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孰為大勢
「諸位世兄所言不差,既是故交,所來無非是探望府上老祖宗?!」賈璉衝著周圍一拱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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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廳內沉默,有鎮國公牛家子弟帶頭出言:「正是,貴府出了這檔子事,我等理當前來看望老太君,聊表孝心!」
理國公柳家子弟接話道:「既來貴府,也合該問一問那攤丁入畝新法的情況,畢竟干係各家。」
二人話語一落,便是一片議論聲。
賈環觀察著廳內的形式,這兩家按爵位來算,的確是六家中的翹楚代表,其中牛家尚襲一等伯之爵位。
賈璉驚奇道:「難不成前些日子的回帖諸位未曾收到?實在是形勢所迫,諸位今日想必也都瞧見了!」
見眾人不言語,賈璉語氣蕭索道:「諸位故交前來詢問,今日正有事勞煩!」
眾人聽得言語奇怪,紛紛看向賈璉。
賈璉神情悲痛道:「昔日一門雙國公,到如今,兩府子弟如我這般不成器,丟了一份殊榮,以至於此!」
說著頓足拍手,長喟:「東邊的珍大哥與諸位也是常來往的好友,如今尚在獄中,既違國法,不敢求全,只盼諸位援手,好歹留一條性命,探聽些消息!」
說罷,賈璉起身一揖,那各家子弟只得慌忙起身還禮。
賈璉說罷便等著這幫人的回應,不出所料,俱是面面相覷,無人敢應,更無人回絕。
他們來時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東府的匾額都被摘了。
誰敢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冒險牽涉其中,稍有不慎,說不得自己家也落得抄家滅門。
眾人回味過來,一直未出聲的神威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瞧著賈璉,心底訝異,對方何時有了這等膽識智計,言辭機鋒犀利。
三王有命,各家不少也有不想執行新政的心思。
今兒本意是趁著聖旨降臨,給賈家施壓,讓賈家作那反對新法的急先鋒,沒想到如今倒被賈璉三兩句話給反將了。
賈璉當眾,落下臉面求援,說得好不悽慘!
不應?那不就是各家不顧情誼,攜手趁人之危。
應下?這等場合誰敢?
東邊的匾額可都摘了,與抄家何異,無非是賈家動作快,今上給留了個體面而已。
廳內氣氛尷尬、僵持,賈環吃著茶,與賈璉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
「聽聞府上環兄弟拜入當今左都御史兼直隸總督張季重門下,如何還需要我等過問?」
久未言語的王仁倒是很會轉移話題,起身一拱手,眼神斜睨那悠閒吃茶的賈環,冷笑道:「如今攤丁入畝之新政尚在直隸地區試行,倒是我們各家需兩位兄弟多多援手!」
王仁的話很有些挑動性,回答了賈璉的難題,也將賈環、賈璉二人放在了眾人的對立面,廳內因此一陣騷動。
關於王仁上門請罪的事,各家都有些耳聞,眾人不由聚焦右首位那一直未曾言語的少年。
京華城內誰未聽說過這位大鬧月華軒,怒斥錦衣衛之事跡。
王仁依舊是王仁,賈環嘴角掀起的弧度隱現,從容起身,拱手笑道:「諸位也是這個意思?」
這話很是不客氣,在場眾人不由眉頭一皺。
馮紫英打量著這位約了數次也難得一見的賈府少年,心想對方不該如此莽撞才是,今日各家攜手而來,得罪一個就是得罪全部啊。
「姻兄當真是忘了舅舅教誨!」賈環身姿挺拔,目光看向一旁的王仁笑道。
「你?!」
對於賈環語氣里的嘲諷,王仁聽得分明,面上浮起病態的潮紅,手指賈環,有些顫抖,他斷想不到對方竟當眾撕臉皮。
「環世兄!」那牛家子弟就要出言緩和。
賈環一抬手,笑道:「在下老師張季重如今身居要職,肩挑重任!」
「姻兄所言是讓家師徇私枉法?是讓家師枉負天恩?」
「姻兄所言將國家社稷、大虞律法視為何物?」
說著又轉身衝著其餘人道:「我知諸位必不是此意!」
馮紫英苦笑搖頭,略一思索,起身拱手道:「環兄弟所言有理!」
其餘人也紛紛起身附言,開玩笑,王仁和賈環有怨,他們可沒有。
王仁羞惱,可有了上次經歷,也知厲害,按下恨意道:「環兄弟,我話里何曾是這個意思,你們府上不顧各家情誼,私自清查田畝,補繳了賦稅,至我們各家於何地?」
「是啊,一次倒也罷,若攤丁入畝新政推行而開,往後年年如此,那如何了得!」
「你們府上往日裡偌大的家底,我們這許多家道中落者如何比得!」
......
硬的不行換軟的,賈環環視,打量著這些人的神情,心底冷笑,情誼?利益罷了!
行至大廳中央,賈環劍眉舒展,身姿峻拔,略一拱手,朗聲道:
「諸位有問,敢不回答!」
「既是故交,當有坦誠之言,兩府前幾日便往戶部完成田稅補繳!」
此話一出,眾人便知此行意義已然不大,就聽賈環接著道: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家父每每言辭,必以忠君愛國之言教誨,今上聖明神武,思民富,圖國強,方有新政!」
「家師常言為一人謀愚、為天下謀智,正所謂報君黃金台上意,恰逢其時,各位當一展胸懷,振往昔精神,復舊時榮光!」
「諸位以為然否?!」
不少家族中老一輩只一味坐守富貴、安享榮華,今日在場的俱為年輕子弟,不少人都有心建功立業,被賈環一句話說得心緒激昂。
賈存周能因一份奏疏獲今上青眼,張子任能因主持直隸地區新政試行獲大用,他們各家如何就不能在新政推行中一展手腳?
賈家不願做那個螳臂當車的,各家又豈會願意,就算是三王有命,甚至背後還有勢力,如何就拖延不得?
「竊以為,姻兄如此熱忱,又有二舅舅新任九省統制,簡在聖心當可為各家之首!」
賈環輕輕一句話,將王家捧起。
既然王家想成為四大家之首,他自當助推一把。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賈環話語一落,眾人齊齊看向王仁,免不了又是一番熱議。
只要不是自己家去對抗新政,在座的六公七侯府第就沒有不同意的。
「忠靖侯府世子史貞來訪!」
廳內吵鬧熱議之間,忽見僕人進來稟告。
賈環眼睛微微一眯,與賈璉對視一眼,一拱手,便往外去迎。
馮紫英走到賈璉身旁,一搭肩膀,笑道:「瞞得兄弟好苦!」
賈璉不由失笑,忠靖侯府今日有人前來,他是絲毫不知的。
這史鼎乃是史公堂親之後,至今與史鼐一支已出了五服,同賈家昔日的東西二府情況有些相似。
莫說和賈家,就是史湘雲住在史鼐家,平日裡都未聽說過與這位族叔多有來往。
先前賈母大壽之時,頭一日由保齡侯、錦鄉侯、臨昌伯誥命作為陪客,史鼎夫婦竟是之後才出現。
賈環、賈寶玉二人中魘,一應故交包括史鼐俱來看望,唯獨不見忠靖侯府來人。
....
榮國府,西角門前,一男子錦衣華服,身形矯健下了馬,身旁跟著兩名僕從。
賈環已至門外,細看去,來人身量不高,圓眼方臉,形容不甚俊朗卻沉穩從容,頗顯氣勢。
瞧著與賈璉差不多年歲,賈環拱手笑道:「不意貞世兄親至!」
史貞圓眼微微一眯,見一清秀少年迎了出來,舉止從容,心下瞭然,回禮笑道:「環兄弟,為兄來遲矣!」
前幾日,其父史鼎便與他交代了今日之事,囑咐只可與賈家賈環來往,讓史貞頗為納罕。
「正當時,何言遲!」賈環爽朗一笑,豪邁道:「世兄此來,可謂神兵天降,烏合之眾,觸之即散!」
史貞何曾見過這般少年,快意道:「那便會他們一會!」
孰為大勢,已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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