來了神,無奈的扶額嘆氣,看著關山說道:「關叔,你就知道逗我們玩。」

  「您應該早就知道我們要來的消息了吧?」

  關山點了點頭:「那是,老師給我來了信,說你和七郎都來了,我都等你們倆半個月了,誰知道你們兩個腳程這麼慢,現在才到。」

  「怎麼?」

  「你們兩個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先給你們兩個一個校尉噹噹?後面再慢慢的混一個功勞就行了,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不然你們要是真的受傷了,斷胳膊斷腿的,你們老爹還不殺了我。」

  陳臨安與李世民同時搖了搖頭,兩人的神色都十分堅定。

  「關叔,我們不是來混功勞的,而是真的要殺敵為國。」

  陳臨安的聲音堅定,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幼稚氣。

  他的眸子中帶著肅然:「我自幼便誦讀去虜先祖的書籍與事跡,我陳氏祖上出了那麼多的將軍國公,甚至還有「武安君」這種武將中最為頂尖的封號,我怎麼可能甘心做一個蛀蟲呢?」

  「我的骨子裡,有陳氏永不言敗熱血。」

  「我要重振先祖的榮光,我要實現我自己的願望。」


  「護國安民,臨陣而安!」

  「既取了這個名字,我便不是苟且偷生之輩。」

  「父親那邊我會去信的,您不必操心我,我就去士卒之中做一個普通的士卒就好了。」

  「躲在後面混功勞,非君子所為。」

  李世民也是點頭:「關叔,我同樣是這樣的想法。」

  他的眸子中帶著對陳臨安的欣賞以及快意,有這樣的兄弟,當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啊。

  這是知己!

  關山眼神嚴肅的看著兩人,但兩人卻沒有像是小時候一樣退縮,而是緊緊的與關山對視。

  良久之後,關山哈哈大笑起來。

  他背著手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得意的神色:「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關山從懷中拿出兩封書信:「我與老師和師兄約定,若是你們兩個是要來混功勞的,那麼我便直接將你們兩人扭送回去。」

  「而若是你們兩個真有殺敵報國、護國安民的心思,那我就作保,讓你們留在軍中!」

  他轉過身,身上那些殺伐血氣也是紛涌而上。

  「這是戰場,而不是兒戲!」

  「這是由無數的士卒屍骨堆起來的戰場!滿地都是屍體!這地裡面埋著的屍體哪一個不是家中的寶貝?哪一個不是家中的傳承?可他們為了家國,便能夠葬身於此!」

  「他們的尊嚴不容褻瀆!」

  「如今,你們能夠有這個護國安民的念頭,也算是長大了。」

  關山十分欣慰的說道:「不過普通士卒的事情就不必說了,你們兩個弓馬嫻熟,熟讀兵書,本事我是知道的,便讓你們兩個當一個校尉吧。」

  「你們二人掌兩支小隊如何?」

  「可有信心?」

  陳臨安、李世民拱手而道:「屬下參見將軍!」

  至此,他們已經不是從家中偷跑出來的小公子了,而是這遼東南郡的一個普通校尉!

  殺敵!殺敵!殺敵!

  開皇十三年,秋冬。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一場臨近冬日的秋雨落在京都之中,卻令京都的人們都感覺到了寒冷。

  陳若瀚站在酒肆之中,眺望著遠處的方向。

  此地名為「狀元樓」。

  他的身旁站著兩三位方才認識沒多久的好友。

  「玄成兄,此次科考,你可是有信心?」

  魏徵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陳若瀚,臉上帶著些平和之意:「我倒是有信心的,只是不知道玄齡兄和克明兄有沒有信心了。」

  杜如晦呵呵一笑:「你魏玄成有信心,難道我杜某就不如你了?」

  「玄成兄啊,須知此前的會試之中,你方才占第十三名,而我杜克明可是第八名啊哈哈哈哈哈哈。」

  房玄齡摸了摸鬍子:「奇也怪也,這裡一個會元、一個第二還沒有說話,倒是一個第十三名、一個第八名在這裡胡言亂語,真是奇也怪也啊。」

  他看著陳若瀚說道:「成濤兄,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是不是十分奇怪?」

  陳若瀚臉上帶著些憋著的笑容,這房玄齡、魏徵、杜如晦三個人好似一天不吵架就不舒服一樣,這些時日他都已經習慣了。

  於是,按捺住笑意說道:「自然自然。」

  他裝做倨傲的說道:「你們兩個一個第八,一個第十三,在我這個會元的面前大放厥詞什麼呢?」

  魏徵裝作惱怒的樣子拍了一下陳若瀚的肩膀:「好啊,成濤兄拿下會元之後,就瞧不上咱們這些窮酸書生了,該打,該打啊。」

  一時之間,這狀元樓上倒是熱鬧無比。

  陳若瀚端著一杯酒,遙遙的看著那坐落在洛陽最中心的皇宮,眉宇中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京都啊。」

  「我來了。」

  開皇十四年,春冬之際。

  一場大雪落下,將一切行蹤都遮掩住。

  高句麗、大隋邊境的某處小路,一支隊伍正在疾行。

  這是高句麗與大隋持續半個月大戰中的某個尋常一天,但.他註定是某個不尋常的一天。

  因為他將要名留史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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