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蟄伏
第1299章 蟄伏
這些日子下來,司馬懿算是摸清了一些這位新魏王的心思。
或許是曹操在世的時候,曹丕被打壓的太狠,以至於曹丕對於曹操生前的一些做法,有著極強的逆反心理。
無論是人事任命,還是內政外事,曹丕都在想方設法對曹操的政策改頭換面,其最主要的表現,就是在倚重的官員人選上。
司馬懿最初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曹丕會對曹氏夏侯氏的人那麼牴觸,按道理魏國以曹氏宗族立國,曹氏夏侯氏應該是魏國最中堅的力量才對,但為何曹丕的所做所為,都是在排擠曹氏宗族大臣,這不是自斷股肱的行為嗎?
雖然說最初時候很多曹氏夏侯氏在世子之爭中偏向於曹植,但現在曹丕已經上位,而且曹植有著曾經叛逃曹氏的污點,怎麼看也對曹丕構不成威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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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司馬懿想了又想,覺得最有可能的答案,不是在於曹植,而是在曹昂身上。
曹昂尚且在世,而且受了晉國冊封,在朝鮮半島有領地的事情,在魏國已經不是什麼公開的秘密,司馬懿認為,這種舉動在謀略上,很像攻城中的圍三缺一,是凶虎赤裸裸的陽謀。
凶虎這種做法,等於是在晉魏兩國之間,故意留下了一道可以溝通的橋樑,暗示將來兩國可以有和平解決的可能。
這對於魏國的官員人心向背,有著極為可怕的影響,先前在魏國強勢的時候,這些見風使舵的官員們也許還會抱著魏國這顆大樹不放,但如今魏國顯然是處於守勢,翻盤的希望雖然不能說沒有,但很多人已經喪失了信心。
先前鄴城之戰的時候,大部分冀州士族就已經趁機反叛了曹氏,到最後夏侯惇甚至都來不及鎮壓了,要不是晉軍打下鄴城的速度太快,司馬懿甚至覺得,很多潁川派也會趁機投降過去。
如今晉國又對吳國發動了滅國之戰,若是吳國被滅,司馬懿不敢想像如今魏國之內,有多少人會向凶虎暗通款曲。
將來隨著晉國日發強盛,這種隱患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爆發出來,其表現形式,會不會是曹魏某些官員以跟隨曹昂這個真正的曹氏繼承人,出賣曹丕和魏國,投降凶虎?
要知道,曹操在世的時候,本著重才不重德的做法,聚斂了很多相當有才幹的官員,但這些人雖有才能,但道德下限卻很低,很多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他們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是可以將其凌駕在魏國之上的。
所以司馬懿倒是能夠了理解曹丕的做法,其登位不久,就要面對晉國施加的巨大壓力,身邊還沒有幾個能夠相信的人,必然非常迫切想要換上自己的心腹。
而陳群顯然是趁機得到了曹丕的信任,推出了九品中正制這種冠冕堂皇給曹魏朝堂換血的做法,而且這時機選的非常好,正好是魏國受禪位代漢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百官皆只能有一個聲音,誰也不會不長眼去唱反調。
而九品中正制的提出,同時借用又助長了禪位之勢,官員之中即使有幾個明白人,也斷不敢此時站出來拿自己腦袋冒險。
不過司馬懿發現,似乎自己這個顧命大臣,也被排除出了曹丕的核心圈子了,對此司馬懿心中其實是頗有微詞的,自己這幾年他為了曹氏可以說鞠躬盡瘁,卻一直飽受猜疑,過得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曹操死前給自己了一個說法,結果到頭來就換來了這個局面?
此時的司馬懿畢竟只有二十多歲,雖然行事老成持重,但他的內心,尚還保留了不少年輕氣盛的血氣,如今冷眼看著自己被邊緣化,也是心中湧起了一股不平來,自己當初還不如拒絕出仕,甚至轉投晉國算了!
想到這裡,司馬懿倒有些羨慕起陳群來,曹魏官員之中,司馬懿其實對陳群佩服程度,還勝於鍾繇,無他,陳群此人嗅覺靈敏,太會站隊了。
當初劉備在徐州的時候,陳群就看出劉備無法壓制徐州士族,毅然叛離投了曹操,之後在曹操手下依靠娶荀彧的女兒混入潁川派的核心圈子,在荀彧失勢的時候又果斷和荀彧切割,其地位竟然一直相當之穩。
而雖然陳群沒有成為顧命大臣,但能夠留守許都,顯然是得到了曹操相當程度的信任。
並且在從關羽攻打許都到魏吳鄴城之戰中間的這兩年裡,包括魏諷之內的多名曹魏官員在關中司隸地區發生了數場反亂,給魏國後方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彼時曹操在鄴城坐鎮,於是後方的平定便交給了陳群,陳群也是不負所托,很漂亮的就將叛亂鎮壓下去。
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最讓司馬懿佩服的是,陳群將裡面相當一部分功勞,都推給了在許都的曹丕,在世子之爭局勢尚不明了的時候,就極為堅定的站到了曹丕的一方。
事實證明陳群這一次又賭對了,曹操死後,陳群得到了曹丕的回報,九品中正制由陳群提出,便表明在今後的至少十幾二十年裡擢選出來的曹魏官員,都要認陳群為舉主,這將來妥妥是丞相的不二人選。
而九品中正制的想法,也確實適合現在的魏國,能夠以一種讓眾人都能夠接受的方式,重新劃分利益群體,同時暗地排擠曹操時期老人,換上對曹丕更加忠誠的人選。
司馬懿低著頭,心道朝堂之中真是藏龍臥虎,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也罷,就這樣走下去好了,畢竟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距離魏王王宮數里的地方,便是天子行宮,如今這地方已經是破敗凋敝,很久沒有修繕了,劉協坐在中堂,正在寫著第四張禪位詔書。
桌案那一邊跪著的,卻是曹操生前殺死伏皇后之後,從曹氏宗族中選出一女嫁給劉協,以頂替皇后之位的曹氏。
她五指輕輕捏住松墨,在硯台之中輕輕研磨,她的動作很輕,發出的聲音極為細微,仿佛怕驚動了劉協一樣。
她低眉順眼,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瞥向劉協,卻發現對方完全沒有注意自己,而是在極為認真的斟酌詞句,臉上竟然露出了極為認真的表情。
但就是因為如此,才讓曹氏心裡湧起了不安來,要知道這可是劉協被迫禪位的詔書,按道理說寫這些詞句的時候,應該是滿懷憤怒不滿才對,但曹氏卻沒有在劉協臉上看到分毫半點,劉協正在寫的東西,仿佛和他自己沒有絲毫相干。
過了不知多久,劉協終於寫完了最後一筆,然後將絹帛豎起來又看了幾遍,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拿出印璽蓋上。
他將絹帛攤在桌上晾著,抬頭對曹氏笑道:「這次遣詞造句,用筆轉折,是朕最為滿意的一次,只怕之後也很難超過了。」
「魏王那邊,應該會滿意了吧。」
曹氏見了,心中沒來由更加害怕了,她放下手裡松墨,俯身對著劉協叩頭不止。
劉協出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曹氏澀聲道:「魏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其是妾兄長,妾深感罪孽深重,還請陛下責罰。」
劉協淡淡道:「曹氏做的事情,與你一個婦人何干?」
「而且禪讓也是天命所歸,朕早已經看開了,你還在乎什麼?」
「這兩年朕也沒碰過你,你要是怕受到牽連,朕禪讓之後,讓你出宮便是。」
曹氏連連叩頭道:「妾已經是大王人,便終生是大王之人,無論生死,妾都不會離開。」
劉協聽了,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他望向東邊出神了好久,才長嘆一聲道:「可惜。」
曹氏不明所以,可惜什麼?
自己的命運,還是陛下的未來,亦或漢室天下?
南昌。
孫權躺在榻上,緩緩睜開眼睛,他的頭腦尚且有些昏沉,記憶一片混亂。
過了好一會,他腦袋才漸漸清醒過來,昏迷之前的記憶湧入腦海。
他抬了抬脖子,發現全身無力,腹部的疼痛酸麻提醒他,自己確實被刺中了腹部昏了過去。
大意了,孫匡這個狗東西,竟然暗藏匕首刺我!
隨即孫權有些驚惶,到底之後怎麼樣了?
是孫匡被抓了起來,還是其翻盤掌握了大局?
他趕緊四下環顧,發現是自己的臥房,不禁放下心來,照這麼說,孫邵嚴畯做的不錯,還是穩定了局勢?
孫權隨即想到了城外還有晉軍圍城,立刻又急了起來,自己昏迷多久了,城外的晉軍不會已經看出不對來了吧?
壞了,要不趕快的話,就無法埋伏凶虎了!
想到這裡,他張開口,用嘶啞的聲音喊道:「來人!」
「有人嗎!」
聽到聲音,屋門口雜亂的聲音響起,有人聲道:「他人醒了?」
「怎麼沒人在屋內看著?」
門口侍衛惴惴不安解釋道:「前面徐夫人來看過,剛回去,後面輪換的婢女還沒有到.」
孫權聽了更加不悅,什麼他他的,連大王都不會叫,一會孤要狠狠責罰他!
隨即屋門被粗暴地推開,幾個人走了進來,孫權偏了偏頭,剛想要教訓幾句,卻陡然睜大眼睛,將要出口的話在嗓子眼裡面打轉,仿佛一隻被捏住脖子待宰殺的雞。
進來的人,怎麼穿的是晉軍服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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