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地有正氣(求收藏)
林煜看著手印,心中難免惶恐。
神鬼之說在原本的世界只是杜撰,但在大宋,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我該如何做?」
惶恐後,林煜還是很快冷靜下來。
事已至此,害怕已經沒用,如何應對水鬼才是正事。
「有神就有佛,有鬼就有道,找道士驅邪?」
林煜思索,很快搖頭放棄。
因為在幾日前,他『病情』還沒有完全惡化的時候,他母親就帶著他四方尋藥,八方求道。
結果是藥石無醫,道佛無能。
家中錢財盡去,他也沒有逃脫水鬼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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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認為重新尋找就能好運的遇到高人。
把生死寄託於僥倖,那是天下最愚蠢的事。
「可不求神佛,我該如何應對鬼魅?」
林煜沒有著急,仔細翻找著記憶。
萬物相生相剋,毒蛇的附近往往就有解毒的藥材,神鬼亂世,那就一定有對付神鬼的方法。
若不然,普通人不是早該死絕。
許久,林煜找到了一些相關的線索。
這個世界的鬼怪並非恐怖電影中那些來無影去無蹤,詭異而無解的存在。
這裡的鬼怪,除了恐怖,更多的是『人情味』。
何為人情味?
大概就是人鬼情未了,狐狸報恩,天仙佳配等。
很多鬼怪,不僅不嚇人,反而成為風流才子期待之物。
林煜的前身就曾拜讀相關雜書,還曾期待過其中艷遇。
只是不想,一次艷遇就要了他的小命。
「聊齋嗎?」
林煜心中明悟,明白了所處時代的大致情況。
同時也對前身的死感到唏噓。
根據了解,正常來說,一個身心健康之人,無懼大部分的鬼怪,鬼怪反而懼怕這樣的人。
身心健康代表陽氣充足,鬼為陰,天生懼怕陽。
遂,普通鬼怪無法傷人。
神鬼誌異中,為何常有狐狸精,艷鬼之說。
該應此等精怪就是想要害人也無法直接動手,她們擅以幻術惑心,以美色誘惑,致使男人精元泄露,陽氣消減,待病入膏肓之時,已大勢所趨,無力回天。
林煜的情況就是如此,記憶中他可是與水鬼歡好許多日子,身體虧空,陽氣衰弱,如此才著了道。
「少年糊塗啊!」
林煜搖頭,水鬼化作前身的心上人,完全不懂節制,一夜不知道多少次狼,只怕水鬼不索命,前身也要大病一場,能否好轉還未知。
而且根據回憶,其他記憶都清晰無比,唯獨歡好時的記憶很是模糊,他估計自己是中了幻術,白白丟了精氣。
「如果我陽氣充足,那水鬼自然不敢再犯,只是...」
低頭看了看自己瘦的如竹竿一般的身體,林煜忍不住嘆息。
精氣恢復非一兩日可成,以他現在的身體,沒有半年靜養恢復不過來。
可現在的他的家庭連吃飯都成問題,如何靜養?
那郭先生倒是好人,是村中夫子,門下學童四五人,收入也微薄,平時閒暇還需要自己耕地種菜,哪有多餘的閒錢幫扶。
就今日給三娘的碎銀,只怕郭先生未來幾個月都別想打牙祭了。
錢財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腳上的印記。
印記由淡到濃,很可能表示水鬼再次發現了他。
也許今晚他都活不過,何來養生時間?
外力不可求,自力難以生,危機近在前,林煜似已陷入絕境。
然他依然未急,遭受過社會的毒打,他清楚的知道,急是沒有用的。
著急只會出錯,冷靜尚有一線生機。
「道有道路,佛有佛法,兵以煞誅邪,官以運辟邪,武以血退邪,文以心鎮邪。
我若自救,還可考取功名,國運加身,官印在手,魑魅魍魎自然退避三尺。
然,科考非易事,秀才好得,功名難求,很多人考了一輩子也無法中舉,且不說能不能考上,距離最近一次鄉試在八月,現在才五月,根本來不及。」
再斷一路,林煜內心難免沮喪。
道佛無路,兵官無門,武需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文需秉承君子赤誠之心。
他是一條道路都走不上去。
「莫非真就死路一條?」
沉默中,林煜忽然注意到床頭放著一本老舊書籍。
書籍整體泛黃髮黑,看不出本來顏色,以細繩連接,書角已經嚴重捲曲,有些地方還有殘破,似是被翻閱了無數遍。
封面有兩個大字,《論語》。
「論語...」
林煜拿起書籍翻開,開篇便是熟悉至極的話。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這是論語第一篇《學而》的內容。
下方還有手寫的註解譯文:「學習並且時時溫習,不也讓人難高興嗎?有知音從遠方到來,不也讓人內心喜悅嗎?別人不能理解我,我也不生氣,能做到這樣不就是謙謙君子嗎?」
譯文旁邊還有幾行潦草的小字,像是煩悶之時隨意寫上去的。
「學習很開心,但不學習更開心。」
「朋友是有,知音難求啊。」
「她不理解我,我怎能不生氣?」
「就算成為君子又有什麼用?買不來米,買不來官,連爹的去留都買不到,這君子不當也罷!」
最後一句有塗改痕跡,似覺不對,想划去,最後不知什麼原因又沒有劃,留下了幾滴墨斑。
從文筆可以看出,上面的字出自三人之手。
原稿應該只有孔子的話,並無註解。
註解另有其人。
而那幾句牢騷不用想是原身所留。
「為情所困,為父而憂,都不容易啊。」林煜感嘆。
原身可不簡單,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十五便成了秀才。
他本可靠著雙拳打破家徒四壁,不想他剛成為秀才,朝廷不知為何突然徵兵,強行帶走了他父親。
要知道他可是秀才,是可以免除兵役的。
古代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要讀書,很大程度就是為了免除兵役,徭役。
他因此還去縣衙鬧過,不想縣衙並不知曉此事,他父親是被上級直接征走的。
多方詢問,卻得不到結果。
想要告御狀,三娘體弱多病,他一走,只怕又是傷心事。
林煜心中鬱結,恰逢夏日酷暑,便與幾位同窗前往靈江沐浴。
相傳,靈江之水乃九天清泉,可洗滌罪孽,消除厄運,帶來好運。
不想神聖的靈江沒有幫助他消除厄運不說,反而帶來殺身之禍。
「當真是霉運到來,喝涼水都要撒牙縫。」
嘆息中,林煜緩緩翻動著論語。
他喜歡看書,小時候是圖書館常客,長大後即便工作繁忙,他也會抽出時間看看書。
他看的很雜,經典名著,野史小說,什麼都看。
興致來了的時候,說明書他都會仔細閱讀。
他看書不是為了吸取知識,事實上書籍中的知識也沒幫助到他什麼。
該打工還得打工。
但他還是很喜歡看書。
因為只有看書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會思考的生物,而不是一個只會聽命行事的奴隸。
也只有閱讀的時候,他才能找到片刻的寧靜。
那種喧囂盡去,寧靜在我的感覺,讓他沉迷其中。
「似乎我最後一次看書是在送餐結束後?」
林煜腦中陡然閃過一個畫面。
寧靜的午後,忙碌一天的林師傅正躺在小電驢上翻看著一本新編《聊齋》,他被書中玄奇故事吸引,一時間忘記觀察周圍的環境。
等他察覺不對的時候,一輛黑色豪車衝過了防護欄,筆直的撞在他身上。
畫面破碎,林煜回過神,「原來我已經死了啊,不過也好,看對方情況不是酒駕就是癮來了,我能得到不少賠償,足夠父母使用了,弟弟也足夠優秀,倒也不用繼續拖後腿了。」
似有遺憾,又有些悵然,最後變成釋懷。
林煜笑笑,往事如風消散。
現在的他是秀才林煜。
嘩嘩...
紙張輕輕翻動。
後面的篇章中少了塗鴉,保持著乾淨。
看的出來主人愛護有加。
這個時代書籍可是貴重物品,像林煜手中的論語,若是嶄新之物,需要好幾兩銀子。
一兩銀子是一貫錢,也就是一千文。
要知一個肉包子三文錢。
一本書值多少個肉包子?
價格之恐怖,現代人無法想像。
普通家庭如果沒有手藝,光靠種地,苛稅之下,一年到頭來沒幾兩存款。
買書幾乎不可能,讀書更是無以為繼。
常言道寒門學子難翻身,注意寒門不是平民,寒門指門第勢力較低的世家,也就是祖上起碼有當官的人。
林煜呢,他們家三代貧農,本是讀書無望。
但他爹,林父硬是靠著一手過硬的烙餅手藝,供養他讀書。
一家人苦了苦了點,但大家都看得到希望。
林煜也足夠爭氣,小小年紀就考上秀才,有望弱冠之齡中舉。
一切都在向最美好的方向發展。
怎奈老天似乎不允許貧農翻身,林父被強行征走,林煜還遇鬼,林母傷心欲絕,時日不多。
如果沒有他到來,林家估計已經死絕了。
「我既不死,父母便不亡,天無絕人之路,必然還有其他對付鬼怪的辦法。」
『有子』認為,恪守孝悌是『仁』道之本。
林煜承其身,三娘不棄,他自當盡孝道,以仁待之。
或感林煜之心,他困頓精神陡然一震,內心有某種力量覺醒,只是力量似被什麼壓制,隱而不發,如鯁在喉,好不難受。
林煜心有所悟,手持論語,踏著緩慢而堅定的步伐來到門外。
熱烈的陽光灑落,映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內心那股力量像是渴望見到陽光的種子,奮力的生長,怎奈土地堅硬,如何掙扎都無法看見陽光。
林煜整了整神,仰望蒼天,眺望山川田野,慕然擲地有聲的開口: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