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我裴元平生不好鬥,惟好解斗
第359章 我裴元平生不好鬥,惟好解斗
(昨天的收尾改了改,加了二百多字,看的早的可以重新看看,方便接上。)
陸誾有些慌了。
他捫心自問。
老子提督天下兵馬,手握二十萬大軍,眼看就要平定一場席捲天下的叛亂,走上人生巔峰……,怎麼忽然就成為一個誰都不要的廢物了?
上次出現這種糟糕又離譜的感覺,還他媽是上一次。
陸誾用力閉上眼睛,重新睜開。
眼前仍舊是那張平靜而認真的臉。
就、就離譜。
陸誾有些艱難的看著裴元,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賢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元剛才那刻薄的表情也有點不自然了。
陸誾固然是好大哥,可是對面充錢了啊。
而且保住霸州軍的那一小撮精銳,對裴元有不小的益處。
裴元只能長嘆一聲道,「陸公公,霸州軍現在已經窮途末路,被逼到大江邊上。一旦我們逼迫太緊,讓他們選擇直接從團風鎮奪路而逃,那麼霸州軍固然會灰飛煙滅在某個地方,這場大戰也算有個結尾。」
「但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甚至,別人贏得越輕鬆,反倒襯托的公公越不堪。」
「難道陸公公想和谷大用一樣,只落個有些苦勞,還因為空耗錢糧,勞而無功,反倒要被詰問嗎?」
陸誾被裴元的連番話語弄的啞口無言。
之前的意氣風發,也在瞬間蕩然無存。
陸誾幾乎下意識的向裴元詢問道,「那以賢弟之見,該當如何?」
裴元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拿住戰果。」
「而不是讓那些流賊到處亂竄,把你的功勞……,變成別人的功勞。」
陸誾起身到了地上的沙盤前看著,沉默不語。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聽過的,關於裴元,關於南京兵部,以及霸州叛軍的事情。
陸誾岔開話題,問了一句,「對了,上次那個杭州前衛指揮使,進京後沒給你帶來什麼麻煩吧。」
裴元道,「前些天剛向我辭別,現在南下了,他現在替我做事。」
陸誾聽了微驚,但也在他的預料之內。
一個小小的指揮使,想要告倒裴元確實不現實。
陸誾想了想,索性單刀直入,「賢弟這次從京中匆匆趕來,想必不止是為了說這些的吧,以你我之間的關係,有什麼話,大可以和我明言。」
裴元也知道,今天來了這一趟,有些事情恐怕就不好瞞了。
但他也不怕。
只要陸誾克制不住自己的私心,選擇合作,那裴元的秘密,就會成為他們共同的秘密。
裴元斟酌了下,謹慎的說道,「我裴元平生不好鬥,惟好解斗。」
陸誾心道果然。
想到解斗,他先是下意識的以為裴元是來替霸州叛軍說情的。但是看裴元之前說的那些,分明又有為自己籌謀全功的想法。
他索性不多想了,直接盯著裴元問道,「那賢弟打算如何解斗?」
誰想裴元第一句就把陸誾整的有些迷糊了。
「絕對不能再讓霸州叛軍跑掉了,霸州叛亂必須得終結在陸公公手中。」
裴元看這陸誾認真道,「就在此時,就在此地。」
陸誾心中原本的假想和預設一下子就把打亂了。
他有些吃驚的看著裴元,不敢確定的問道,「賢弟這話的意思是?」
裴元對陸誾正色道,「陸兄,既然你我坦誠相待,你現在實實在在的告訴我,你現在有沒有辦法搶在霸州軍之前攻下團風鎮?」
陸誾看著地上的地圖,想著雙方的戰力對比,艱難的搖頭道,「恐怕不行,他們離得更近,如果要搶團風鎮,我們要兼程趕路。」
「現在朝廷兵馬打了一年多,早就成了疲兵,已經喪失了快速進軍的能力。」
「真要是勉強去和霸州軍爭奪,他們只要背水一戰,做困獸之鬥,說不定還有被逆轉的可能。」
裴元要勸說陸誾,自然得讓他認清現實,「也就是說,可以預期的結果就是,霸州軍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覆滅,但是功勞很可能被沿江的舟師和衛所得去,這個判斷陸公公應該是認可的吧。」
陸誾艱難的點頭。
裴元又向陸誾問道,「那陸公公以為,咱們能看透的這些,那幾個霸州軍的賊帥會看不透嗎?」
「當初在淮北的時候,他們為了防止被逼入水網複雜的淮河流域,可是頂著谷大用和陸完的圍困,堅持了很久不肯南下的。」
「現在的局面如何,明眼人都能看的很清楚。」
陸誾心道,那也不好說,你來之前,我還高高興興的。
想著想著,心裡有些鬱悶。
但是對裴元剛才的判斷,陸誾還是認可的,於是便道,「那劉六、劉七或許草莽,但副帥趙燧是個有些韜略的。大概應該如賢弟所說。」
裴元道,「那我們再從霸州叛軍的角度來看這件事。」
「他們現在無論是走是留,基本上已經死路一條。而且只要他們選擇去團風鎮搶奪戰船,基本上也就代表著他們要放棄那些跟隨他們的數萬輔兵家眷了,要奪路而逃了。」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決斷,區別也無非就是早死晚死罷了。陸公公以為如何?」
陸誾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裴元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既然他們不管怎麼都是死路一條,那死在誰手裡,又有什麼區別?既然如此,為何不能成全陸公公?」
陸誾被裴元說的情不自禁的要點頭了。
確實如此啊!
踏馬的老子花了那麼大工夫,要是霸州軍跑去找別人送頭了,那得把他憋屈死。
裴元這時候才稍微透露了一點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其實雙方可以談一談。」
裴元說的委婉,而且話里話外全都是傾向陸誾這邊,根本沒留下什麼把柄。
之後想要露出更多,就得看陸誾給出什麼回應了。
陸誾下意識追問了一句,「怎麼談?」
見裴元沉吟不語。
陸誾也是聰明人,知道該給出自己的態度了。
這種要命的事情,想要讓別人展開說,自己當然得給出個明確的態度。
陸誾當即道,「陸某向來把裴賢弟引為知己,剛才也坦蕩對眾明言。裴賢弟心中所想,就是陸某心中所想。裴賢弟的意思,就是陸某的意思。賢弟直言便是。」
裴元這才對陸誾說道,「我打算讓霸州軍引頸就戮,成全陸兄的這番功業!」
陸誾聽了吃驚,「這怎麼可能?」
裴元神色淡定,「嗯,我也覺得不可能。」
接著笑道,「那咱們商量點可能的。」
陸誾心中暗罵不已。
卻也被裴元這話,引得降低了不切實際的預期。
他已經開始思索自己能拿出的條件。
只是局面如此,許多事已經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陸誾提醒裴元,「幾個賊首必須得死,這是陛下點名要的。」
「哦?」裴元聞言沉默了下。
結果早在他的預期之內,不過裴元不介意再給陸誾點壓力。
陸誾確實感到了些壓力,無論他開出什麼條件,對於那些窮凶極惡的賊帥來說,要是不能保證他們的性命,他們怎麼可能接受。
莫非這樁不世功勳就這麼飛了。
陸誾正患得患失著,就聽裴元問道,「天子要的是哪些頭目?」
陸誾愣了下,心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以裴元之能,難道還不知道?
於是便信口道,「就是那些人,劉六、劉七、趙燧、齊彥名……」
陸誾正說著,裴元忽然把他叫住,「等等。」
陸誾停下,不解的看著裴元。
裴元看著陸誾說道,「齊彥名已經死了。」
陸誾皺眉,直接反駁道,「怎麼可能,前些日子,齊彥名還帶了大股騎軍去斷後方糧道。」
裴元笑道,「齊彥名真的死了,現在的齊彥名只不過是個自稱齊彥名的游寇罷了。」
陸誾詫異,「賢弟,伱在說什麼胡話?」
裴元看著陸誾,「南京兵部向朝廷報功,說是在淮南反擊賊軍的時候,擊殺了巨寇齊彥名。有御史已經確認了功勳,還把齊彥名傳首京師。」
「立下這樁大功的南京兵部尚書王敞,已經憑藉這個,加了右都御史,轉任山東巡撫了。」
裴元意味深長的看著陸誾,「陸公公,齊彥名已經死了,不然很難收場的。」
陸誾勃然大怒,「豈有此理。」
按照原本裴元的設想,等到保齊彥名的時候,是用自己的面子來保。
陸誾能有今天,離不開裴元的幫助,一個齊彥名也影響不到陸誾那巨大的功勞。
陸誾有很大概率會做個順水人情的。
裴元這會兒另有所圖,自然不願意拿自己的人情來圓這件事。
於是對陸誾道,「陸公公自然有憤怒的道理,只是難道陸公公從此事上就沒什麼收穫嗎?」
陸誾本就是個聰明人,聞言很快醒悟,「你的意思是,咱們也可以這麼操作?」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裴元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
「確實如此。只要咱們殺了假的霸州賊帥,那些真的就變成假的了。」
陸誾連忙搖頭,「不行不行。這劉六、劉七乃是天下聞名的巨寇,朝廷豈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兒戲?而且等到以後劉六劉七他們再冒出來,咱們可是要惹一身麻煩的。」
裴元對陸誾勸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那劉六、劉七現在的情況這般糟糕,不就是因為他們名頭太大,所以才引得二十萬大軍追著他打嗎?」
「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以後哪來的膽子,還敢用這樣的名頭出來做事?」
見陸誾眉頭仍舊緊鎖,裴元又道,「何況,就算我們殺得是真的劉六、劉七,難道你就敢保證,沒有想要一鳴驚人的賊子,接二連三的出來冒充他們嗎?」
「那楚將項燕、公子扶蘇都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不也照樣被人打著旗號出來招兵買馬?」
「這種事情本就是無法避免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用來為公公你謀求利益呢?」
「這……」陸誾猶豫了下,低聲對裴元道,「只是怕瞞不住天下人。」
裴元聽了哈哈笑道,「何必要瞞住天下人?只要天子相信,朝廷相信,這不就得了?」
陸誾聽了,有些無蛋之痛,「難得就在這裡啊,朝廷和天子那裡不好交代啊。」
裴元想了想,換了個角度向陸誾問道,「你們擊敗了霸州叛軍,隨軍的武將各自都會論功行賞,甚至還會封出去很多侯伯,他們會質疑你嗎?」
陸誾順著裴元的思路答道,「當然不會。」
裴元道,「不但不會,他們還會極力的維護這次平叛的戰果。」
裴元又道,「我剛聽你說,朝廷對負責後勤的州縣官員許諾,只要霸州軍平定,就會有額外的加賞。這些人會平白無故的跳出來質疑你嗎?」
陸誾道,「也不會。」
裴元道,「兵部侍郎陸完就在軍中帶兵,他可曾親眼見過劉六、劉七、趙燧這些人?」
陸誾想了想說道,「都御史是文官,並未臨陣,應該也不知道。」
裴元道,「陸完身為督軍都御史,這次的功勞完全可以和陸公公並稱,他跳出會質疑自己的勝利,任由不明真相的人污衊他嗎?」
陸誾搖頭。
裴元掰著手指頭說道,「前軍將領、地方官員、兵部都會維護這次戰鬥的結果……」
陸誾見裴元這般自信,不由心道,賢弟雖然算計的已經夠周全了,但還有不成熟的地方。
於是便打斷提醒道,「賢弟,你可忘了最關鍵的一條,盯著這件事的還有都察院呢!」
「前軍的所有戰功,必須有都察院御史們的覆核,才能被認可。別看陸完現在掛一個右都御史的名頭,但那只是虛銜,為了防止被掣肘而已。」
「一旦要驗功,還要有都察院的監察御史或者記功給事中親自來確定。一旦被他們發現什麼端倪,窮追猛打,只怕咱們立刻就得露餡。到時候別說有功了,恐怕還得因為這個栽進去。」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