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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401「外人」

  第405章 401.「外人」

  梅耶爾這兩天的運氣確實很好。

  不僅從警察調配中發現了問題,還迅速抓住了卡維被綁架這條消息,同時不滿足於《巴黎新刊》的小家子氣,大膽擁抱有著競爭關係的《高盧人報》,打響了成名的第一槍。

  想要真正成功成為名人,打響第一槍的作用很有限,他要做的是趕緊打響第二槍、第三槍,把競爭對手打得再也爬不起來為止。

  在這樣一個見證報刊銷售奇蹟的早晨,梅耶爾臉上依然寫滿了壓力。他需要面臨重大選擇,到底該怎樣才能把綁架的話題進行下去。因為只有繼續報導這個話題,才能讓人們記住自己,而不只是《高盧人報》。

  事件已經曝光,現在只要是個有經驗的記者都會選擇警察局。與其在外面像沒頭蒼蠅一樣亂飛碰運氣,還不如採訪一下警察局局長更有效率。

  考慮到赫爾穆特和自己的關係,梅耶爾自然也會這麼選。

  

  然而[愛情聯盟]徹底攪黃了他的計劃,當然也攪黃了其他記者的計劃,以及莫拉索的計劃。警察局成了那些姑娘們發泄情緒的地方,別說採訪了,就連進門都是奢望。

  這種局面下,有的人選擇就地取材,採訪那些姑娘。有的人則積極轉移陣地,把目的地從警局改成了警備隊司令部。而有的人,比如梅耶爾則選擇了放棄。

  他的放棄並不是真就放棄了,而是緩口氣,歇一會兒。

  在獲得過一次巨大成功之後,人對成功的欲望會愈發強烈。以現在事態的發展,不管寫什麼樣的稿子都達不到今天的高度。

  既然達不到,梅耶爾就選擇不寫。整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等有了新素材再寫也不遲。

  他找到了老友泰奧菲勒·戈蒂埃,履行前一晚爽約的那頓飯。

  晚餐變早餐,兩人找了家咖啡館,點上三明治和咖啡,準備看著街對面的主宮醫院睹景思人,好好聊聊卡維被綁架這件事。

  有些人在有些時候就是會顯得運氣爆棚,但真正讓他們顯得運氣爆棚的主因往往不是運氣本身,而是抓牢運氣的某個不甘平庸的休息決定、某個無視名利的君子協定,或者某個妄求海闊天空的「後退一步」。

  兩人9點前喝上咖啡,半小時不到的功夫,那輛載著卡維的馬車就到了他們面前。

  梅耶爾在遠處見過卡維兩次,昨天又看過《高盧人報》編輯的照片,剛看見就覺得眼熟。只是常識一直在告訴自己可能看錯了,直到不遠處的服務員忽然來了一句:

  「卡維醫生?這不是卡維醫生麼,報紙還說他被綁架了,現在為了博人眼球真是什麼內容都敢寫啊.」

  與鬧得沸沸揚揚的《高盧人報》頭版新聞相比,卡維本人的出現顯得雷聲大雨點小。但沒有網際網路,甚至連電話都沒有的年代,大範圍快速傳遞消息的最佳途徑還得是報紙,沒有之一。

  當有梅耶爾這樣的記者發現卡維出現的時候,背地裡必定有一窩記者正在趕來的路上。

  他從沒想過請朋友喝杯咖啡就會得到如此高的回報,現在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趕在別人來醫院之前獲得第一手消息。沒人願意接受兩次以上的採訪,到那時自己手裡捏著的就是全巴黎唯一的資料。

  「快去吧。」戈蒂埃笑著喝了口咖啡,然後又看起了菜單,「不過你得先把帳結了。」

  「謝了。」

  梅耶爾抽了張20法郎的紙幣,用餐盤壓住,將剩下的小半塊三明治全塞進嘴裡亂嚼了幾口,用兩大口咖啡灌下肚子。然後穿戴好外套帽子,快步向主宮醫院跑去。

  他機會抓得不錯,正好跟在卡維那群人身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進不了病房,只能在門外勉強聽到卡維和蘭德雷斯之間矛盾的梗概。

  卡維要求主刀,原因在於貝莎年紀還太小,手術有相當大的風險,沒人能做得比他好。蘭德雷斯自然不同意,因為他才是主宮醫院現任外科大主任,沒理由把法國人的事兒交給一個奧地利人來解決。

  雙方互相拉扯了兩三分鐘,卡維提出做助手也行,但仍然被拒。梅耶爾聽到這兒被人請了出去,兩人的爭執卻並未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不參與治療也行。」

  卡維心裡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平靜,但現在首要保證的還是貝莎能接受治療。不管是誰手術,總之能打開她的肚子找到內臟出血的位置就行:「但我得進手術劇場,至少也得上觀眾席看著你做手術。」


  「這兒不是維也納」

  蘭德雷斯顯然不喜歡卡維的措辭,讓住院醫生佩昂和阿爾巴蘭先把小女孩兒送去清創室,準備好擔架,然後繼續解釋:「巴黎的手術劇場是醫生和醫學生工作學習的地方,不能拿來額外收費賺錢,更不是娛樂工具,所以外人不能進劇場。」

  前半段卡維很認同,但改革需要有相應規則跟進,硬改只會鬧出更多的麻煩。

  關鍵是後半段,卡維第一次被其他外科醫生說成了外人。

  以前不論是在自家醫院手術室串門還是去其他醫院學習交流,都沒人敢說他是外人。來了維也納後,也是一直泡在各家醫院的手術劇場,想要他主刀還得發邀請函,怎麼這會兒就成外人了。

  「外人?我也是醫生,還是曾經在這兒工作過的外科醫生,我怎麼成外人了?」

  「曾經是曾經,要不是看在你之前對主宮醫院有過幫助的份上,這樣的穿著連進外科病房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麼能進劇場呢?」

  蘭德雷斯看著卡維身上許久沒清洗的外套,又瞥了眼他身後的兩個更髒的女人:「我不是歧視你們,而是外科病房需要乾淨,我可不希望術後病人的傷口出現潰爛。」

  顯然他把無菌、乾淨和優雅搞混了,不過卡維對此也沒有異議。他讓瑪莎和弗蘭先行離開,自己留在了病房。

  「我說了你也是外人。」

  「我不碰病人,我只要求在手術劇場當個觀眾就行。」

  這時,原先給卡維做過二助三助的佩昂拿著剛記錄的生命體徵表走了過來:「主任,傷者心率124,血壓不太穩定,剛測的75/40,比卡維醫生說的又低了些,呼吸也有點弱。」

  蘭德雷斯沒有反駁卡維的判斷,取過表格後也仔細看了各項數值:「把人送過去,讓劇場準備一下麻醉和器械,準備腹部大範圍消毒。然後和她的母親簡單交代一下病情和治療方法,要做開腹探查,排除內臟出血。」

  「好的。」

  這可不是一個19世紀普通外科主任該有的技術儲備,顯然深受卡維手術規則的影響,照搬了絕大多數急救措施和術前規範。

  蘭德雷斯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些措施的重要性:「別在意,你的規則一直都是主宮醫院外科手術的準則,我非常重視,也很贊同。但這並不影響你是一個『外人』的事實。」

  說完他就拿出自己新擬定的外科病房規章制度,指了其中一條:

  「這裡明確寫了『只有主宮醫院醫生和實習生、巴黎大學醫學院醫學生、巴黎外科協會會員才能進入手術劇場觀眾席。』」

  「就因為國籍?」

  「法蘭西最權威收治病人最多的醫院,最後卻要讓別國的年輕醫生來主導外科手術,想想就很奇怪。我不管塞迪約教授當初如何信任你,霍特那傢伙多麼仰仗伱,現在是我主事,我說了算。」

  蘭德雷斯脫下了外套,開始為手術做準備:「如果卡維醫生對手術結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在劇場外等著,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

  卡維的原則看似自私,但更多還是為病人傷員考慮,因為他相信自己能給予最好最合適的治療。

  穿越前遇到別人搶病源,卡維雖然不舒服,但忍一忍就過去了。至少醫院裡的醫生水平大差不差,其他人對自己的能力也心裡有數,幾乎不會有「迎難而上」的勇士,病人還是能得到相應治療的。

  可現在不一樣,他對蘭德雷斯毫無信任感。

  何況對方是只有6歲的小女孩兒,麻醉、術前準備和術中支持和成年人不同,手術本身的差距就更大了。6歲孩子的肚子可能只有成年男性的肝臟那麼大,尋找出血還在其次,如何縫合止血才是關鍵。

  總之,他必須在現場。

  卡維打開了那個沾滿了泥印灰塵的手提箱,取出一張皺巴巴的迭好的紙張:「巴黎外科協會會員我肯定沒有,但我有這個。」

  「什麼東西?」

  「那天做完比才先生的喉癌手術之後,拿三皇帝命霍特先生為我頒發的榮譽軍團軍官勳章。那枚純金打造的勳章太貴重了,我留在了家裡,只帶著這張證書出門。」【1】

  自從第二共和國開始,榮譽軍團勳章就不止授予軍人,開始授予平民。同時還放寬了人數限制和國籍要求,只要為法蘭西做出卓越貢獻就能獲得。加上原本就沒有貴族特性,使獲得授予的人數比之前增長了許多。


  但即使如此,它仍代表著法蘭西的最高榮譽。

  如果擁有法蘭西榮譽軍團勳章的外科醫生都不能進入手術劇場旁觀,那恐怕全法國也找不出多少能進去的了。

  面對這張紙,蘭德雷斯不得不妥協。

  今年二月開始,主宮醫院的手術劇場就嚴格對內開放,並且完全免費。一場維也納人眼裡的外科手術秀,被直接抬到了醫學教育的高度,至於是否達到了改革預期就仁者見仁了。

  劇場裡只零星地坐著幾個人,卡維隨便找了個靠前的位子,腦子裡反覆思考著可能出現的手術畫面。

  上午10點手術正式開場。

  「女孩兒,6歲,因被馬車衝撞後踩踏碾軋3小時收住院。」蘭德雷斯匯報的病史非常規範,甚至有了些現代的味道,「車輪碾軋了她的手臂,馬蹄踩過她的腹部,患兒當場昏迷。

  2小時前患兒出現高心率低血壓,考慮手臂創面失血不多,有內臟出血的可能性。1小時前患兒清醒,詢問後未發現頭痛頭暈和呼吸困難,暫時排除顱腦和肺臟的損傷。

  術前診斷,腹部內臟損傷,肝脾臟破裂,行剖腹探查術。」

  術前消毒是佩昂做的,還有結束泌尿外科實習的阿爾巴蘭幫忙,步驟和範圍都沒有問題。問題在於診斷過於草率,沒有做腹部穿刺確定有無積血。而且,他們也沒有做好備血工作,萬一術中大出血休克怎麼辦。

  卡維可不管手術是否開始,只要進了劇場那就等同於進了主場,覺得有問題就得開口提出質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佩昂,我之前是怎麼教你的?遇到急診外傷出血嚴重血壓不穩的傷員,除了診斷和術前準備,還要做什麼?」

  「這」佩昂一個激靈,似乎想起了沉睡已久的記憶。

  蘭德雷斯就知道卡維會這樣,連忙警告道:「卡維醫生,手術劇場內只允許有一個聲音,其他人不得喧譁。」

  卡維可不管這些:「佩昂,告訴他漏了什麼步驟。」

  佩昂看了眼卡維,又看著小女孩兒的肚子,那張嘴卻像鎖死的保險柜櫃門,怎麼都說不出口:「是」

  「不要有顧慮,是什麼?」

  佩昂回答道:「要備血,我們沒有備血。」

  「備血?」蘭德雷斯皺起眉頭,「我不是準備了補液麼?」

  佩昂搬出了卡維當初說的原話:「這種病人隨時可能大出血,需要時刻補液,也需要輸血,晚了就來不及了。因為輸血前要配對血型,很費時間,如果血型出了錯,那就是」

  「好了,我知道了!」

  蘭德雷斯剛拿起手術刀,還沒切開皮膚就被將了一軍,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兒去。不過出於對病人的尊重,以及最基本的職業操守,他還是讓佩昂去做了備血,原先的一助位置由阿爾巴蘭替代。

  可惜的是,阿爾巴蘭這個實習生肯定做不好一助,尤其是如此複雜緊張的急診手術。所以卡維再次提議:「蘭德雷斯醫生,我看還是由我來做你的一助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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