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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我本不想裝逼,直到懷慶來了

  第278章 我本不想裝逼,直到懷慶來了

  雲鹿書院。

  懷慶公主坐在趙守的房間之中,一個侍衛正在報告著招納李長安的事情。

  「殿下,張慎和楊硯帶回來了一份書稿,然後魏公和趙院長就親自去了李長安的府上。」

  

  「魏公在李長安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他通過了打更人的資質測試,現在李長安已經成了金鑼打更人,但也不用每天坐班。」

  「趙院長說魏公不厚道,邀請李長安來書院,現在就在路上,魏公也在相陪……」

  侍衛說完話,發現長公主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手裡的書稿發呆,顯然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懷慶公主胸有丘壑,天生爭強好勝,讀書習武不弱於人,兵道經史都有造詣。

  看著李長安的書稿,懷慶第一次覺得比同輩人差這麼多,李長安看起來比她還年輕一些,怎麼能寫出這樣的高論來。

  難怪魏淵和趙守都要親自出馬了,這是坐不住了啊。

  良久,懷慶才放書稿,長長吸了一口氣,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大奉竟然出了如此奇才!

  懷慶感慨良久,才緩緩說道,「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書院外的林間,嗖的刮過一陣風,趙守帶著李長安和魏淵,來到了一塊石碑之前。

  石碑旁邊是一個打坐的銅人,碑文則是一位叫做錢忠的讀書人的生平,此人是活躍在大奉立國初期的大儒。

  「……時值大周末年,天下狼煙四起,民不聊生,二品大儒錢忠看到了民不聊生的景象,帶著滿腔憤懣以血肉之軀撞散了大周的國運。」

  「之後大奉立國,平定戰亂,四海安康……」

  「只可惜啊,近兩百年來大奉只出過三品立命境,再也沒有二品大儒境界的儒士了。」

  聽著趙守一路上的介紹,李長安和魏淵來到了亞聖學宮。

  趙守笑呵呵的說道,「魏公有多久沒有來書院了?」

  魏淵心道,我只是來看看李長安在雲鹿書院能搞出什麼名堂,畢竟李長安可是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

  「很久沒來了,主要是來這裡論道,早就沒了對手。」

  趙守無言,論起兵道,張慎確實已經不是魏淵的對手了。

  趙院長內心下了決心,一定要讓李長安也兼任書院的職務,這樣的人也許真能幫助儒門打破現在的桎梏。

  其實,李長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他有很多辦法可以在書院人前顯聖。

  但是,在書院裝逼給誰看呢,給許新年嗎,無趣啊!

  亞聖學宮內,兩丈高的紅柱支撐大殿,書院創始人亞聖的塑像高高聳立。

  亞聖身著青色儒衫,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搭在腰上,目光眺望遠方,和打更人衙門裡的塑像是一樣的。

  亞聖的旁邊是一隻白鹿塑像,這個白鹿不是亞聖坐騎,而是人家的妻子。

  趙守說道,「白鹿在聖人座下聆聽經典,然後化為人形陪伴在亞聖身邊,一人一妖自幼相處,感情深厚,最終結為夫妻。」

  「人妖之戀不容於世,無論當時還是現在,但是聖人卻說大愛無疆,只要有情,人和妖都能長相廝守。」

  李長安沒有資格說亞聖重口味,因為他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只睡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還是狐妖分魂。

  「咳咳!」魏淵突然問道,「李兄,這雕塑氣勢如何啊?」

  在打更人衙門裡,李長安可是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

  「在打更人衙門見到亞聖塑像而不知亞聖其人,現在我很理解亞聖,他很偉大,大愛無疆嘛。」

  趙守呵呵一笑,「李兄果然器局宏闊!」

  魏淵則是齜了齜牙,李長安的說法從百無一用,變成他很偉大,還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李長安看了魏淵一眼,「魏公,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而趙守那邊,卻是說起了國本之爭,這是講明立場,拉攏李長安。

  「當年仁宗在位,太子之位空懸十餘年,嫡長子和另一位庶出皇子深得仁宗喜愛。那位庶出皇子的母親是一位非常得寵的貴人,因此仁宗就想立庶出皇子為太子。」


  「廢長立幼,禍亂之由!滿朝文武都反對此事,仁宗多次下旨但都被內閣封駁,當時帶頭的人都是雲鹿書院的。」

  「這場國本之爭持續了整整六年,誰也不願意服輸,內閣首輔換了四位,朝中官員換了好幾茬。直到一位雲鹿書院讀書人接替首輔之位,卻投入仁宗麾下,替仁宗解決了這件事,扛下了罵名。」

  「雲鹿書院因此被仁宗厭惡,認為雲鹿書院不利於皇權統治,所以程晦組建了國子監,朝廷自己培養人才。」

  「儒家的衰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李長安指著一塊石碑說道,「這就是那位程亞聖的墨寶?」

  仗義死節報君恩,流芳百世萬古名——程晦。

  趙守嘆氣道,「沒錯。我觀李兄文章,雖然也是輔助帝王,但是卻自成一格,完全不迎合帝王。」

  李長安心道,那得看是誰寫的。

  諸葛武侯兩輩子都是大權臣,第一世劉阿斗是甩手掌柜,第二世李長安敢於放手,諸葛武侯當然不用迎合帝王。

  「帝王胸懷天下,不為私心蠅營狗苟,自然無需儒家迎合,如果儒家之人迎合帝王,那麼儒家的脊梁骨也就斷了。」

  李長安簡單的幾句話,卻讓趙守大感贊同,「難怪李兄年紀輕輕就能突破君子境,果然是見識高遠!」

  魏淵則是掏了掏耳朵,這些年他沒少被這些儒士罵,對於李長安這樣的話他早就預料到了,畢竟他可是個心中不敬皇權的人。

  趙守繼續說道,「程晦潛心研究經典,歷時十三年,創造出了一套青出於藍勝於藍的體系,也就是存天理滅人慾。」

  「他認為世間萬物都要遵循理,理是世界本質,是最正確的事情,萬物遵循理,才能蓬勃發展……」

  李長安直接打斷道,「萬事萬物都要辯證看待,沒有永遠正確的事情,這套理論根子上就錯了。」

  「辯證……」趙守和魏淵陷入了沉默。

  趙守突然對門外的學子說道,「去,將四位大儒和傑出的書院學子都叫過來!」

  趙院長有一種預感,李長安的觀點,可能會驚世駭俗,書院中的大儒和學子們,也許會深受啟發,提出能和程晦對抗的觀點。

  死對頭國子監提出的存天理滅人慾,可是將雲鹿書院壓得兩百年抬不起頭。

  而現在,單單這辯證兩字,就讓趙守看到了希望。

  趁著人還沒齊,趙守繼續說道,「程晦為聖人典籍做注,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規矩。讀書人都遵循這一套規矩,就永遠不會出錯,符合天地規律。」

  「這套規矩將忠孝節義上升到天理的高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為大義捨生,為保節赴死。」

  李長安知道,這套理論一出來,儒門的脊梁骨就徹底斷掉了。

  「哎……我皓首窮經十幾年,試圖反駁這句話,創立一套更正確的理念,但是始終不得其門……」

  接著,趙守開始對著李長安講述這麼多年的心得,顯然他是希望李長安能加入他的陣營。

  與此同時,大殿外面,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學子,四位大儒也先後進入了大殿。

  這些人都恭敬的聽著趙守的講述,平時聽趙院長講課的機會並不多,這個機會也是非常難得。

  正在趙守房中等待的懷慶,聽到了書院中的響動,於是問道,「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

  侍衛答道,「趙院長正在大殿中講道,據說將這些年的心得都講給了李長安聽……」

  懷慶連忙道,「去大殿後面,本宮也要聽!」

  聽大儒講道的機會並不多,這種機會懷慶當然不會錯過。

  趙守講的唾沫橫飛,眾人聽得如痴如醉,李長安也不禁佩服這些大儒的耐心和治學態度。

  但是盡信書不如無書,程晦皓首窮經得到了理念,趙守繼續在典籍中翻找,能超越程晦的可能性基本不大。

  「這塊空白石碑放在這裡,十幾年來,我確卻是無從下筆啊!」

  趙守指著一塊空白石碑,幽幽嘆道。

  就當李長安打算聽一聽就離開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懷慶的氣機出現在大殿後堂。

  剛剛抬起的腳步,突然又放下了。


  對於懷慶這樣的女人,給她的震撼只嫌不足,不會嫌多。

  能夠見到懷慶的機會並不多,於是李長安改變了主意,是時候給這個女人一點刺激的了。

  「趙院長認為,這麼多學子窮其一生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

  學好文武藝,活於帝王家?

  忠君報國或者名留青史,真的是讀書人的畢生追求嗎?

  讀書人,心中應不應該有天下蒼生?應不應該有更高的理想和抱負?」

  「君臣父子綱常本沒有錯,但是難道真的是讀書人的畢生追求嗎?」

  「趙院長,你是否想過,讀書人要立德、立功、立言,要真的做到傲立天地之間,言行萬世不朽。」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聖人早就說過這些。區區倫理綱常、忠孝節義,修身齊家之道而已,何以治國平天下!」

  李長安一番話,說的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大儒和學子們一個個像陷入了呆滯。

  這簡直就是靈魂拷問!

  存天理滅人慾,本就是對儒家大道的閹割,是對讀書人理想的降格,李長安只是提出了一些更高的目標而已。

  無論是立功立言,還是治國平天下,都是超越倫理綱常的存在。

  趙守的呼吸不知不覺急促起來了,因為這些話他這些年裡都想過的,但就差最後一口氣吐不出來。

  他現在理解了,魏淵看到李長安兵法時候那種激動之情是哪裡來的,這種共鳴簡直無法抑制!

  「是啊,倫理綱常沒有錯,但是絕不是天地之間最高的理!」

  李長安斬釘截鐵的說道,「但是現在它成了至高無上的道理,成了綁在你們這些人身上的枷鎖!」

  枷鎖!

  李長安再次語驚四座,讓雲鹿書院的讀書人們後背發涼,心裡發毛。

  是啊,將聖人理想降格,然後束縛在讀書人身上,可不就是束手束腳的枷鎖嗎。

  大殿後堂的懷慶,捏著椅子扶手的指節開始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自幼讀書,是個有大格局的人,心中對於仁宗提倡的這一套,歷代皇帝多年來重用國子監的文官本就頗有微詞。

  尤其現在元景帝治下,朝堂黨爭不息,哪有人會想這些事情,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

  作為皇室之人,害怕讀書人扯斷枷鎖嗎?

  大奉之前的皇帝都不怕,為什麼大奉怕!

  因為皇帝有私心!有了私心,才會去束縛讀書人。

  仁宗有私心,父皇有沒有……

  想到這裡,懷慶同樣感覺手腳冰涼,父皇縱容黨爭,沉迷仙道,帝王求長生,不就是最大的私心嗎。

  這個時候,趙守將空白石碑旁邊筆遞到了李長安手裡。

  李長安說到這裡,才發現為什麼歷代文抄公要寫橫渠四句了。

  因為那四句最是振聾發聵,最能燃起讀書人內心最深處的理想火種,也唯有這四句,能夠重新樹立起儒門的追求和希望,將存天理滅人慾的枷鎖徹底扯斷,然後踩在腳下!

  和許七安不同的是,李長安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寫出來,他現在可以堂而皇之的寫出來。

  滿朝大臣,大多數都是國子監出身,破了存天理滅人慾,就是和整個文官集團為敵。

  哪怕是大奉皇帝,也沒有信心和文官集團為敵。

  但是李長安有信心,因為他是做過兩世皇帝的人,這一世日後要做女帝身後的男人,怎麼可能怕幾個歪瓜裂棗臣文官。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李長安寫一個字,趙守就念一個字,每念一句,漸漸的身子開始劇烈顫抖,聲音也無法平靜。

  站在院中的大儒和學子們,更是感覺心中被千斤巨錘砸中,久久喘不上氣來,靈魂深處的枷鎖,仿佛噹啷一聲徹底斷掉。

  後堂的懷慶公主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眉頭緊緊皺起,如今大奉,就是需要這口氣啊!

  「卡擦!」

  程晦的石碑瞬間崩裂,從上而下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

  整個學宮開始劇烈的震動,屋頂上簌簌的往下掉落灰塵,燭台為之傾倒。

  亞聖雕塑上衝起一道清起氣,百里皆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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