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兄弟相殺,手足相殘
第228章 兄弟相殺,手足相殘
「明哥!怎麼今晚就去遼東了?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長孫延騎著馬和李明並駕齊驅,頂著呼嘯的西北風,大聲問道。
李明用力搖頭:
「遼東沒事,長安有事!李泰要造反!」
長孫延一驚:「真的假的?魏王不是在洛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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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真的!看,這就是李泰那廝派來刺殺我的刺客。
李明指指抱著他騎馬的蘇某人。
「蘇定方將軍,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司空長孫無忌的孫子,長孫延。」
長孫延眨著大眼睛,看看李明身後的刺客蘇定方。
蘇定方也看看同城死敵的好大孫,長孫延。
「你好……」
「你好。」
習慣了習慣了,李明殿下就是這樣……不拘一格降人才的。
李明:「你在家裡,難道沒聽見什麼風聲?」
事情發展到如今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李明也不管什麼「親屬迴避」的原則了,向長孫延打聽起了長孫府上的情報。
長孫無忌乃是晉王府長史,李治的親舅舅。
如果李治和長孫無忌那邊有動向,阿延窩在家裡,肯定是能覺察出一些貓膩的。
畢竟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過去傻白甜的公子哥長孫延已經死了,現在的他是鈕祜祿·延。
長孫延搖搖頭:「沒有,阿翁每天正常上下朝,知道的大概還沒有我多。」
李明一愣:
「難道李治沒有參與?」
長孫延還是搖頭:
「不知道,阿翁這幾天也在尋找晉王殿下的下落。」
「什麼?」李明更吃驚:
「李治難道沒藏在伱們家?你確定?」
「這麼大個活人,如果藏在我們家我會不知道?」長孫延覺得領導的問題很無厘頭。
「嘶……這事兒就奇怪了。」李明撓著頭皮。
就他目前已知的情報,李治是一定躲在陰暗的小角落裡,畫著圈圈策劃著名什麼陰謀的。
首先,狄仁傑的犬父就透露過,李治在有模有樣地學習李泰的手法,在和有兵權的皇叔們攀著關係。
其次,李世績還將皇帝在前線遇難的消息,提前秘密告訴了李治,而李治又轉手給了李泰的馬仔,蘇定方。
這就證明,兩個嫡次子之間是確確實實存在勾連的。
不僅如此,連駐守玄武門、統領皇帝密探的李君羨,也被他給策反了。
這說明,李治不但伸手了,而且手伸得還很長。
哪有半點平日裡裝出來的「溫良恭儉讓」的樣子。
「然而,這些陰謀詭計,他都沒有和自己的舅舅長孫無忌商量?
「豈止是沒有商量,甚至還是刻意背著他做的?」
李明再次刷新了對雉奴老哥的認知。
難道是因為,長孫無忌是從李承乾那邊跳槽過去的,所以李治不信任他,故意不帶著他玩?
可以啊,雉奴哥哥!
單知道李治腹黑,但沒有想到,能腹黑到這種程度。
不愧是歷史上最後吃雞成功的山雞哥,玩弄心機是有一手的。
「問題是,李治他人到底在哪裡?」
今天是事變之夜,卻無法定位到幕後黑手之一的李治的坐標,李明本能地感到不安。
仿佛他是一個睜眼瞎的木偶,被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任意玩弄在股掌之間……
「長孫延,你有什麼頭緒嗎?」
「沒有,阿翁也沒有頭緒。」長孫延很乾脆利落地搖頭:
「阿翁去幾個可能的地點都找過,包括李世績、程知節等人的府上,都一無所獲。」
「那他到底去哪兒了?」
李明迷茫了。
長安雖大,但這麼大一個親王,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就消失不見的。
總不能讓人睡橋洞不是?
這麼多隨從、護衛,招搖過市,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的。
怎麼可能雁過不留痕呢……
「蘇將軍,你有什麼頭緒麼?」
李明又詢問蘇定方。
他這是完全拿死馬當活馬醫了。
除了得到了李治轉交的前線密報以外,蘇定方和李治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就算轉交,也不可能是親王殿下親手交到老蘇手裡的,肯定是托人……
「有!」
蘇定方肯定地答覆。
李明驚掉了大牙:「你還真的知道?」
李治老哥,還真親手給炮灰送信了?
「他在哪兒?」
蘇定方:「就在前面。」
李明:「?哪個前面?」
蘇定方伸出手指著前方:「這個前面!」
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地一勒馬,停在四岔路口。
「吁!吁!」
跟從的十餘騎也立刻停下。
「發什麼了什麼?」長孫延完全在狀況外。
「噓!」李明壓低身子,食指放在嘴前:
「仔細聽!」
一行人豎起耳朵。
噠噠,噠噠……
寂靜空曠的半夜街道,傳來一陣一陣的馬蹄聲。
不是李明一行人發出來的,他們全部都停下了腳步。
那到底……
馬蹄聲逐漸向這邊迫近,聲音宏亮。
仿佛千軍萬馬,正在向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
李明死死地盯著前方路口的拐角處,嘴角抽搐:
「壞了,該不會這麼不巧吧……」
馬蹄聲越來越響。
下一秒,一隊裝備齊整的具裝重騎兵,就從拐角處閃了出來,攔住了李明一行的去路。
為首的是兩騎。
一人是披甲戴盔的老將,威嚴的眉宇之間,透著藏不住的匪氣和粗魯。
乃是都督六州軍事、盧國公,原瓦崗寨舊將,程知節。
另一人,李明就很熟悉了——
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晉王,李治。
而李治也看清了面前的這十幾輕騎,同樣非常驚訝:
「我道是怎么半夜的長安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特意繞路來查看,竟是明弟你!」
李明壓根兒不接他茬,小聲問老蘇:
「能回頭開溜麼?」
「我試試看。」
蘇定方剛想調轉馬頭,後方也包上來一支重騎兵部隊。
正好將李明一行當成芝士兩麵包夾了。
「大概不行。」蘇定方搖搖頭。
還特麼用你來告訴我……李明臉色一黑,硬著頭皮面對李治。
沒辦法,只能試試嘴炮退敵了……
「皇兄,你沒有父皇的命令,私自帶兵進入京城。你想造反麼?」
面對李明的嘲諷,李治更沒有嘴下留情。
優勢在他,瓮中捉鱉,他有的是時間和李明耗。
「監國殿下,父皇將國家託付於你,你卻與外夷勾結,暗害父皇。
「不僅如此,你還試圖加害於我。所幸我事先離開京城,躲到并州都督府,方才逃過你的魔爪。
「造反的分明是你啊!」
兄弟倆能在太極宮之外撞上,就說明,李明已經跳出了李君羨的包圍圈,知悉了李治的敵對立場。
因此,兄弟倆已經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加上原本在上面鎮著兔崽子們的李世民,現在下落不明、生死難料。
失去了觀眾,李明和李治就沒有必要再演那一出「手足情深」的戲碼了。
「并州都督府?你原來躲到你遙領的那個都督府去了?」
李明眼皮直跳。
好傢夥,原來李治這廝真的出城了,難怪連長孫無忌也遍尋不見!
可為何城門衛那兒沒有他的出城記錄……一定是這傢伙以勢壓人,逼迫城門衛隱去這段記錄的!
什麼?你說我李明殿下今晚也這麼幹了,還強迫城門衛在半夜開城門?
那能一樣麼!是城門衛自願的!
自願的事,能叫以勢壓人麼!
「你擅自出宮離京、私自出入都督府,暫且不談。」李明爭鋒相對地打著嘴炮:
「可你居然還與朝中將領勾結,在沒有虎符調令的情況下,背地裡指示將軍進入軍營,違背兵將分離的基本原則。
「你才是想要謀反的那個!」
你一句反賊我一句謀逆,李明和李治互相給對方扣著大帽子。
程知節和蘇定方兩位老哥,則都不自在地挪開視線,一個望天一個看地。
兩位少主屬實是烏鴉笑豬黑,屁股都不乾淨。
本著「缺什麼補什麼」的原則,「大義」他們還是要爭一爭的。
「加害於父皇的不是我,是李泰。在九成宮差點把你殺了的也是李泰……」
李明說著說著,不禁搖頭:
「不過事到如今,你恐怕是不願意相信我所說的吧?
「畢竟我可是你們兄弟三個,共同的敵人啊。
「將我打成反派,這劇本對你們來說可太完美了。」
聽著小兄弟毫不掩飾的嘲諷,李治的眼神有些黯淡下去。
不過只有一瞬,他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強詞奪理,那還多廢話什麼?」
「我想說的是,雉奴哥。」李明直視李治的雙眼:
「可以和解嗎?我封你做監國。」
李治嘴角一抽,面無表情地說:
「此時此刻,不是在說笑吧?」
蘇定方有些焦急:
「壞了,殿下,晉王好像不接受我們的提議啊。」
李明揉著太陽穴:
「這特麼還用你說?!」
根據李君羨的行動,他也大致能推算出李治的計劃——
因為李明是三嫡子最大的敵人,如果能借李泰之手把他做掉,那當然是墜吼的。
但是如果李泰掉鏈子了,那李治也不介意自己親自來執行。
畢竟,如前所述,他李明是三嫡子此刻最大的敵人。
可以說,他們之間的矛盾是根本性的。
在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的爭儲之中,兄弟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誰最接近皇位,誰就自動成為眾矢之的。
「明哥,怎麼辦?」
長孫延小聲問。
本想此去遼東如潛龍入淵,從東北向西南鯨吞全國,行遼東故事。
沒想到出師未捷而半道崩殂。
剛翻牆逃出家門,就被逮了個正著,一根筋變成兩頭堵(物理)了。
真箇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你就說你出門撒尿偶然碰見我的。」李明給他支招。
「你是長孫家的嫡孫、李治的小表侄,看在你阿翁的面上,他會放你一馬的。」
「才不要,我才不當叛徒。」長孫延果斷拒絕。
相比長孫延,蘇定方則胸有成竹得多。
今天剛入伙的這貨,信念甚至比李明自己還要足。
他就等著看,什麼時候李治身邊的程知節、或別的什麼人當場反水,從背後一刀砍下小主君的狗頭。
「明弟,你不是愚蠢之人。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躲過李君羨這一關的。」李治幽幽道:
「但你應該也能意識到,你現在無處可逃。」
李明抿了抿嘴唇。
從遼東的屍山血海一路殺出來,他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劃掉)這種被絕對優勢兵力層層圍堵的絕境,還真沒遇見過。
難搞。
「就算你自己不珍惜你自己的生命。」
李治繼續說道。
「你也應該珍惜你的手下。
「他們願意陪你走到如今這地步,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你不應該白白揮霍他們。」
李明嘴角沒有笑意地勾起:
「怎麼?你讓我投降從寬,抗拒從嚴?」
李治並沒有否認,直視李明的雙眼:
「我保你周全,就算你真的設計陷害了父皇。」
「我說了,這事兒不是我乾的。」李明咬牙切齒道。
「那更好,我們明天就在朝廷升堂,大家把事情說清楚。」李治皮笑肉不笑地說:
「反正門下省是我的人,大理寺和刑部是你的人,難道這還不夠還你一個公道?
「你到底在怕什麼?」
「怕李泰!」李明的語氣有點焦急:
「李泰的軍隊,隨時都有可能殺進長安,取你我的項上人頭!」
拙劣的挑撥離間……李治無視明弟的把戲,眼神冰冷下來:
「所以你要逃到遼東?然後呢,發起內戰?
「把經歷漢末以降幾百年戰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天下,再重新攪成一鍋粥?
「把父祖打下來的大唐江山,再一次打爛?」
李明聳聳肩:
「就算沒有我,李泰也快要發起新一輪的『八王之亂』了。
「他陰謀有餘而威望不足,那幾個藩王嘗著血以後,多半不會服從他的號令……」
李治打斷了他:
「以後的事,非我等現在所能逆料的。
「現在父皇還下落不明,你先和我回宮,我們一起把這些事件,從頭到尾當面梳理清楚。」
李明重重嘆了一口氣:
「你不懂。事到如今,已經不是『文』能解決的事情了。
「我這一輩子都在掙扎求存,我不想再回去當砧板上的肉。」
李治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這就由不得你了。」
李明眉頭一挑:「你一個王爺,真要犯上作亂,挾持監國麼?」
李治當仁不讓:「是執行家法,李明弟弟。」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事關自己、皇位、乃至整個大唐的未來,雙方的立場根本對立,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商量的。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李明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饒是大腦再怎麼瘋狂運轉,他也想不到什麼脫身之法。
會戰兵力是十幾輕騎對幾百重騎,陣型是被兩麵包夾,劣勢在我。
「殿下,還有妙計嗎?別藏著掖著了,快使出來罷!」蘇定方也覺得形勢有億點不大妙,小聲催促。
李明小聲回答:
「沒有。」
李治的并州兵是從外地來的。
這些士兵雖說未必有多忠誠於李治這個掛名大都督。
但毫無疑問,肯定更不會忠於他這個大伙兒連面都沒見過、還疑似通敵弒君的所謂「監國」。
他根本沒有滲透、乃至於策反的機會。
也就是說,不可能復刻對付李君羨的名場面,安插內鬼從背後冷不丁地把李治給捅了。
徹徹底底的,無法翻盤!
怪只能怪自己點兒背,不巧剛撞上李治率軍回京,馬蹄聲把他給引來了。
「啊?」蘇定方傻眼了:
「那您為什麼不肯回宮,還要和晉王殿下當面對著幹?」
本以為您有後手,沒想到在自尋死路!
「回宮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死得有尊嚴一些,說不定還能向死而生。」
李明死死盯著眼前那黑壓壓的重騎:
「抱歉把你們卷進來。」
蘇定方臉色變幻了一陣,不由得苦笑一聲:
「沒事,從收到魏王的命令那一刻起,我大抵便註定是死路一條了吧。」
李治眼神灼灼地注視著包圍圈裡的那十幾騎,右手舉重若輕地向前一揮:
「把他們拿下!」
「你們都瘋了嗎?!兄弟相殺,手足相殘?!」
一聲悽厲的尖叫,劃破了濃黑如墨的夜空。
一個單薄的身影突兀地閃現,橫在全副武裝的兩支騎兵隊中間。
這聲音是……李治一怔,借著火把看清了那個人影,頓時大駭,立刻驚慌失措地大喊:
「停!停下!快停下!」
「停!」程知節及以下各級軍官的喝令聲此起彼伏。
剛啟動的騎兵兵鋒,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勒住了。
「停了?」
李明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見對方突然剎車,不由得一愣。
待看清攔在重騎兵兵鋒之前的那個單薄身影,更是讓他倒吸一口氣。
「李明達?!」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