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就是藝術家
11月3日。
星期六。
暴雨過後,早上雖然出了太陽,但上午的氣溫卻是驟降。
一陣風吹來,帶著幾分寒意。
僅僅是換了一個讓人看不太懂的英文招牌後,袁胖子便明顯感覺到店裡的客流量多了很多。
沿途的行人,不管去哪,都會下意識地短暫駐足好奇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招牌……
有的在張揚的盛情邀請中進店來喝一杯菊花茶,打量著這家乾淨整潔的店面……
有則詢問了一下價格隨後喝完茶說幾句讚揚的話,卻什麼都不買藉故離開……
有些則是看著招牌覺得好奇,面對張揚的笑容卻不敢進來,生怕這是什麼高檔地方……
……
張揚始終都是微笑。
無論是買或不買,他永遠都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模樣,溫柔而又細緻地為所有人介紹著每一樣產品,並泡著一杯又一杯菊花茶遞給每一位進店或駐足觀望的客人。
漸漸地雜貨鋪里的貨品賣了不少,雖然大多數都是國產區里那些廉價的貨品,但營業額和利潤卻相較之前翻了好幾倍,甚至比剛開業的時候都要熱鬧。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袁胖子感覺自己像個啞巴。
起初跟在張揚後面學著張揚模樣,努力露著熱情的笑容,笨拙地泡著一杯又一杯菊花茶。
但後來,心中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諸多不足。
站在張揚身後一邊賣力地幫著忙,一邊緊盯著張揚與不同客人之間的交流方式,強迫自己死記硬背,甚至忙得空閒後他拿來一個本子,在本子裡記下張揚說的每一句話,並在心中設身處地地反覆演練。
【我不聰明,現在也幫不上張哥什麼大忙,但千萬別拖後腿】
【我現在多學一點是一點!】
【不能扭扭捏捏,做生意絕對不能扭扭捏捏!】
【我一定要服務好客人!】
【……】
看著遠處忙碌的張揚,袁胖子心中默默為自己打氣。
隨後休息片刻,便走過去,儘可能地幫張揚打下手。
中午。
店裡的客流量稍微少了些許。
張揚看著袁胖子那認真的模樣,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後清點了一下上午的營業額。
上午時間,得益於早上碰到的大單,總共賣出了1500塊錢左右營業額。
1500塊營業額,合計利潤竟有1312元!
張揚推了推眼鏡,隨後從抽屜里先拿出800塊錢遞給袁胖子。
「張哥,這是……」
「這800塊錢給你,你先應付一下一些急的地方,跟銀行好好聊聊,儘量再做分期還款,你告訴銀行,我們店在這裡人也在這裡我們不會跑,我們每天都會還錢絕對不做老賴……」張揚看著袁胖子道。
「好!」
袁胖子點點頭,隨後,又看到張揚拿出了400塊錢遞給自己:「這400塊錢你自己先留著零用,我們接下來要過苦日子,開支很多,你緊著點花,但也沒必要苛責自己,這段時間你不是一直想吃海鮮嗎?今天中午就去好好吃,店裡先交給我……」
「可是,張哥,你只剩下一百塊了,還要店裡的開支,你……你昨天到現在都沒合過眼……要不,中午我來看店,你去休息一下吧。」
「不礙事,你先過去……」
「可是,張哥,要不這些錢我不要,我們先將店弄好,我們再……」
「別屁話!接下來要你做的事情有很多,你現在先吃好喝好,養精蓄銳,晚上我熬不住了,你再來頂下去!」
張揚硬生生地將400塊錢塞到了袁胖子手裡,不給袁胖子任何拒絕的機會。
袁胖子接過這400塊錢,鼻子泛著酸澀,但看到張揚那張不容抗拒的表情後,終於點點頭:「那我給你帶點!」
「好。」
袁胖子離開以後,張揚在櫃檯前略微休息了一會。
緊接著,郵箱震了震。
《藝林》和《讀者文摘》那邊,兩篇文章都中稿了。
對方同時開出了稿酬報價。
《藝林》是一篇200塊錢。
其中一篇《法國【ZY】總公司的馬桶水可以喝!》擬定放在頁首,多30塊錢,總共430,擬刊登在下一刊,20071108刊。
讀者文摘那邊倒是稍微大方一些,一篇220元,但兩篇卻沒有任何一篇刊登卷首,總共440,也是擬登下一刊,20071108刊。
至於《故事會》等刊物,這兩篇文章似乎都被拒稿了,未有回應,張揚也不打算再等了。
總共差10塊錢,一個頁首,一個非頁首,張揚遲疑半晌以後,陷入思索。
雜誌的稿費標準為每千字300元至600元,張揚這兩篇文章一千字不到,而且又是新人,倒是個合理的價格。
不過,張揚依舊選擇跟《藝林》那邊回了個郵箱,聊聊稿酬問題,表示自己可以再寫很多類似的文章之類的。
《藝林》那邊回應很快,也很官方,對方表示這是領導層開會後一致決定的價格,稿費不可改,但承諾接下來,如果有類似「優質」的稿子,他們會增加稿酬……
看到這個回應以後,張揚眯起了眼睛。
現在這些雜誌家大業大,新人壓根沒有聊稿酬的資格,自己此刻又有雜貨鋪需要經營,身負重債,實在是無法親自跑一趟去聊這幾十塊的事情。
張揚最終點頭同意。
不過,有一個要求,他希望自己提供【ZY】的店面的插圖。
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對方也省得找素材,很快便同意。
隨後著張揚去隔壁借了個相機對著【ZY】的門頭,與店內的部分貨品一一拍照,拍完以後,上傳到了郵箱上發了過去。
對方很快就發來了網絡合同,張揚列印出來,在旁邊的郵局寄出去,接下來,便等著合同到位對方寄來樣刊和稿費。
做完這一切以後,張揚實在是頂不住困意,趴在櫃檯前眯了一會。
卻不想,這麼一眯就眯到了下午三點鐘。
恍惚間醒來,張揚看著袁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一件嶄新的衣服,露著憨憨的笑容,笨拙地學著自己的模樣,接待著每一個客戶。
雖然不像自己那樣將任何東西都說得天花亂墜,但模樣真誠,倒讓他將【精品國產區】的貨品,賣出了好多單。
當看到張揚醒來後,他接待完客戶以後連忙走來,拿起了旁邊保溫盒:「張哥,中飯還是熱的,你先吃一口!」
說完以後,又尷尬地撓了撓頭:「那一批P.R.C的產品我賣不出去,但【精品國產區】的價格,我守住了,這是我賣出去的帳單,你看看……」
袁胖子給張揚一份帳單。
張揚並沒有看帳單只是盯著袁胖子認真道:「你也是老闆,以後我們每天核對一下營業額就行……」
「好!張哥,來客人了,你先吃飯,我先去忙……要不,你下午先去休息一會,張哥你信我,我可以的!」
袁胖子看著屋外走進來的客人。
遲疑了一會後,似乎跟張揚又似乎跟自己說,緊接著露著熱情的笑容,迎了過去。
「好。」
…………………………
傍晚時分。
夕陽西下。
張揚醒了過來。
走出去以後,便看到袁胖子走了進來,激動地拿出了下午的營業額:「張哥,下午我賣出200塊錢,利潤120左右,這些都是一些物件……」
「挺好的!」
「張哥,那個,做竹藝品的老盧頭來了,我讓他從後門進來,現在正在倉庫里坐著……」將帳單收好以後,袁胖子興致勃勃地再次說道。
張揚點頭,隨後又皺眉,片刻後認真盯著袁胖子:「以後無論任何場合我們都要叫盧老師,這既是對別人尊重,又是對我們尊重。」
「啊?好,好的,我明白!」胖子先是一愣,但緊接著連忙點點頭,隨後跟著張揚朝著倉庫走去。
倉庫里,袁胖子看到張揚臉上露著微笑,伸出手:「盧老師……」
那渾身髒兮兮的瘸腿老頭竟愣住,片刻以後,尷尬地伸出手:「那個,叫我老盧頭,老盧頭就行……我以前就是個編籮筐的,隨便弄點小玩意賣錢,當不得什麼老師,當不得什麼老師……」
「不,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盧老師!」
張揚看著瘸腿老頭,目光卻沒有任何嘲諷和輕視,反而格外嚴肅地跟他握了握手,隨後認真地將盧老頭攙扶到了不遠處的茶桌邊坐下,很莊重地給他泡了一杯茶:「藝術沒有高低貴賤,沒有長幼尊卑,只有達者為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