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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懷疑

  第6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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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肇慶府衙後堂,一處廂房之中,瞿式耜伏案書寫,身旁桌上堆著厚厚的文書

  一個藍袍官員忽然匆匆走入書房,臉上神色有些振奮

  「喜形於色,同敞,看來是有好事啊」

  瞿式耜抬頭看了一眼年輕的男子,抬頭笑著說道

  「瞿大人,這是桂王府今晨派人送來的書信,說是讓大人親啟」

  張同敞抹了抹額頭汗水,將書信放在桌上

  張同敞站在一旁,看著桌後的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隆武未立時,瞿式耜便以桂王一脈血脈最正,當繼大統,為擁立桂王之事不斷奔走,期間甚至一度棄官而去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此事終於是成了,昨日桂王方才為一眾朝臣勸進,今日桂王就投書瞿大人府中

  如今小小的肇慶城中不知雲集了多少朱紫大臣,但桂王的第一封書信卻是投給了瞿大人,這是何等的信重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瞿大人的一番努力,桂王一直看在眼中,日後桂王正式繼統,也必定是要以瞿大人總理朝政

  張同敞心中激盪,眼巴巴看著瞿式耜拆開信封,又看著他展信查看,再然後卻是發現瞿式耜臉上神色驟然大變

  「不可,此事絕對不可」

  瞿式耜放下信紙,驟然起身,竟直接往門外走去

  「同敞,速速備車,我要去桂王府,此事絕不可行」,瞿式耜神情凝重

  張同敞神情微愕,但見瞿式耜神情焦急,卻也不敢怠慢

  「學生這就去」

  只是張同敞剛走到門口,瞿式耜卻忽然又停住腳步,站在原地凝眉思索,片刻之後竟又走回房中

  「慢,先不去桂王府,把丁大人,呂大人請到正堂,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張同敞應了一聲,匆匆離去,而瞿式耜卻是坐在書桌後,皺眉看著桌上蓋著大紅金印的信紙,久久不言

  府衙後堂,瞿式耜坐在右方首座,閉著眼睛沉思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穿著大紅官服的男子走入大堂

  當先一人約莫四十出頭,留著一副美髯,此人正是兩廣總督丁魁楚

  另一人頭髮黑白參半,臉上神情端肅,讓人望而生畏,顯然是久掌大權的高官大吏,這便是從閩省趕赴肇慶的隆武朝大學士呂大器

  三人在堂中坐定,各自喝了一口茶,而後堂中便沉默了下來

  三人各自打量著對方的神色,卻是沒有一個率先開口說話

  呂大器清咳一聲,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

  「剛好我等三人齊聚,我此處還有一件事,今晨我收到桂王投遞府中的一封……」

  但還沒他說完,看著那份熟悉的信封,瞿式耜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異樣,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

  呂大器神色微愕,緊接著兩人目光看向丁魁楚,卻見丁魁楚也是從袖中抽出一個信封

  三封書信,一模一樣的字跡,一模一樣的內容,一模一樣的桂王大印

  三人看著擺在桌上的三份書信,皆是沉默不語

  瞿式耜臉上面無表情

  丁魁楚端著茶杯,目光不時掃過瞿式耜,眼中帶著審視

  而呂大器則是看看瞿式耜,又看看瞿式耜

  桂王這封書信看似是桂王向朝廷諫言,舉薦人才,但實際上卻是桂王在勸進後,向前朝大臣提出的第一份命令

  他要見桂省諸將,還要以桂兵入粵組建禁軍

  呂大器神色莫名,昨天他們才完成第一次勸進,隔天桂王府就投書府中,可見那位素未謀面的桂王,對這封書信的重視程度,這封信不是那麼好拒絕的

  這是桂王確認監國資格後,提出的第一個命令,哪個臣子反對,恐怕得被桂王記一輩子,而且後世史書上,恐怕也會重重記下一筆

  但這件事情卻又不是那麼好答應的,自從甲申國難崇禎帝殉國以後,天下兵戈四起,各方總督武將已經有擁兵自重的架勢

  而這封調令顯然已經觸及到了丁魁楚最不能容忍的兵權問題,一旦桂兵入粵,必將改變丁魁楚在粵省一家獨大的局面,誰也不知道丁魁楚會做什麼


  呂大器代表的是隆武朝廷的正統,論起身份,他們這些隆武朝臣自然名高位重,呂大器內閣大學士,李永茂內閣大學士,跟隨而來的侍郎尚書也不在少數

  但他們從閩奔粵,手下半個兵卒也無,經歷了隆武朝廷中鄭芝龍等人的跋扈,他們這些大臣也開始逐漸認清了這個世道的現實

  在肇慶這三方中,呂大器這一派雖然代表著隆武朝正統的承認,有著最多的高位大臣,但他們才是最弱的一方

  眼下這個事情,實際上便是以丁魁楚為首的粵派,和以瞿式耜為首的桂派,兩個地方實力派在鬥法

  呂大器在朝中爭鬥多年,對眼前的形勢看得極為清楚,兩個正主都未發話,他這個外人有什麼可說的

  呂大器身為隆武朝臣之首,手握正統的名義,無論哪一方勝出,都必須給他分一杯羹

  想到這裡,呂大器乾脆閉目養神,不再去管場中二人

  「此事與我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還是瞿式耜打破了場中的沉默

  呂大器睜眼看了看瞿式耜,眼中有些猶疑

  以誰受益誰是主謀的原則,他看到三人皆是取出三封書信的瞬間,第一個念頭是這不是桂王的秘旨,第二個念頭是這是瞿式耜的手筆

  畢竟這封信無論怎麼看,受益最大的依舊是瞿式耜

  瞿式耜是廣西巡撫,桂王府之前的封地也恰好在廣西,而瞿式耜又一直堅持桂王繼統,以他和桂王府的關係,他也完全有能力鼓動桂王發出這一封書信

  只是看瞿式耜眼前的架勢,又似乎不是他所為

  同朝為臣,呂大器對瞿式耜這人也有所耳聞,按照士林的風評,這人當真能算得上是端方君子,而一旁的丁魁楚則是毀譽參半,有些一言難盡

  而且瞿式耜一直力主桂王繼統,眼下勸進還未完成,一切都還存在變數

  此時匆匆調兵奪權,極有可能讓桂王繼統一事出現波折,似乎也不是瞿式耜會做的事情

  畢竟如果要奪權,等桂王繼統,名分已定後,瞿式耜一樣可以調兵奪權,左右不過是十天半個月的功夫,何必如此著急

  「奏摺是從桂王府送來的,當然和瞿大人沒有關係,桂王府的奏摺怎麼會和瞿大人有關係呢」

  丁魁楚聲音淡淡,臉上神色平靜,沒有任何表情

  丁魁楚雖然看似贊同,但在場的其他兩人都是感覺到了那股怪異的感覺

  丁魁楚應了一句,便端起茶杯不再說話,場中再次沉悶起來

  「丁大人覺得桂王所請應該如何處理」,瞿式耜只得繼續開口

  「萬萬不可」,丁魁楚放下茶杯,臉上神情一肅

  「國事艱難,千里迢迢調兵要耗用多少錢糧,兩省軍民為籌措軍需生計日艱,若是調兵擴軍又需再加攤派,兩省百姓何辜」,丁魁楚臉上神色悲憫

  緊接著不待瞿式耜回復,丁魁楚就繼續開口道

  「調兵一事萬萬不可,瞿大人與桂王府素來親厚,不知瞿大人可願入桂王府,請桂王打消此念」

  呂大器看著神色平靜的丁魁楚,臉上閃過一絲異樣,這丁魁楚不愧是爬到兩省總督的地方大員,果然是好手段

  不是說這件事和你無關嗎,那正好,這件事勞民傷財,你就去讓桂王打消這個念頭

  丁魁楚現在是有恃無恐,想調兵入粵是絕不可能的,這件事無論是不是瞿式耜做的,他都要瞿式耜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

  「桂王國家宗藩,我乃朝廷大臣,何來的親厚不親厚」

  瞿式耜看了一眼丁魁楚,臉上神色平靜

  「桂王所言之事乃朝廷大事,此令既是給我等三人,我等三人既覺不可,自當一起入府勸諫,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丁魁楚見瞿式耜竟然如此痛快就答應入府勸諫,眼中反而升起一絲疑色,莫非這事真不是瞿式耜所為

  但這又怎麼可能,不是瞿式耜做的,難不成這還是桂王自己的主意

  桂王一個逃難藩王,毛都沒長齊,恐怕連內閣六部督察院這些衙門都搞不清楚,他還能懂組建禁軍?

  丁魁楚絕不相信這是桂王自己的主意

  況且桂王去哪知道桂省這些掌兵武臣的信息,就算能查到這些武臣的信息,調誰不好,為什麼非要調和瞿式耜關聯極深的焦璉入粵組建禁軍


  但話又說回來,桂王似乎也並不是只調焦璉一人入朝,和他關係極厚的陳邦傅也在被召入朝,而且看奏疏里的意思,似乎還準備對陳邦傅大加重用

  更重要的是,桂省曾是瞿式耜的轄地,瞿式耜在桂省很有影響力,如果焦璉被調出桂省,那陳邦傅就能輕易的掌控桂省,瞿式耜也會失去地方上的根基

  從這一方面來說,這調令似乎又不是瞿式耜所為

  丁魁楚心中念頭百轉,卻是越想越覺得錯綜複雜,弄不清楚瞿式耜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這麼說,瞿大人也認為調兵入粵不可嗎」,丁魁楚神色狐疑的試探道

  「此時乃非常之際,當鎮之以靜,貿然調兵入朝,將招致朝中震動,眼下一切當以桂王繼統為重,我等當入府勸諫,令桂王收回成命」,瞿式耜沉聲說道

  「呂大人意下如何」,丁魁楚又看向一旁一直不說話的呂大器

  「二位大人所言有理」

  呂大器神色平淡回了一句,這件事本就與他無關,他沒必要在這件事上發表看法

  三人達成共識,於是便各懷心思走出大堂,備車齊齊向著桂王府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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