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花朝節
花朝節，晨光熹微，露濕人衣。
西小院，院牆東邊，幾株茶花在竹林邊悄然綻放，晨光透過花露珠照射在鮮艷的花瓣上，更顯其高潔本色。
院牆西邊的綠梅傲寒吐香，已是花期末尾，小吉祥在一旁伸著脖子，大眼睛尋找著最中意的一枝。
王熙鳳此刻在屋內聽著一眾管事婆子、丫鬟匯報工作，不時地發放對牌，安排各項事宜，很有些調兵遣將女巾幗的況味。
「天漸暖了，院裡需要各色花種、工具；此外，抱廈姑娘們欲從西小院領養占魁，要申領魚缸一口；另有來旺夫婦家私未處置，請璉二奶奶示下！」
小紅立在一眾管家婆子、大丫鬟里，口齒清晰，毫不怯場。
「這不是環三爺屋裡的丫頭嗎？」
「林之孝家裡倒是好眼色，一早將自己女兒塞了過去！」
「環三爺辦事不也須得璉二奶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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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啞林之孝家的人如其名，聽著廳內嗡嗡的議論聲，面上雖有喜色，卻始終一言不發。
王熙鳳裝扮華貴，下巴微微抬起，鳳目打量著回話的小紅，依舊是往日那個威嚴的巡海夜叉。
賈母院內的琥珀也趕著時間到了，行禮笑道：「今兒是林姑娘生辰，老太太傳話璉二奶奶既已回府，合該主持操辦起來；東府往後也請璉二奶奶協理！！」
話音落下，一屋子，如王善保家的、鄭華家的、吳新登家的、單大良家的等俱是面面相覷，心思各異。
平兒俏臉之上，喜色難掩，原本她一直擔心今早王熙鳳理事管家，各房、各屋會有挑刺兒、尋不是的。
有西小院小紅、賈母院內琥珀的傳話，一眾婆子丫鬟早已熄了心思。
一個個又恢復了往日那般對王熙鳳畏懼、諂媚、憎恨並存的複雜心態。
......
賈母院內，賈環一早便過來請了安，此時正在黛玉的房間內。
「去歲我竟忘了你的生辰，如今既已知曉，回頭讓紫鵑給你做一雙鞋襪！」林黛玉剪水眸看向一旁的賈環，歉意道。
紫鵑點頭應下，明白黛玉心意，說是讓自己做，終是姑娘針線，就像那香囊，人人都以為是她給賈環做的。
賈環洒然一笑：「我素日裡本就不喜人多喧鬧，無須費心。」
「過幾日我與好友商量一番，往後姐姐若是有書信盡可送來！」
林黛玉聞言欣喜，剪水眸子裡儘是溫柔，她的夢裡總有揚州的一景一物，還有許久未有音訊的父親。
賈環見黛玉心情甚好，隨口閒聊道：「林姐姐可曾下帖子到薛姨媽那裡？」
紫鵑看了眼自家姑娘接話道：「今兒一早拜見了老太太，梨香院便送了賀禮過來。」
賈環頷首，笑道：「卻也巧，寶二哥屋裡的襲人也是今兒生辰！」
黛玉微微一愣，她倒是不知。
轉念一想，賈環今兒如同兄長般反覆提點自己，黛玉狡黠道：「環兄弟卻如何知曉？」
一旁的彩霞、如意、紫鵑、雪雁四人都是看將過來，目帶詢問，如同五人會審。
心裡早有腹稿，賈環得意道：「賴家之事後，我便讓前頭管家對府內人員重新造冊登記，自是過目不忘！」
紫鵑、彩霞、如意、雪雁四人恍然，獨黛玉也不言語，掩嘴輕笑，目帶揶揄地望來。
無奈，賈環只得身體微微側傾，以手遮掩，黛玉忙做仔細聆聽狀。
「只因那日子我一眼瞧著便想起林姐姐，就此刻在了腦子裡，弟那裡敢忘！」
話語傳出，賈環的聲音哪裡就小。
黛玉俏臉浮起紅暈，嗔了賈環一眼，不成想，只稍不注意便被賈環這個淘氣包給取笑了。
其餘幾個丫鬟俱是一笑。
「今兒是我生辰，你們家三爺若再淘，我斷是不依的！」黛玉起身，行至彩霞、如意旁，對著賈環做長姊模樣，訓誡道。
彩霞溫婉一笑，就聽如意道：「姑娘且看在小吉祥整日裡奔波忙碌的份上，饒他一遭。」
也是此時，小吉祥手裡捧著個定窯花瓶，歡天喜地的入了廳內。
小丫頭雙手捧瓶，那數枝綠梅橫斜，遮了面容。
「三爺！」
「林姑娘好，諸位姐姐好！」
行禮，脆聲問好，小吉祥舉起花瓶，看向林黛玉的眼睛裡滿是仰慕、愛慕。
眾人雖看不真切那梅花後的小吉祥，也從歡快的聲音中知道定然是喜笑顏開，惹人憐愛。
雪雁忙接過，黛玉吩咐放入小書房之內，只招了招手，小吉祥便歡快地到了身旁。
「昨兒三爺便吩咐我今日一早挑最好看的梅枝折來送給姑娘！」
說著，小吉祥又朝著黛玉一福，有模有樣地恭賀道：「願姑娘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
看著素日裡的瞌睡蟲，賈環調侃道：「我來林姐姐這許久，你倒是成一早了？」
小吉祥眉毛頓時擠在一處，有些羞赧，她起來時，小院內一個人也不見。
黛玉寵溺一笑，撫著小吉祥的腦袋笑道：「莫要理會，他慣會取笑、捉弄人！」
如同這春日裡的陽光照徹，黛玉心頭一暖，她明白小吉祥哪裡會這些，定是賈環教得無疑。
「林姑娘只管教訓便是，他成日裡便是個淘氣的！」
正笑間，趙姨娘乾脆地進了正廳，身後跟著的小鵲手裡捧著紋理頗為細膩的布料。
賈環意外，眾人皆是意外，慌忙行禮。
坐定，添了茶，黛玉開口道：「只不過是玩笑話，今兒倒是勞姨奶奶走一遭。」
趙姨娘一改往日的粗鄙，斜了眼賈環，面帶慈祥道：「左右都是心意，姑娘這般的品格，若願時常教誨，也是他的造化！」
......
略聊了會兒，趙姨娘起身告辭，使了個眼色，賈環見了只得跟著起身。
甫一出院子，趙姨娘便恢復了本性，指著賈環氣罵道：「你如今能為了，竟不見你半點蹤影！」
賈環賠笑：「前幾日府里事多，是兒子疏忽了！」
自馬道婆和不少涉案謀奪他人財產之人都被砍了腦袋後，趙姨娘一直很是安靜本分，就如同東跨院的王夫人一般。
趙姨娘這才消氣道：「還算你有點良心！老爺前些日子來信還問你入學的事兒！」
聞言，賈環側目，賈政和趙姨娘竟還另有書信來往。
瞧見趙姨娘面上的得意，賈環笑道：「既是父親掛念，以後我會將府學月課、季考一一呈報！」
.....
又到了西小院，趙姨娘急著回去斗花牌，母子二人只略聊了會兒。
賈環見院內眾人忙著清理，打了聲招呼，便往往榮禧堂而去。
賈璉也是收到了賈政的書信，兄弟二人自然是要好好商量一番田畝清點，重新登記造冊納稅之事。
賈母院東邊甬道，林之孝一早便候在穿堂前，賈環正兀自在甬道走著，忽聽得廊檐下一陣議論聲：
「梨香院的寶姑娘那品格樣貌，嘖嘖！」
「可不是，為人也是端方寬容的緊！」
「就是，我瞧著就是老太太院裡那位也有不如呢！」
「瞧瞧，吃人嘴軟，不就是多賞了你們幾吊錢...」
「你這分明就是眼紅！」
......
「環三爺！」
婆子丫鬟們聚在一處嚼舌根，見賈環過來，忙閉了嘴，低頭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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