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這可真是嚇了一跳!
交趾是大明在南海軍事戰略的支撐點,因為這裡的存在,可以保證南海之外的海盜無法入侵大明內陸。
為什麼說交趾的戰略價值很大?
譬如在大明東海,能拱衛國土的只有浙東各衛,那麼如果將大明的戰略地推到大衢、陳錢等列島之外,那麼倭寇入侵內陸的第一線就不是浙東如寧波、嘉興等城市,只是可惜,大衢、陳錢列島被海盜集團占據了。
朱雄英再次將思緒拉到交趾上。
兼顧農商業發展的同時,海防力量一定不能薄弱,可是誠如吳楨說的那樣,想在南海建立海軍,需要船,需要錢。
朝廷幾乎所有人不看好交趾,即便有老爺子從中斡旋,戶部都撥不了錢到南疆。
那就需要自己搞錢。
朱雄英想了想,自己府邸現在每年有大抵三十萬白銀淨流入,這一筆錢雖然不算多,卻能解決交趾燃眉之急。
國債!
如今無煙煤和食鹽的資金流入,足夠撐起朱府的開支,這批錢放在自己手上也是發霉,與其如此,何不投到南疆,以國債的形式放進去,吃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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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有信心讓交趾發展壯大起來,所以這筆錢一定是能還回來的!
還有,明日一早要去找一趟鐵鉉,讓其將吳楨給調去南疆。
朱雄英理了理南疆的思路之後,便早早去睡了。
翌日一早,陽光依舊明媚。
朱雄英早早沿秦淮河跑一圈,等回到府邸,卻見老爺子躺在搖椅上,抱著茶壺,悠閒的喝著茶。
對朱元璋的神出鬼沒,朱雄英也習以為常。
「茶給你倒好了。」
老爺子信手一指,指著院落石桌上的茶水。
「謝謝老爺子,吃了嗎?」
「吃了。」朱元璋眯著眼,換了一個躺姿,繼續舒服的曬著太陽。
朱雄英咕嚕咕嚕喝著茶。
老爺子繼續淡淡的道:「吳楨來應天了吧?」
朱雄英恩恩點頭。
老爺子笑笑,道:「咱看過他的履歷,是個好苗子,不過南疆靠他一人武將還是不行。」
朱元璋想了想,起身道:「走,陪咱去一趟藍府。」
「啊?」
朱雄英有些不解:「去幹啥?」
老爺子呵呵道:「咱還送了幾個人給你。」
「你對吳楨信任,這是不錯的,可是傻孩子,你得明白,權力是滋養出來的,老實本份的人,有了權,也會掀起禍端。」
「胡惟庸和李善長都是濠州鄉下人,沒起勢之前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
「當宰相之後,他們也高高的對皇帝發誓,說他們要窮畢生之志,為國效力,不以一己之私,而禍亂朝綱。」
「權力大了,先是給下面人做點小事,走個人情,這沒錯吧?都是同鄉同村的,當了官了,當然要辦點人情事,這無可厚非。」
「先是辦點小事,後來是收錢辦點事,再後來做點大事。」
「權力都是這麼一點點滋養出來的。」
朱雄英點頭:「是這麼個道理。」
朱元璋繼續道:「為上位者,皆於平衡二字,權力需要監督,不能任由一家一門獨大,即便你再信任,人心也是會逐漸變的。」
「吳楨是個好苗子,可要沒有約束,任其在南疆發展,有朝一日當你管不住的時候怎麼辦?」
「要多放幾個人,讓他們在下面爭,這樣,你才能控制住他們,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位置不是不可替代的,他們的生死和權威,都在於你一家之言,你讓他們生,他們就生,你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除了上位者,天下沒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咱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能人!」
老爺子說的輕描淡寫,但朱懷卻若有所思。
老爺子考量的,總比自己周全,或者朝大了說,老爺子總不會相信任何人。
地位使然,朱元璋放眼的是天下,並不是一門一戶,他不能事無巨細的去管理人事升遷,所以只能如此防範於未然。
朱雄英點點頭,對老爺子道:「爺爺,你又給我上了一課,我明白了。」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中!明白就好!那咱走!去藍府!」
「好!」
街肆上行人匆匆,遇到熟人了,他們會和老爺子隨意打招呼,若是遇到比老爺子年紀大了,老爺子也不會捏著架子,亦會放低姿態和耄耋老者招呼。
一路上,很快就抵達藍玉府邸。
府上下人沒有阻攔爺孫。
藍玉交待過,所以沒有下人敢對朱雄英有一點點不尊敬,所有人都將朱雄英當成這裡的一份子。
藍玉此時拿著大刀,迎著晨曦,赤膊在院子裡舞刀,刀花虎虎生風。
投入之間,就看到似笑非笑的朱元璋站在不遠處,旁邊朱雄英攙扶。
藍玉嚇了一跳,差點將刀甩飛!
在皇帝面前動刀,這是大不敬!
藍玉下意識要開口請罪,不過被朱元璋眼神制止。
他只能尷尬的笑,然後舔著臉,熱絡的走過來。
「陛下,這麼早啊,吃早飯了嗎?殿閣今天不忙麼?」
呵!
我可真是個機智的人!
朱元璋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忙,找你有事,衣服穿好,來中廳。」
藍玉誒誒道:「好好,成,你們先去喝口茶,咱馬上來。」
未幾。
藍玉穿戴周正,急急出現在中廳。
等落座後,他瞥了一眼面無表情喝茶的朱元璋,有些心悸,不敢和老爺子說話。
於是只能問朱雄英:「突然來咱這,有事麼?」
朱元璋抬眸,看了一眼藍玉:「咱給你個任務,你義弟藍破虜一直窩在應天府不算個事,南疆海軍少人,咱這大孫子挑了一個吳楨。」
「你讓藍破虜跟過去。」
藍玉一喜:「啊這……這,謝皇上!」
朱元璋壓著手:「他一個不夠,從龍驤衛選一名干將,還有五軍都督府也調個人過去。」
藍玉有些心疑。
龍驤衛是徐家的人,吳楨應當是朱雄英自己挑出來的,破虜和李景隆那邊都算是淮西勛貴。
老爺子這是,挑了三個勢力過去南疆給朱雄英用。
看樣子是要平衡了。
「好!咱這讓人去辦差。」
朱元璋淡漠看著他:「咱讓你親自去。」
「哦哦,好,是!」藍玉回道。
朱元璋嗯了一聲:「成,就這事,人選好了,讓這小子自己點將,成與不成,讓他自己決定。」
藍玉嗯道:「是,是!」
事情說完了,藍玉舔著臉對朱雄英道:「外甥孫,老爺子,你兩中午在咱這對付一口得了,我去叫咱家妹子,她可日夜念叨小子吶。」
朱元璋臉色有些不悅的道:「滾一邊去,回去還有事,她念叨咱孫子幹什麼?」
「走了!」
朱元璋抓著朱雄英,似乎深怕這寶貝孫子被常家人搶走,起身就走。
藍玉一臉幽怨,我妹子的親外孫子,為啥就不能念叨啊?
朱懷無奈的聳聳肩,對藍玉做個抱歉的姿勢,遂跟著自家可愛的老頭走了。
臨近中午,朱元璋和朱雄英走在應天大街。
家家戶戶的廚房上空,已經升起氤氳煙火。
朱元璋吸溜吸溜鼻子,指著不遠處的小飯館,道:「咱爺孫今天就在對付一口。」
回家之後,還要現做飯菜,要等不少時間,朱元璋喜歡吃熱食,尤其剛出鍋的那種菜飯,回去現做耽誤時間。
朱雄英看著前方人潮擁擠的飯館,蹙眉道:「這人也太多了,等到咱也不知道要到啥時候呢,要麼換一家?」
朱元璋噢了一聲,看著旁邊不遠處的飯館道:「他家比較少,不過咱可告訴你,越是人少的地方,飯菜越不好吃。」
朱雄英笑道:「反正就對付一口,少點兩菜,填飽肚子便是。」
「成!」
朱元璋邁進飯館,找個門口的地方,眼神若無其事的朝前方的府宅盯去。
對方的府宅上掛著燙金大字『鄭府』。
朱雄英先去找飯館老闆點了兩菜,回來後發現朱元璋還在盯著鄭府,不解的道:「爺爺,這是誰家的府邸?」
朱元璋笑道:「廬州侯,鄭用鄭侯爺家的。」
朱雄英噢了一聲,似乎想起什麼,道:「好像聽過這名字。」
朱元璋輕飄飄的道:「當時陪著咱皇帝打江山的猛將,徐達的先鋒官。」
朱雄英點頭:「原來是他。」
說話間,飯菜被店老闆送了過來,朱雄英給老爺子盛飯。
不得不說,這家小飯館生意差是有原因的,菜確實難吃。
但老爺子似乎心思不在吃飯上,眼睛時不時看著鄭府。
朱雄英有些好奇,循著目光望去,就見鄭府的一個門童朝這邊走了過來。
門童徑直找到朱元璋。
「是黃大人嗎?」
朱元璋嗯了一聲:「是。」
朱雄英驚愕的看著朱元璋,隨後默不作聲。
原來老爺子是故意要到這家飯館的,剛才那家飯館不過只是個幌子,自己悄無聲息的居然被老爺子上了套。
老頭神神秘秘的,卻也不知道搞什麼東西。
「黃大人,小人真可以說?」
朱元璋笑道:「說罷,咱保你不死。」
那門童左右看看,遂小聲道:「回大人,咱家侯爺在幾年前任濠州指揮使的時候,與濠州糧商勾結,倒賣官糧二萬石,現又於常州隱藏田土四千三百二十六畝,私藏佃戶人口一千二百餘人,從應天運私鹽萬斤發賣雲廣等地……」
朱雄英愣住了,聽的心驚肉跳,抬頭看了一眼大快朵頤的老爺子,見他依舊面無表情的大快朵頤,不免有些佩服!
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啊!
古往今來這些達官顯貴的貪婪,一直是王朝的頑疾,甚至是千百年來乃至千百年後的通病。權力,會讓人變得神志不清。金錢,更會蒙蔽人的雙眼。
當初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武人頭腦,都簡單,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很少。
更沒幾個人知道進退,都覺得是跟隨皇爺一塊打天下的,沒功勞還有苦勞,貪點無所謂。
如果當朝皇帝不追究,那就萬事大吉。
或者說當朝皇帝見到後,念及舊情,那就大事化小,稍稍提醒。
封建王朝的法制,永遠是為皇權服務,皇權是可以壓製法律的!這是每個王朝的鐵律!
對方死於不死,都在乎皇帝一句話。
朱元璋聽完後,點頭道:「狀紙呢?」
那門童小心翼翼掏出來,左右看看,小心翼翼遞給朱元璋:「小人畫了手印的。」
朱元璋擺手:「成,你回去吧。」
門子在飯館打包了飯菜,這才若無其事的回去。
朱雄英一腔話憋在心裡。
朱元璋隨口道:「先吃飯,別浪費,一粒一粟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
「難吃也要將糧食吃完,一點不要浪費。」
「咱大明還有好多人吃不飽飯。」
朱雄英面頰抽了抽,老爺子現在說出這種話,是對對面『鄭府』最大的諷刺!
老爺子一粒米都捨不得浪費,對方卻滿足不了貪念。
朱雄英將心思壓住,繼續陪著老爺子吃飯,此時也不覺得飯菜難吃,很快爺孫二人將飯菜吃的乾乾淨淨。
「幾個錢?」
老爺子找飯館老闆付帳。
「客官你給十個錢就好。」
朱元璋點頭:「也不算貴,幸得你良心沒虧,知道自己飯菜不行,就他娘的多學學手藝!」
店老闆忙是點頭:「聽老爺子的話,這些日子在學了。」
朱元璋沒理他,背著手準備走。
朱雄英道:「老爺子且等等。」
他將老爺子杯子拿過來,對店家道:「去倒點開水泡茶。」
店家看到這奇特的杯子有些好奇,不過還是點頭:「您稍等。」
朱元璋心裡有些暖,背著手在門外看著一切,迎著陽光洒然一笑。
「臭小子,什麼時候都這麼細心!沒被疼你!」
沒一會兒,朱雄英抱著杯子出來,這才對老爺子說:「走吧。」
朱元璋嗯了一聲,在朱雄英的攙扶下,走到秦淮河附近。
朱雄英攙著朱元璋在秦淮河的翠柳下坐下。
時維月底,古人說二月春風似剪刀,將翠柳剪裁的飄灑俊逸。
微風拂過,揭了烈焰下幾分熱氣。
老爺子擰開茶壺蓋,呸呸呸的喝口茶吐著茶葉沫子。
「是好奇吧?」老爺子邊低頭喝茶,邊徐徐的道。
朱雄英點頭:「有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