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三方使團
第339章 三方使團
汾水東岸的馳道有兩條,東西向的一條,連通襄陵和東岸浮橋。
南北向的一條,北起洪安縣,南至臨汾縣。
燕國使臣蘭汗從襄陵趕來的同時,荷不派出的使團,也正好途徑洪安縣,沿馳道往南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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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使團規模不小,主要使臣以楊膺、姜讓、寇遺、薛茂四人為主,算上隨行人員,
一共不下百人。
大都督府派出的接引使是參軍賈閨,也是繼平陽縣丞賈陽之後,賈氏第二位獲得正式辟除的子弟。
公國侍郎兼典客令賈彝,嚴格意義上並非平陽賈氏同宗,只是在其父死後寄居在賈氏塢。
齊王使團沿途看到的景色,和蘭汗看到的大差不差。
只是楊膺三人時隔多年,再度來到平陽,眼前的景象,與他們記憶中的完全不同。
「梁都督出鎮平陽一年半,究竟開墾出多少田地?」楊膺忍不住問道。
他是齊王妃楊氏親兄長,官任征東大將軍左司馬,算是符不幕僚集團的核心成員。
姜讓、寇遺也看向賈閨,對此問題,他們也很好奇。
賈閨飛速皺了下眉頭,楊膺以都督號稱呼君侯,顯然是表明,齊王集團並不承認君侯「平陽郡公」的爵位,以及自領大都督的做法。
長安朝廷給予君侯的正式封授里,有「都督并州雜戎諸軍事」一職,楊膺稱呼的「梁都督」,正是來源於此。
賈閨心中不悅,齊王集團本身就是流亡勢力,還在擺大秦宗王正朔的派頭,有點不知所謂。
如今的北國江山,早就不是你荷秦一家獨大的時候,你齊王還擱著裝什麼裝?
賈閨授了下短須,淡淡道:「不算多,平陽郊野,汾水兩岸的田地加起來,也就五六十萬畝吧~」
楊膺猛地瞪大眼,王國內史姜讓、王友寇遺相視一眼,都從彼此臉上看到滿滿震驚。
五六十萬畝還不算多?
這還只是平陽縣城一地擁有的耕田!
晉陽作為并州、太原州郡兩級治所,現有耕田也不及平陽三分之一!
梁廣這是想在平陽屯養十萬兵馬?
姜讓迅速在心裡估算一番,強捺驚訝道:「照此算,平陽人口至少逾八萬之數!?」
賈閨笑笑,「這些內政方面的事,下官不太清楚~」
楊膺、姜讓、寇遺三人交換眼神,各自神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馳道兩旁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粟田,水渠四通八達,大多是新修,依託水量充沛的汾水,灌溉方面基本不愁。
賈閨透露的田畝數應該不假。
那麼姜讓估算的人口數也相差不多,實際只多不少。
沒這些人口勞力,一年半時間,也干不出如此浩大的工程。
土地、人口、糧食三大核心要素,梁廣一樣不差,難怪敢公然吞併河東。
如此一算就能想得通,為什麼河東太守王苗、以薛柳裴為首的本地士族,會選擇歸附梁廣。
人家本錢雄厚,有這個實力令人信服啊!
平陶縣令薛茂騎馬走在一旁,聽眾人談話笑而不語。
此次符不專門派他前來,無非是想借用他和梁廣的姻親關係,爭取得到一些優待,希望平陽團伙看在他的面子上,接待使團時更加友善一些。
出發前,符不還專門在齊王宮召見他,苦口婆心地曉以大義。
薛茂自然是滿口應下。
他凝目遠眺平陽城方向,一時間心緒萬千。
擔任平陶縣令已有四年時光,當初他和梁廣在長安時的推演、布局,正在一步步實現而今,梁廣已擁據兩郡之地,軍民數十萬,羽翼已算豐滿,只待一個徹底振翅高飛的時機。
而齊王不,無疑是梁廣奪取并州最難的一道關卡。
女兒桃娘已有身孕,就連汾陰薛氏宗長薛強也主動伸出橄欖枝,願認桃娘做義女,目的無非是借用同姓之好,加強汾陰薛氏和梁廣之間的關係。
薛茂心中發笑,想當初他拜訪薛氏堡,薛氏郎君可不太把他這位沛郡本宗之後放在眼裡。
現在,薛強主動示好,收桃娘為同姓義女,他和薛強就成了同輩之人,薛銘、薛澤幾位郎君見了他,還得恭恭敬敬尊稱一聲叔父。
他本不是那種依仗家世,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淺薄之人。
在梁氏做賓客多年,他早就看淡了所謂的士族門第。
只是汾陰薛氏對他父女態度上的轉變,還是讓他心裡感到些痛快。
汾陰薛氏倒也想往梁廣身邊送嫡女,可惜人家瞧不上啊楊膺、姜讓、寇遺三人故意落後幾步,湊一塊低聲議論著什麼。
賈閨騎馬往薛茂身邊靠近幾步,拱手低聲道:「晚輩早就聽聞薛公大名,傾心許久,
望今後能有機會多多聆聽薛公教誨!」
「賈參軍客氣了!我畢竟不在梁公魔下任職,許多事情不甚了解,還望賈參軍指點!
「不敢不敢!薛公但有所問,晚輩知無不言!」
薛茂笑了笑,這賈閨看年紀和他相仿,卻自認晚輩,姿態極低。
這世道,許多時候,才學門第什麼的,都不如生個好閨女有用啊..::,
南邊的馳道上,還有一支使團隊伍從臨汾趕來,正往北行路,正是奉長安天子詔令,
出使平陽的中山王符選一行。
相較於燕國使團的大張旗鼓,齊王使團的規模龐大,長安使團低調、人少,如同一支商賈,走在路上絲毫不惹人注意。
負責接待符選一行的是倉曹曲誠,楊縣曲氏宗長曲康的親弟。
曲誠也不明白,大都督府為何會讓他一個掌管倉儲的來搞接待工作,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太閒?
曲誠琢磨了會,十有八九還真就如此。
大都督府新置,又開設了許多衙署,人手相當緊張,不少人都是身兼數職。
梁公對職官的授任持謹慎態度,大部分新辟官吏都是試用,至少半年以後才能轉正。
曲誠自己也是剛剛去掉頭銜上的「試守」字樣,成為一名正式的倉曹主官。
如果按照清濁劃分,他這個倉曹甚至算不得品官,應該歸屬濁官、背吏一流。
不過現如今,大都督府的政權架構剛剛搭建,除了長史、司馬、主簿這些核心顯要職務,其餘多數都不講什麼清濁之分。
大都督府挑人也是秉著能幹事、會幹事的原則,可不是隨便哪家宗族舉薦,就一定能得到徵辟文書。
各家子弟都本著一個心思,梁公基業草創,官職高低不重要,幹什麼不重要,甚至做官還是做吏也不重要,先混入班子,占住一個職位再說,今後再慢慢謀求升遷發展。
曲誠也是如此打算,所以在倉曹的職任上幹得挺開心。
再過幾日,便是曲氏和翊軍將軍向靖聯姻的好日子,向靖迎娶宗長曲康小女。
這是曲氏宗族的大事,平陽這邊,由曲誠親自操辦。
對向靖這位女婿,曲氏上下都很滿意。
年紀英武,算得上樑公元從舊臣,深得信任,前途無量。
大都督府新設翊軍將軍的散秩戎號,待遇參照八品雜號將軍。
年輕一輩里,只有王鎮惡、向靖獲此殊榮。
如今,向靖職任平陽第七軍府軍司馬,負責一處軍府所轄府兵的日常出番、訓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向靖出身太低了些,追隨梁公之前,只是淮河邊上一漁民之子,
毫無家世可做助力。
不過如今世道,類似的草莽英雄層出不窮,若能得遇貴人,扶搖直上只是時間問題。
曲誠自己也有兩個女兒,可惜年紀小了些,還有幾年才到出嫁年齡。
不過可以留意平陽軍政臣僚子嗣里的適齡少郎,若有出眾者還得搶先下手才是..:
符選和權宣吉、鄧瓊兩位隨行幕僚,一路上低聲交談不斷。
曲誠朝前引路,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也插不進嘴,人家中山王也沒有要同他多作交談的意思。
曲誠樂得清閒,自顧自騎著馬曬太陽打瞌睡。
沒聽說梁公和中山王有多深厚的交情,若是交情好的話,也就不會派他一個倉曹來兼職接待。
何況符氏宗親,在平陽臣僚看來,那也和敵人無甚兩樣。
人人心裡都清楚,梁公基業要想有所成,首先要幹掉的就是齊王符不,然後是洛陽平原王符暉。
將來若是進軍關中,和長安天子符宏,遲早也會正面對決。
所以,曲誠對符選一行不怎麼上心,愛咋咋地吧,最好一路上都別和我說話,應付起來也累人.::::
符選遠望著東邊一片廣牧場,成群的馬匹奔騰而過,似有大隊騎兵正在訓練。
牧場周圍儘是農田、水渠、土路,不時有三五成群的農人沿小路匯入馳道,
這些農人驅趕牛馬驢驟,婦孺孩童乘坐畜車,歡聲笑語不時傳來。
看得出,這些農人都是中上等戶,不然也置辦不起牲畜。
有了牲畜幫忙,耕種也會變得更加輕鬆省力,餘下的時間可以侍弄桑麻,栽種些果樹菜蔬,補貼家用。
好日子就是這樣一點點過上的...
此前,選已從賈彝口中,探聽到一些平陽實情。
再匯集普陽、洛陽傳回的消息,結合朝廷打探所獲,選對平陽近況有了大致了解。
聚攏了不少人丁,開墾了不少田地,收服了兩郡士族豪強,日子過得太平安穩,比關中、長安要強一些。
最起碼糧食是夠吃的,不像關中,鬧出聲勢不小的饑民動亂。
去年冬天,凍斃於道旁的饑民不知幾何。
符選只記得,從霸城門運出的戶體是用輻重大車裝載,每車載重量五石左右,折合人戶重量的話,一輛車可裝四五人。
那一日,天明開禁之前,輻重大車一輛接一輛駛出霸城門,車輛沿街排列,一眼望不到頭。
這還只是一日運出城的數目....
翻過今年,渭水水量有所恢復,隨著一季冬小麥收穫,災情有所緩解,但整體情況也不容樂觀。
除了天災,人禍也是懸在長安朝廷頭上的一柄利劍。
年初,隴西鮮卑吐溪部五百兵,沿隴山南段東下,經雞頭山(甘肅成縣)走陳倉道,
十日內出現在散關下,一度逼近重鎮陳倉(陝西寶雞)。
都督隴右諸軍事的永平王符師奴大驚,一邊飛馬向長安示警,一邊調集重兵從縣回撤增援陳倉。
符師奴一開始並未覺察,幸虧坐鎮漢中的征南大將軍苟池獲悉情報,緊急派人告知。
符師奴率領步騎軍三萬,沿水河谷回撤,趕到陳倉時,卻連敵軍影蹤都不曾發現。
吐溪鮮卑五百兵,在散關外打了個秋風,從原路從容撤回天水去了。
整個關中卻因此風聲鶴喉,朝野一度陷入恐慌,
事後,天子符宏遣使把符師奴臭罵一頓。
符選原本年初就要出發趕來平陽,正因為此事延誤了行程。
直到關中暫時解除警報,他才匆匆上路。
責罵師奴也於事無補,無法換來隴右安寧。
符師奴派人質問姚,姚只是輕描淡寫地回應:不知情姚的理由是,吐溪鮮卑非他所屬,人家部族的兵為什麼會出現在散關、陳倉,他又怎麼會知道?
長安朝廷無言以對...
天子宏摔了一方寶璽,罵了娘,差點氣得再度病倒。
隴西鮮卑如今分裂為兩部,一部仍舊以乞伏部為首,盤踞金城郡,建都勇士川,陪著自稱秦丞的乞伏國仁,關起門來玩過家家遊戲,基本處於擺爛狀態。
另一部分歸順姚,為亜提供至少過萬數的兵馬,吐溪部孫是其中之一。
明面上的事,姚這廝來個咬死不認。
此次事件也讓長安君臣明白,姚已經在用實際行動,測試隴右秦軍的警惕性,尋找防禦漏洞。
距離姚真正起兵反叛,或許已經不遠了天災、人禍雙重打擊之下,長安的日子竟遠遠不如平陽!
符選眉宇間一片陰鬱,換作亜是梁廣,同樣不會對一犬風雨飄搖的中央朝廷有所敬什。
梁廣吞併河東,還主動遣使赴長安,進獻慕容沖父子首企,告慰先帝在天之靈,也算是維繫住朝廷最後一絲體面。
占據兩郡之地,擁有軍民部眾數十萬,只稱郡公、自領大都督,已經算是相當低調了「大丞,仆方才套得口風,這曲誠名為參軍,實職卻是倉曹!
梁廣派一佐吏出迎,分明是暗含羞辱之意!
新任丞國中尉鄧瓊憤憤不平,憤恨目光落在前方曲誠身上。
符選回過神,嘆口氣沒有說話。
升任求國內史的權宣吉看了眼鄧瓊,說道:「平陽軍政建制不全,一人身兼數職並不麼怪,方才那曲誠自己也解釋了,鄧將軍不必多個~」
鄧瓊氣笑了,他可是知道,梁廣和中山王頗有交往,以前在長安關係還算不錯。
如果不是存心羞辱,為何派犬佐吏出迎?
正常來說,你算梁廣不親迎,長史、司馬企別的臣僚總得來一犬吧?
「權君此話好沒道理!實情如此,豈是我臆測?」
鄧瓊瞪著亜,「權君一家與梁廣交好,奸尊司徒權公,更是梁廣發跡路上的貴人。
權君為梁廣辯解,倒也不麼怪!」
權宣吉臉上掛不住,惱道:「鄧將軍此言好生無禮!我受大求恩遇,自當為大求所慮我本意是付諫大丞莫要因小節而雲大略,絕麼有意辯解~」
符選打斷道:「虧位不必爭執,梁廣派誰出迎並不重要,孤也不會放在心上!」
「大滅恕罪!」
虧人拱手,還不忘互瞪一眼符選道:「勞煩權君去問一問平陽迎使,此去還有多少路程?」
權宣吉領命,打馬向前找曲誠問話去了。
「權君是老實人,鄧將軍何必與亜爭執?」符選看了眼鄧瓊。
鄧瓊道:「大丞,老實人未必忠厚,權翼父子與梁廣關係密切,不可不防!」
符選默然片刻,輕聲道:「放心,挑密聯絡齊王、平原丞一事,權宣吉並不知情。
帶亜前來,也是希望梁廣看在和權王的舊情上,談判時做出就許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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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瓊嘆口氣:「梁廣已成氣候,大丞只能個辦法暫時穩住亜,再配合齊丞、平麼丞將其徹底剪除!
奢望此賊對朝廷讓步,卻不太現實~」
符選沉默,抬眼眺望北方,隱約可見幾座高高望樓。
「國家又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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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響午,從東邊來的燕國使團,從北邊來的普陽使團,從南邊來的長安使團,三方人馬正好在兩條馳道交匯口處相遇。
當大秦旗幟、大秦齊丞旗幟、燕國旗幟,共同出現在馳道十字道口時,三方使團成員盡皆然。
符選、楊膺一方,看到蘭汗時瞪大了眼。
特別是楊膺,曾在鄴城外,與蘭汗直交過手,此刻可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蘭汗看到對面的秦人也是一驚,旋即鎮定下來,臉上露出古怪笑容。
這一定是梁廣故意安排,讓三方使團在平陽城外碰面。
長安使團和晉陽使團匯合,經眾人提醒,選才知道,對面那位模樣是漢人,裝束卻是鮮卑人的老者,竟是小有名聲的燕國頓丘丞,慕容老賊的小舅舅....:
三方人馬大眼瞪小眼,場面氣氛尷尬,一度有就緊勸。
賈閨、李護、曲誠三位接引使相視而笑,這你是君侯個要的效果。
先讓三方使者碰犬面,大家心裡都有犬數。
真到了單獨會談之時,平陽的價碼自然能抬高不少。
大都督府右長史崔,左軍將軍趙鹿,率五百騎趕來迎,禮送各方使團渡河前往西岸::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