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袁竹著第二十一章
秋風輕拂，帶著幾分涼意，也攜來了遠方的消息。四川梓州射洪縣武東山張家灣的楓葉，在這個季節里綻放出它們最為燦爛的姿色，紅得熱烈，紅得深邃，仿佛是大自然最濃烈的筆觸，在這山谷間繪就了一幅動人心魄的畫卷。然而，這樣的美景對於站在窗前的陳子昂而言，卻成了內心情感波動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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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穿一襲素衣，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拉長，顯得格外孤寂。手中那封從繁華京城長安匆匆寄來的急信，如同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無法釋懷。信中或許承載著朝廷的召令，或許是友人的關切，每一字一句都牽動著他的思緒，讓他在這秋日的黃昏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陳子昂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既有對未知命運的忐忑不安，也有對過往歲月的深深懷念。他想起自己在長安的點點滴滴，那裡的繁華與喧囂，那裡的理想與抱負，都曾是他心中的燈塔，指引著他前行的方向。然而，世事無常，如今的他卻不得不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楓葉繼續飄落，每一片都像是時間的低語，講述著過往與未來的故事。陳子昂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他知道，無論前路如何坎坷，自己都不能停下腳步。他必須勇敢地面對這一切，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去書寫屬於自己的人生篇章。
於是，他緩緩放下手中的信，轉身走向書桌，提筆欲書。他要給長安的友人回信，告訴他們自己的決定和決心。在信中，他會用最真摯的情感，去描繪這片火紅的楓葉林，去講述自己內心的掙扎與成長，去寄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無限憧憬。
秋風依舊，但陳子昂的心中卻已是一片坦然。他相信，只要心中有夢，腳下就有路。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麼艱難，他都會堅定地走下去，直到迎來屬於自己的春天。
信中，友人的話語字字懇切，如同秋風中的一縷暖陽，穿透了陳子昂心中的陰霾。科舉之期將近，這是多少士子夢寐以求的機遇，也是陳子昂實現自己理想的必經之路。然而，這一別，意味著他將離開這熟悉的山川草木，離開與他共度無數日夜的父親，踏上一條未知而充滿挑戰的道路。
陳子昂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舍與猶豫，但很快就被堅定所取代。他深知，自己不能永遠躲在這片寧靜的山谷之中，逃避現實的挑戰與責任。他有著更遠大的志向和抱負，渴望用自己的才學為國家和人民做出貢獻。科舉，是他實現這一理想的關鍵一步。
他轉過身，望向正在書房中翻閱古籍的父親。父親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蒼老而孤獨，但那雙眼睛依然閃爍著智慧與慈愛的光芒。陳子昂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同時也感到了一絲愧疚。他知道，自己的離開會給父親帶來多大的孤獨與不舍，但他更相信，父親會理解並支持他的決定。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向父親。他將手中的信件遞給父親，並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決定。父親沉默片刻，然後緩緩抬起頭，用那雙深邃的眼睛望著他。從父親的眼中，陳子昂看到了理解、支持與鼓勵。
父親陳元敬語重心長地教誨他：
「吾幽觀大運，聖賢生有萌芽，時發乃茂，不可以智力圖也。氣同萬里而遇合不同，造膝而悖。古之合者，百無一焉。鳴呼！昔堯與舜合、舜與禹合，天下得之四百餘年；湯與伊尹合，天下歸之五百年；文王與太公合，天下順之四百年，幽厲板蕩，天紀亂也。賢聖不相逢。老聃、仲尼，淪溺溷世，不能自昌，固有國者享年不永，彌四百餘年。戰國如糜，至於赤龍。赤龍之興四百年，天紀復亂，夷胡奔突，賢聖淪亡，至於今四百年矣，天意其將復周乎！於戲！吾老矣，汝其志之。」
陳元敬的這番教誨，充滿了對歷史規律的深刻洞察和對兒子未來的殷切期望。他通過回顧歷史上的聖賢與君主之間的遇合與分離，闡述了「賢聖相逢，天下大治；賢聖不相逢，天下大亂」的歷史哲理。這種觀念不僅體現了中國古代政治文化中對於「明君賢臣」共治天下的理想追求，也反映了對於歷史周期性和天命論的信仰。
在陳元敬看來，聖賢的出現是順應天命和時勢的結果，而非單純依靠個人的智力和努力所能達成的。他強調了「氣同萬里而遇合不同」的偶然性和不可預測性，指出歷史上真正能夠相互契合、共同治理天下的聖賢與君主其實是非常罕見的。然而，正是這些難得的遇合，為天下帶來了長久的和平與繁榮。
通過列舉堯舜禹、湯伊尹、文王太公等歷史上著名的聖賢與君主之間的合作典範，陳元敬進一步強調了賢聖相逢的重要性。他同時也指出了賢聖不相逢時，如老聃、仲尼等傑出人物雖才華橫溢，卻因時運不濟而未能實現其政治理想，甚至導致國家動盪不安、壽命不長的悲劇。
在回顧了歷史之後，陳元敬將目光投向了未來，他提到了「赤龍之興四百年，天紀復亂，夷胡奔突，賢聖淪亡」的近世歷史，並據此推測「天意其將復周乎」，表達了對未來國運復興、賢聖相逢的期待。這種期待不僅是對兒子陳子昂的激勵，也是對整個時代的呼喚。
最後，陳元敬以「吾老矣，汝其志之」作為結語，將自己對歷史的洞察和對未來的期許寄托在兒子身上。他希望陳子昂能夠銘記這番教誨，立志成為能夠輔佐聖君、造福天下的賢臣，為國家的繁榮穩定貢獻自己的力量。這種家族榮譽的傳承和歷史使命的擔當，成為了陳子昂一生追求政治理想的重要動力源泉。
父親陳元敬無疑為陳子昂的人生道路鋪設了堅實的基石，也深刻塑造了他的政治理想與人生追求。陳元敬通過歷史的鏡鑒，向兒子闡述了賢聖相逢則天下大治、不相逢則天下大亂的道理，這不僅是對歷史規律的深刻洞察，更是對兒子未來仕途的殷切期望和指引。
陳元敬明確地將「聖君」指向了當時的武則天，這反映了唐代社會對武則天統治時期的複雜情感與認可。對於陳子昂而言，這不僅是一種家族榮譽的傳承，更是一種歷史使命的擔當。他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可能迎來國運復興、賢聖相逢的關鍵時刻，這極大地激發了他的從政熱情與論道匡君的壯志。
一個真正的士人，應該具備高遠的政治理想與強烈的責任感，勇於擔當歷史賦予的使命，為國家的繁榮與人民的福祉貢獻自己的力量。
「子昂，你長大了，該去追尋你的夢想了。在走之前，先把終身大事辦了。」父親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注入陳子昂的心田。他緊緊握住父親的手，感受到那份來自親情的溫暖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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