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去深究,不是因為我大度
做夢,夢見的還是自己在迷宮裡亂逛,不過奇怪的是,自己是在屏幕前看著的,還有髒兮兮的鍵盤,因為「高血壓砸擊」而有點變形的滑鼠。
然後人醒了,沒關嚴實的窗簾把屋外的暖橘光幕放了一面進來,切開了有些昏暗的屋子。
聽說過這個說法,當你一覺從下午睡到傍晚時,外面天色剛剛漸晚,你的屋裡暗淡,會有種莫名的孤獨感以及被拋棄感席捲全身。
不過我差點被嚇死。
察覺到我醒來後,屋角落裡的一個人影抬起頭看過來,我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屋裡。直到看到他的臉,我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另一個我自己。
「傍晚……好……!唔唔!」
我伸個懶腰,把還有些殘留的疲倦排出去。翻身下床,抄起床頭柜上水杯的水一飲而盡,準備開始穿衣戴甲。
晚上再去碰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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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這座城市依舊沒有打算日落而息,仿佛白日裡足夠的繁榮和人氣,能夠繼續推動這座大型機械繼續在夜裡運作。做飯冒起的炊煙和街道上方結連起的穿帶燈,像是隨著時間入夜在漸變深藍的印象畫裡點起一圈圈光暈。
我帶著烏龍茶繼續向貓眼公會走去。
傍晚時分,很多冒險者們也都回到了城鎮——除開那些已經決定在野外駐紮的。帶著飢腸轆轆以及滿身收穫,是該來公會交任務外加慶祝一下。
即便是夾著尾巴狼狽逃竄回來也不要緊,至少還能喝一杯,和旁人抱怨一下,起碼還有能活著回來的欣慰。
可惜最壞的情況,就是沉默地只能抿著酒,說不出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來。
懷著一種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態,我已經喝下了第二杯麥啤酒。
被背叛的憤恨?是想質問?還是說求饒?
不是這樣的,我還是對自己即將做的事抱有一個疑問。
前台接待的蘭諾爾小姐已經換班回家了,剛來此地也不是很熟悉周圍人的我,也只能默然地坐在這兒,看著旁邊的歡笑和觥籌交錯。
不枉我等了那麼久。
掠過人群,我一眼看見了推門進來的那個傢伙,帶著眼罩,面相稍凶,一臉凝重地走到招待區。
看見德里克時,我的第一反應還是舉著杯子,笑嘻嘻地迎上去。
「他的酒我請了麻煩加大杯。」
在德里克剛剛念了要點的單時,我從旁邊竄出來,大方地作請客狀。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我會是這個笑臉態度,拉著他好似要一醉方休的樣子。
我猜他自己應該有小道消息,知道我活著回來交任務了,這次過來未免也存在些試探我的意味,大概。
坐在桌上,我的笑容燦爛得勝過這大廳宴會燈。先是一副「終於找到組織了」的哭訴狀,大概表現了下意外發生後自己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以及能和「老大哥」重逢時的喜悅。
「當時怪物來的太突然了……我們都走散了……也不知道德里克老哥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
我一副借酒澆愁的失意樣子,一大口以示誠意的演技,繼續說道。
「我一個人躲在了一個洞裡,也不敢出去,等了好久,也不知道外面什麼樣了,就趁著安靜跑出去了。不過——我還是想辦法把大家挖到的寶石礦帶出來了。」
然後如獲珍寶地把背包里的寶石放桌上打開給德里克看,他一下子把背包蓋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還左右看看有沒有人關注過來。
這一下讓他真的是有點沒想到了,我這個傻瓜年輕人,發生了這種事居然第一時間都還是先依靠他這個老大哥,還把收穫雙手奉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忠心過頭了還是蠢。
「小聲點……!別那麼急。」他蓋上背包,單望著縫隙里那閃著光的紫色石頭,仍忍不住咽了下唾沫。估計已經在盤算著到底順走多少,又不失面子,又名正言順。
「還有,這位是?」
他注意力總算從背包那兒收回來,有些不滿地看向我旁邊,多帶來一個「外來者」。
「他啊,他是我弟弟,之前聽說我這邊混的還不錯,過來投奔我一起。」我隨意地提了一句,但烏龍茶和我一致的長相就是最好的佐證。
「來向大哥問個好。」我拍了拍烏龍茶,他也及時地向德里克問好,主動敬了一杯酒。
「那就好,親兄弟一起齊心協力,挺好的。」德里克沒有細究,看烏龍茶木訥地向他問了聲好,以及烏龍茶那身腱子肉,估計已經下了個只長肌肉,腦子空空的印象結論。
「唉,跟我一起的那些兄弟們,洛浦,密西西,度爾他們……都沒出來,現在都不知道其他人情況怎麼樣了。」我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仿佛死去的那幾個酒杯子真勾動起了我的傷心情緒。而德里克也借著這個台階安慰起我來,看樣子短時間內他也拉不起一個小弟群體,不如趁現在籠絡下我這個傻小子的忠心。
「嗚嗚……德里克老哥你對我們確實太好了……我這次好不容易把大家採到的東西帶出來了,都在這兒了,老哥你看看呢。」
我已經「被狠狠籠絡了」,忠誠度在不斷上漲(如果德里克現在眼前有個點將面板的話),已經把這次的戰利品主動交給他了。比起之前偷偷摸摸采一點而言,我在殺掉武器大師後,有充分空餘時間慢慢挖的量,完全能勾起他的意圖。
正好這一次馬仔們死傷慘重,我不信他不會抓住這個回血的機會。
「果然還是你靠得住啊,我早就看出來了。」德里克一邊感嘆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輕輕撩起一點背包蓋,摸索了下裡面的成分。「本來想到是好不容易有次發財的機會,大家一起努力,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輪到我安慰他不必自責了。
似乎經過這麼一番「互訴衷腸」,我成了他現在的忠心馬仔了。有可能是因為他現在手底下沒幾個人了,也有可能是我又傻又直接,給他送了這麼份大禮——或許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畢竟換以前拜山頭,人家不管你啥意圖,只看你這「梯子」夠不夠結實,有沒有誠意,載不載得動你這個「可疑分子」的重量。
「老哥啊,話說這個東西到底有啥用,能賣幾個錢啊。」我適當地發問著,德里克此時也放下了很多戒備,一副把我當自己人的樣子。
「有人專門在收這個,而且給的還不少……你這個弟弟口風應該緊吧。」
他審視的目光投來,我連忙打哈哈,「放心好了,他不太愛說話,你知道的,性格有點內向,而且很聽我話,我可是他大哥。」
「那就好,看他樣子,哈哈,肯定下迷宮也是一把好手,以後也多多仰仗了。」德里克還舉起一杯酒,敬了下烏龍茶,「就是不知道怎麼稱呼。」
「烏龍,叫他烏龍就行。」我順便也當做了個介紹,想必德里克看出來烏龍茶這一身潛藏的厚實感,也想順勢收編的感覺。在我的介紹下,烏龍茶也禮貌地回敬了一下,有種主動起拜的味了。
「這次東西還不錯,我去跟那邊談談,爭取整個好價錢——當然也不會虧待你這個功臣的。之後如果順利的話,可能還會有些幫手來繼續找這個東西,那時就要靠你們經驗豐富的再去試試了。」他滿懷寄託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三言兩語給我綁了個任務,開了張空頭支票。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他總算隱約談到了,這些東西的去處會是哪。
如果想辦法,直接獲取他背後的那個需求,我相信一定會更有收穫。
而且,事到如今,我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我在等待的時候會心情複雜了。因為我已經預感到,我不會再去追究「背叛」「失職」「真相」這些東西的知情權,而是會選擇搖著尾巴,把自己該有的姿態躺的更無防備,露出肚皮證明自己的價值。
意氣之爭從來不會為你帶來實質性結果,我可以理解為,這也是他教我這些的學費。
我更加殷勤地給他倒上酒,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