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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杜成長

  東升的旭日照在塔里木河冰冷的水面上,騰起一團飄渺的水汽。一陣冷風吹過,水汽凝結,霧氣蕩漾,越聚越濃,籠罩在小小的沙洲上。這裡似乎成了天上人間,月宮瑤池。

  飢腸轆轆的小杜鵑發現了一隻帶殼的軟體動物,正在堅睿的身上爬行,小杜鵑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一口啄下。那蝸牛漢白玉似的身子像裝了彈簧一樣,立刻收回到螺旋形的外殼裡。

  小杜鵑狠命的一口,沒能啄下蝸牛的頭,卻將堅睿的葉子啄了一個小洞。

  「小杜鵑,你幹嘛?抓蝸牛要快准狠,看你把我的葉子都啄出了一個破洞,捉蟲的技術實在太差!」堅睿埋怨道。

  「這是一隻白玉蝸牛,因其軟體就像白玉一樣潔白,所以得名。它也是雌雄同體,即有堅硬的外殼,又有柔軟的身子,憨態可掬的模樣……,確實是人見人憐,花見花開,可它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害蟲。」舞蝶說道。

  白玉蝸牛在殼裡靜待了一刻鐘,感覺到外界似乎沒了危險,才將一對頂著兩隻大眼睛的觸角緩緩探出殼體,身體正在逐漸拉長,頭部正好探入小杜鵑剛剛啄破的洞,開始細細地咀嚼葉肉細胞,品嘗光合作用生成澱粉的甜味。

  「白玉蝸牛,你在幹什麼?你比小杜鵑還可惡,小杜鵑傷我是無心之過,你傷我確是有意為之。」堅睿氣憤地叫罵。

  一張黃嘴丫子凌空奔至,快速咬住蝸牛的頸部,用力向下一拉。可是蝸牛紋絲不動,就像長在樹葉上一樣。

  「媽媽,這隻白玉蝸牛怎麼像長在我的葉子上了?」堅睿問道。

  

  「白玉蝸牛腹足扁平,底部分泌黏液,方便足部利用肌肉收縮牢牢抓住物體,現在它已將自己的腹足牢牢釘在你的葉子上了。」舞蝶說道。

  小杜鵑好不容易逮住一隻蝸牛,那會輕易罷手。只見它爪子在地上一蹬,身子已然凌空躍起,它就像一個盪鞦韆的小孩子,全身重量系在蝸牛的身上。

  蝸牛與堅睿的葉子牢不可分,葉柄根本承受不住兩個小動物的重量,貼著堅睿的小樹幹斷折。

  「小杜鵑,你真討厭!蝸牛要吃掉我一片葉子那也得三天五日,而你,一個盪鞦韆就把我的葉子弄掉了!」堅睿哭喪著臉說。

  「此話差矣!你那個破洞的樹葉就像一個輸液的導管,你身上的有機物、水和無機鹽會從那個破洞流失。時間久了,會嚴重影響你的身體健康和生長發育。樹葉斷了也好,它有

  效阻斷了你的營養流失。」舞蝶說道。

  「嗯!看來,我還真得感激小杜鵑的行俠仗義呢!」

  小杜鵑正將蝸牛殼摁在沙地上,爪踩殼沿,奮力啄食白白嫩嫩的蝸牛肉。

  恰在此時,一隻大嘴青蛙跳了出來,分叉的舌頭像一條柔韌鞭子,極其準確地纏在蝸牛殼上。還沒等小杜鵑反應過來,白玉蝸牛已經被捆縛著押進青蛙的嘴巴。

  小杜鵑氣極敗壞,張開少毛的翅膀,挺起細長的脖子,張嘴就來叨青蛙腦袋上凸起的眼球。

  青蛙將頭一歪,後腿一蹬,彈起半米多高,一米多遠。連續幾個起跳,就鑽進了茂密的灌木叢。

  小杜鵑在後面緊追不捨,嘴巴里不時發出稚嫩的威嚇聲,似乎在說:「大嘴蛙,你不要跑,快吐出我的白玉蝸牛。」

  青蛙已經鑽入低矮的灌木叢,張大嘴巴,深吸一口氣,然後嘴巴迅速合攏,收縮腹部,下頜就起了一個大氣球,喉嚨里發出「咕!咕!」的聲音。似乎在說:「白玉蝸牛就在我肚裡,有本事,你來搶呀!」

  「青蛙一直在「咕,咕」地叫,它是怎麼換氣呼吸的?」堅睿問道。

  「青蛙和林蛙一樣,都是兩棲動物,它們在蝌蚪時期在水裡是用魚鰓呼吸,成年後在陸地上用肺和皮膚呼吸。」舞蝶接著說,「青蛙一直在叫,換氣過程可以不通過口鼻,利用皮膚也可以完成呼吸過程。」

  「這隻青蛙也太欺負人了,小杜鵑還那么小,逮到一口吃的,那麼容易嗎?它還去鳥嘴奪食。」

  「自然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弱小的一方永遠是強者的食物或捕食工具。」

  小杜鵑毫不猶豫地衝進灌木叢,找尋大嘴青蛙廝殺。青蛙一邊鳴叫著,一邊向灌木叢深處跳去。

  小杜鵑鑽進茂密的灌木叢,緊緊尾隨在青蛙的後面,誓死要從青蛙的嘴裡摳出它的食物。

  灌木叢的盡頭是靜靜流淌的河水,青蛙在小杜鵑即將叨著它屁股時,後腿一蹬,跳入河中。


  小杜鵑趕緊收住邁出的腳,身子向前栽了兩下,差點沒跌進滔滔的河水。

  「青蛙太狡猾,故意逗引不諳世事的小杜鵑追趕,它卻跳水跑了。」忍不滿地叫道。

  「小杜鵑,你快回來吧,河邊太危險!」堅睿大聲喊叫。

  「噗通!」一聲,小杜鵑跌入水裡,在它的身後赫然站著一隻大青蛙,那個傢伙正衝著小杜鵑嘿嘿地壞笑。

  水裡那隻大青蛙張開大嘴,一口咬住小杜鵑的爪子,兩條大長腿在水裡一划,就把小杜鵑帶入深水區。

  小杜鵑嚇得「布穀!布穀」,驚叫連連,小翅膀一陣亂拍,水花就灌進了它的嘴裡。

  眼見小杜鵑命在頃刻,一隻艷麗的大杜鵑聞聲從水面掠過,一爪抓住大青蛙的大嘴殼,振翅高飛。

  大青蛙的嘴巴疼痛難忍,再也咬不住小杜鵑的腿,「噗通」一聲,小杜鵑再次跌入水中,一陣緊急的救命聲從水面傳出。

  大杜鵑爪子一松,拋下大嘴蛙,翅膀一扇,掉頭飛向小杜鵑,雙爪在水面上一撈,就穩穩地將小杜鵑攬入懷中,飛到沙洲上。

  小杜鵑平生第一次被擁抱,感動得淚水漣漣,心中在想,這隻大鳥是誰?它為什麼救我?

  正在小杜鵑沉浸在感恩之中時,大杜鵑將它往沙洲上一拋,「布穀!布穀」地叫了兩聲,然後拍拍翅膀就飛走了。

  小杜鵑茫然地站在沙洲上,本以為找到了親人,可現在它依然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弔。傷心之餘,它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撲簌簌流淌。

  「媽媽,大杜鵑明明是小杜鵑的媽媽,它在關鍵時刻

  救了小杜鵑,卻為什麼不認它這個孩子?」堅睿問道。

  「杜鵑夫婦一直在小杜鵑的身邊,只有在小杜鵑遇到危險時,它們才能出手相救。否則,它們寧願默默地注視孩子的成長。」舞蝶說道。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那三隻蟲子都開始吐絲結繭。一隻雌姬蜂飛來,停在一個蟲繭上,將長長的產卵器插入蟲繭。

  還沒等姬蜂將卵排出,一張小嘴突然從草叢中探出,一口咬住雌蜂的產卵器。雌蜂預感危險降臨,扇動翅膀,拼命掙扎,可是無濟於事。小杜鵑緊緊咬住不放,幾個吞咽,姬蜂就成了它的腹中餐。

  小杜鵑經歷上次的青蛙事件,現在變得非常謹慎,整天隱藏在草葉間,守著三個蟲繭,吃著送上門的姬蜂。偶爾逮個蝸牛,抓個螞蟻,打個牙祭。

  又過了幾天,飛羽已經豐滿,尾羽已經長齊。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早晨,小杜鵑拍拍翅膀,沖向藍天。它終於破繭成蝶,一飛沖天。

  能飛的小杜鵑視野更開闊,自由飛翔的感覺真快活。它繞著小沙洲飛了一圈又一圈,心中的喜悅更是一浪高過一浪,「布穀!布穀」的鳴叫響徹沙洲。能飛才是一隻鳥,它已徹底脫離幼年的危險期。

  「我好羨慕小杜鵑,它的幼年才20天左右,危險期是那麼短。而我們的幼年要12年,太漫長了。」堅睿說道。

  「杜鵑鳥的壽命也短,平均為10年左右。而我們的壽命也長,平均為200年。那麼長的壽命,幼年期當然要長了。」舞蝶說道。

  一隻又細又長的黃褐色軟體動物正在河邊的濕土上涌動,環形的體節隨著爬行的屈伸,時而緊湊時而拉開。它的蠕動,引起了小杜鵑的注意。

  「媽,那是什麼蟲子,好長呀!」一不問道。

  「它是蚯蚓,圓柱形的身體,長10-50厘米,全身由許多環節組成。」舞蝶說道。

  哇!好大的一隻蟲子呀,小杜鵑心花怒放,二目放光,一個俯衝奔向蠕動的蚯蚓。最近這十幾天,小杜鵑都是過著半飢不飽的生活,突然見到這麼大一隻蟲子,卻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情急之下,一口叼住蚯蚓的頭部,用力向上一甩,蚯蚓的身子就像麵條一樣,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頭,大頭朝下跌落下來。

  小杜鵑瞅准了蚯蚓下降的位置,張開稚嫩的黃嘴丫子,蚯蚓在重力的驅使下經嘴穿喉入胃。可蚯蚓實在太長(45厘米),小杜鵑的胃實在太小,僅僅吞了三分之一,就咽不下去了。吐出來,又覺得實在太可惜。

  正在小杜鵑猶豫之際,蚯蚓拼命掙扎的尾巴拍到了它的小爪子上,小杜鵑很自然的抬起爪子踩住蚯蚓的身子,緊緊閉合的嘴巴用力一拽,可憐的蚯蚓就斷為兩截了。

  一截被小杜鵑花了好長時間,拼了小命,才咽進胃裡,噎得小杜鵑直翻白眼,連忙鑽進灌木叢下休息去了;另一截在地面上掙扎著,扭動著,慢慢鑽入泥土裡,消失不見。


  「好可憐的蚯蚓呀!生不逢時,剛出來曬個太陽,就被小杜鵑給消滅了。」一不說道。

  「它並沒有死,剩下的半截還能入土重生,長成一隻完整的蚯蚓。」舞蝶解釋。

  「哦!想不到,小小的蚯蚓還有再生能力。它們活著的唯一價值恐怕就是把自己養肥了,當鳥類的飼料吧!」

  「此話差矣!蚯蚓能夠改善土壤結構,分解有機物質,提高土壤養分,促進植物生長。」

  「哦!蚯蚓軟弱,卻能改良土壤;身體柔順,還能再生。真是一隻了不起的大蟲子。」

  沒幾天,三隻蟲繭飛出一隻枯褐色大蛾,一隻淡黃色小蛾,還有一隻拖著產卵器的蜂。顯然,有一隻蟲繭里的蛹被姬蜂排出的卵體外寄生,孵化出一隻淡黃色的小姬蜂。

  「兩隻蛾子長相迥異,雌雄咋分?」一不問道。

  「枯褐色大蛾是雌的,淡黃色小蛾是雄的。」舞蝶答道。

  「蛾子為啥雌大雄小?」

  「蛾子屬於昆蟲,一般是雌大雄小。雌蛾體大肚圓是為了產卵,翅小行動遲緩,幾乎無飛行能力;雄蛾體小翅長可以飛行,便於尋找雌蛾完成交配任務。」

  兩隻蛾子彼此嗅到了對方的氣味,那真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它倆迅速戀愛、結婚、交配。

  堅睿疑惑地問:「蛾子談戀愛真簡單,只要是雌雄就可以交配,也不挑一下對方的容貌和才華。」

  「它們哪有時間浪漫呀!敵人數不勝數,稍一遲疑,就可能遺恨終生,變成天敵的腹中餐。」舞蝶繼續說,「人類就是太挑剔,挑了長相,挑才華,有了才華,還要財富。世間痴男怨女就這樣呆呆相望,難成眷屬。」

  兩天後,枯褐色大雌蛾挺著滾圓的大肚子,爬向堅睿的小樹杆。

  「那隻雌蛾奔你去了。」忍大聲尖叫。

  「這就是我的宿命嗎?我真的好倒霉呀!」堅睿嚎啕大哭。

  雌蛾選定堅睿今年新長的嫩枝,三對足抓緊新枝,尾巴像噴筒漏豆一樣沿著枝條一圈一圈灑出淡黃色的卵粒。那卵粒具有粘性,遇到樹枝就牢牢地粘住。

  「天幕毛蟲,我恨你!連續兩年將卵產在我的身上。我和你們家族有那麼大的血海深仇嗎?」堅睿悲聲號叫。

  雌蛾才排了五圈卵,大約八九十粒那樣,不幸的事情就發生了。小杜鵑大叫著「布穀」,從天而降,翅膀再一扇,已經竄上藍天。那隻產卵的雌蛾正懸在它的嘴巴上,還在瘋狂地抖動柔軟的翅膀。

  「你的命還有蛾子倒霉嗎?去年的一百多粒卵只有它一個長大成蛾,卵只排了一半,就被執行死刑了。」舞蝶繼續說,「生命可貴,直面坎坷,戰勝磨難,方能成材。」

  「嗡,嗡」一隻長有五隻紅眼睛(兩隻複眼和三隻單

  眼),身長僅一毫米的小黃蜂,悄悄地落在天幕毛蟲的卵上,尾巴探出一根針狀物,迅速刺入毛蟲卵內。

  「媽媽,這隻小蜂子在幹嘛?」堅睿疑惑地問。

  「它是赤眼蜂,它也在產卵寄生。」舞蝶接著說,「十天左右,它們的卵要經歷卵化、幼蟲、蛹期、成蜂、交配幾個節段,雌蜂爬出卵殼就可以找對象,找蟲卵排卵寄生。雌蜂的壽命平均為兩天,赤眼蜂一年可產出20-30代,幸好一隻雌蜂一生僅能產十個左右的卵,否則天幕毛蟲的卵都將被它們破壞,毛蟲將會成為瀕危昆蟲。」

  「天幕毛蟲死光了才好呢,我的葉子都被它們損毀了。」堅睿恨恨地說。

  「此言差矣!我們的葉子肥大,夏天氣溫高,我們蒸騰

  到空氣中的水分就多。我們生活在沙漠地區,水來之不易。毛蟲將我們的葉子吃掉一部份,我們就可以減少體內水分的蒸騰。」舞蝶解釋。

  「我們身邊不是有取之不盡的河水嗎?」堅睿辯解。

  「有水也要節約使用,萬一河水斷流,我們就沒命了!」舞蝶警告。

  「咕!」地一聲鳴叫,小杜鵑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一口吞下產卵過半的赤眼蜂,輕拍翅膀又消失在雜草林葉間。

  一頓操作猛如虎,嚇得胡楊魂出鞘。堅睿驚叫:「該死的小杜鵑!毛蟲的卵長在我身上了,你就讓赤眼蜂多排點卵不好嗎?排完卵再吃它不更好嗎?」

  「那怎麼行?如果每隻赤眼蜂都讓它排完卵再吃它,天幕毛蟲就絕種了。小杜鵑還等著吃肥嫩的大毛蟲呢!」忍笑嘻嘻地說,「我突然感到做一棵樹挺好的!」

  「那是因為天幕毛蟲沒長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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