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吾之鳳雛

  第322章 吾之鳳雛

  以霍韜「會試第一,殿試第四」的水平,都被裴元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說的有些茫然。

  畢竟有些事,確實突破了「會試第一,殿試第四」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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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韜的做法,就是依靠對朝局後續的變化,搶先出手。

  趁著梁儲聲勢大跌,鼓動那些還沒看明白形勢的士人以及清流科道言官,把梁次攄的死罪定下。

  到時候梁儲必然懷恨,無論是天子還是內閣,都不會再敢起用梁儲。

  如此一來,裴元和霍韜就不必再面對梁儲這個強大的敵人了。

  至於天子要如何平衡內閣,楊廷和要如何坐穩自己首輔的位置,那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見到霍韜這傢伙品行如此不堪,裴元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等到分別之後,裴元不禁起了愛才之心,心道,「既如此,何不再去見田賦一面,看看我那鳳雛有何計較?」

  於是出門便讓陳頭鐵,在前引路打算去田賦租住的那院子去一趟。

  雲不閒正在旁邊。

  他早就和他老爹給南京去了密信,等到韓千戶回了信,這件事也就瞞不住了。

  雲不閒自然不能明知道田賦那傢伙有鬼,還放任裴元再去。

  不然的話,韓千戶那裡也說不通。

  雲不閒連忙勸道,「千戶,卑職瞧著那田賦古里古怪,只怕不是什麼好路數。這會兒天色也晚了,要不先別去了。」

  裴元這才注意到天色已經昏暗。

  他剛才光想著去見田賦了,險些都忘了還要去找宋總旗的事情。

  一念及此,裴千戶不由悠悠長嘆,自我感動道,「當年孔夫子曾經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沒想到我區區裴元,竟能做到這一步。」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今晚他說什麼也得先去見見田賦再說。

  裴元之前放賞的時候,已經把從普賢院借來的錢都還清,現在的特殊被動又變成了那個「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不過裴元也不擔心,他在大慈恩寺的時候沒有當眾打死梁次攄,而是放任梁家人將他帶走。

  只要田賦夠聰明,就一定清楚,自己擺脫了他的手段。

  裴元不相信田賦,還敢再嘗試一次。

  於是裴元也不聽眾人勸諫,執意要往田賦那兒走一遭。

  好在司空碎帶人趕來,這邊實力擴充了不少。


  加上現在京城中氣氛緊張,張容的餘黨未必敢頂風作案,其他人也沒多勸。

  雲不閒人微言輕,加上上次因為騎牆沒能及時點破,現在的立場倒是頗為尷尬。

  裴元乘興來到田賦家。

  田賦見到裴元,只是微微錯愕,旋即笑著說道,「這不是裴義士嘛。」

  裴元哈哈一笑,「裴某粗豪之人,若不是為田兄所感,也做不到那一步。」

  田賦聽了此言心中一緊,一向從容的臉上,立刻變的有些不自然了。

  他沉吟著沒說話,觀察著裴元的神色。

  裴元剛才稍微一點,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讓田賦有些鬧不清楚,到底裴元是發現了他的手段,還是無意間的言辭。

  這次裴元依舊帶了酒菜,只是裴元之前已經吃了不少,索性也不動筷,只倒了一杯溫酒,助長談興。

  裴元向田賦笑著說道,「這次本千戶依舊是從霍韜那邊過來,我初時小看了此人,沒想到這次談的深了些,尋根問底之下,卻發現他的一舉一動其實很有章法,讓我刮目相看。」

  田賦這次不敢亂來了,順著裴元的話笑道,「上次裴千戶和霍韜喝得不盡興,這次倒是能交心了。」

  裴元哈哈一笑,似有所指的說道,「因為我打了霍韜嘛。」

  田賦聞言又沉默了。

  只是裴元沒有挑明,他也不好表態什麼呢。

  裴元上次就對田賦高看一線,這傢伙雖然只是下一科的二甲第十名,但是方方面面都比霍韜表現得成熟圓融。

  裴元上次看低了霍韜,那麼,這個高看的田賦……

  會不會比裴元高看的還要強呢?

  裴元見田賦不吭聲,也不想把一個能考全國第十三的人嚇跑,於是自己主動挑起話題,「田兄可知道霍韜這次說了什麼?」

  田賦聞言,平靜道,「願聞其詳。」

  裴元笑道,「霍韜告訴我,如果李東陽致仕,梁儲又避罪在家,那麼朝廷很可能會形成『楊廷和—費宏』內閣。」

  「楊廷和性格強勢,費宏性格和順。到時候可能會形成楊廷和一言而決,費宏蕭規曹隨的局面。天子必然不會坐視形成這樣的內閣。而且只有兩人,容易專權,朝野也會不滿。」

  田賦主動接話道,「既然如此,那想必要補大學士入閣的。」

  裴元見田賦小心翼翼的表達友好,便笑道,「自然如此。」

  「只不過霍韜說,若是補大學士入閣,那只有可能是楊一清。可是楊一清性格剛勇,不在楊廷和之下。楊廷和剛接任內閣首輔,威信還沒來得及建立,不可能容忍這樣一位大學士補進去。」


  「再加上張容的事情牽涉張永……」

  裴元頓了頓,後面的話沒有細說。

  「總之霍韜認為,天子和朝廷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很可能都會出手保下樑儲。」

  田賦又小心的接話,並點頭,「霍生果然見識不俗。」

  裴元絲毫沒有出賣霍韜的自覺,繼續道,「霍韜說,梁儲肯定是看到了這一步,才故意以迴避梁次攄案為由,避居家中。朝廷若要用梁儲,就必須得名義上了結梁次攄案。」

  「而且不用猜,在梁儲占據主動的情況下,這個結果一定會對梁次攄有利。」

  田賦又一幅思索狀,說道,「言之有理。」

  裴元繼續出賣霍韜,「霍韜說,若是那樣的話,恐怕對我等不是什麼好結果。所以他才利用李東陽還在,朝野還沒意識到這個情況的時候,頻繁鼓動士人,想趁機推動梁次攄案宣判。」

  「一旦梁次攄被判死罪,那也就提前宣告了梁儲政治生涯的結束。」

  田賦聞言詫異的詢問道,「如果這樣的話,依舊會形成『楊廷和-費宏』內閣,對局面恐怕沒什麼改觀吧。」

  裴元聞言,扼腕嘆息道,「當時我就是你這麼對他說的。誰料那霍韜竟然大言不慚,說什麼死道友不死貧道,簡直豈有此理。」

  田賦聞言,輕輕捻須,「霍生此言……」

  他說的很慢,一雙眼睛還在不停的觀察裴元。

  裴元見田賦光前搖不放技能,心中有些納悶,旋即心念電閃,說道,「短視了。」

  田賦那緩緩捻須的手,這才倍速起來,「千戶說的不錯。霍韜確實短視了,他的這個法子,固然可以把梁儲逼得沒有翻身的餘地,但朝廷的麻煩就在那裡,霍韜固然可以躲掉,那些躲不掉的呢?」

  「一旦天子或者內閣遷怒,霍韜難道要告訴他們,他已經躲掉了?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如果不給別人留退路,他自己真能退得開嗎?」

  裴元看著田賦,這次陷入沉默的已經變成他自己了。

  他已經想明白,田賦為何剛才在那兒,光前搖不放技能了。

  原來他是在等裴元更明確的進一步表態。

  田賦若只是溜須逢迎,那裴元也不會看輕他,畢竟誰都有不得已放下身段的時候。

  但是田賦那一邊前搖,一邊等裴元表態的事情,卻讓裴元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也就是說,無論裴元做出什麼樣的表態,田賦都能立刻給出應對!

  這也就意味著在裴元向他講述完那些事情的同時,田賦已經清晰地看透了其中的曲折,並且在心中有了無比充足的應對。


  所以,他才掌控力十足的任由裴元表態。

  來吧,我接著。

  這個被自己高看一眼的傢伙……,果然比自己高看的還要高啊。

  裴元稍微坐正了身姿,向田賦詢問道,「那田兄何以教我?」

  田賦聽了忙道,「不敢不敢。」

  似是怕裴元誤會自己不肯幫忙,連忙又道,「只是些許淺見。」

  裴元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田賦下意識的又捻著鬍鬚說道,「其實此事也不難,只要換一個人入閣就是了。」

  裴元想起霍韜說的話,提醒道,「可是楊一清無論是威望還是能力,都是入閣的最佳人選,不讓他入閣,卻讓別人入閣,如何能夠服眾?」

  田賦笑道,「可是楊一清入閣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所以,我們要先找出個能夠解決問題的入閣人選,然後再考慮幹掉楊一清的事情。」

  裴元的汗下來了,連忙勸道,「不至於,不至於。楊一清的事情再議。」

  楊一清的風評還是不錯的。

  關鍵是別看現在張永要倒霉了,但是等過上兩年,他還會重新崛起。

  要是現在扳倒楊一清,以後等張永翻身,楊一清必然會像個「退婚少年」一樣,以強勢姿態跑回來打臉他裴千戶。

  不至於,不至於啊!

  田賦見裴元否決,微頓了下,向裴元問道,「田某剛才說什麼來著?」

  裴元莫名其妙,於是答道,「田兄說,『要先找出個能夠解決問題的入閣人選,然後再考慮幹掉楊一清的事情。』」

  田賦又沉默下來,最終按捺不住求穩的心態,悄悄地啟用了信口雌黃的縱橫家的手段。

  他的目光注視著裴元,「田某剛才說的是,『要先找出個能夠解決問題的入閣人選,然後再設法把他送入內閣。』」

  裴元聞言一拍腦袋,笑道,「原來如此,我說的怎麼說的有些彆扭,原來是我記錯了。」

  接著裴元向田賦詢問道,「那不知道田兄覺得什麼樣的人物,算是能夠解決問題的人物?」

  田賦聞言笑道,「這就要看裴千戶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了。裴千戶要解決的問題是朝廷的問題呢?還是要解決梁儲的問題?」

  裴元已經知道田賦這貨完全在順著自己說話,他不敢亂說,怕誤導了這傢伙。

  便老老實實說道,「我只是想解決梁儲給朝廷和天子帶來的困局,至於內閣如何才能讓天子和楊廷和都滿意,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


  田賦聽了立刻笑道,「這不就很簡單,很明確了嗎?」

  見裴元不解,田賦解釋道,「既然內閣的局面離不了梁儲,我們只需要找一個類似梁儲的人物補上不就行了嗎?」

  裴元聽得一愣,好半晌才有一語驚醒夢中人之感。

  確實如此啊,只要有一個梁儲代品,那就完全可以把這個死局盤活了。

  裴元詢問道,「可有這樣的人嗎?」

  田賦笑道,「禮部尚書靳貴不就挺合適的,他是翰林學士加禮部尚書,身為執掌翰林院的人,他本就有入內閣專典誥敕的權力,只要給他加上一個大學士,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補入內閣。」

  「靳貴當年鄉試第一,會試第二,殿試第三,進入翰林院後,又做了多年的翰林學士,資歷方面無可指摘。」

  裴元納悶的問道,「既然有這個人物,霍韜為何沒有向我提起。」

  田賦自信的答道,「也不難猜,原因不過有二。一來,楊一清確實威望無兩,是最合適的人物。二來,這個靳貴身上有個污點,很容易被朝野詬病。」

  裴元心道這幫鍵政俠知道的還怪多,他笑道,「田兄消息還挺靈通,只不知道是什麼污點?」

  田賦苦笑道,「這個污點,就算別人不清楚,如同我和霍韜之流豈能不知。」

  說完他解釋道,「去年剛剛結束的那一科,就是靳貴的主考官,結果傳出消息他的僮僕舞弊,泄露了試題,事後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少人都要求靳貴辭職待參,田某就是正德六年那一科的舉子,豈能不知道這事兒。」

  裴元心道,還果然是個大事兒。

  科舉關係到無數人的前途命運,絕對是封建時代的高壓線,事情若是藏得住也就罷了,若是暴露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裴元道,「原來如此。有這個污點在,恐怕朝廷不會讓他入閣的吧。」

  田賦聽了笑道,「田某之所以認為他有希望,那是因為在特定的時候,他的污點就不是污點了。」

  「就算天下人都用這個藉口攻訐靳貴,楊廷和也不會反對。」

  裴元聽了奇道,「為何如此?」

  田賦捻須笑道,「因為楊廷和的兒子楊慎,是去年那一科的狀元啊,楊廷和又豈能容忍那一科有污點?」

  「所以哪怕眾口鑠金,楊廷和也不會用這個藉口狙擊靳貴入閣!」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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