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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英雄末日

  小島的外面也被水滋潤了十多米遠,都長滿了綠的草、黃的花。遠處一看,一點綠色鑲嵌在黃沙之中,格外養眼,分外妖嬈。

  「喳!喳!」一對喜鵲飛臨小島上空,黑白色的身影上下翻飛,左右迴旋,灑下一路歡聲笑語,似乎對這個小島特別滿意。它們旋飛在堅睿的頭頂,穩穩地放下第一節枯枝。

  「喳喳喳,喜鵲叫,好事要來到。」忍開心地對堅睿說。

  「吱吱吱,老鼠叫,好事要糟糕。」一不指著不知從何處跑來的老鼠說,「忍,你也太迷信了,喜鵲叫不一定就有好事。」

  「老鼠叫就一定有壞事要發生嗎?我們現在可不是一兩歲的嬰兒時期,老鼠一啃皮,我們就死了。」忍反駁道。

  「有老鼠並不一定壞。」堅睿沉聲說道,「有老鼠才能餵飽豺狼,才能避免狼吃人的慘劇發生。」

  「別忘了,舞使和舞命是怎麼死的?」一不恨意難平地說。

  「那是誤傷,大自然的生態鏈不能沒有老鼠這一環,否則很多中型肉食動物就會餓死,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麼多精彩,就會變得枯燥乏味!」

  「那你小時候搖動樹枝打大老鼠,救小天鵝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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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本可以吃草活著,可它偏要欺負弱小,我又豈能袖手旁觀。」

  「我認為老鼠應該存在,沒有它,哪來的老鼠皮?」忍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小帳篷,沾沾自喜地說。

  天近黃昏,東南方的天空沿河飄來一片白雲,在落日餘暉的掃射下,逐漸變成粉色、橙色,直至金黃色、紫紅色。小胡楊們正在仰頭上望,盡情地欣賞白雲煥發出的五彩斑斕。卻聽雲端發出「嘎!嘎!」的鳥鳴,飛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一隊潔白的天鵝,領頭的正是小紅痣。它們在沙洲上空恣意盤旋,縱情飛舞,不間斷地發出清脆、悅耳的鳥鳴。

  堅睿高興得手舞足蹈,歡快地叫道:「這才是喜鵲叫來的好事呢!」

  「我認為天鵝是一種嫌貧愛富的鳥,當我們的水中沙洲變成半島時,它們最先離開了我們。我們這裡的環境剛一好轉,它們就屁顛屁顛地飛過來了。」二不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瞅著白天鵝,說出心裡一直也解不開的結。

  「二不,不能這麼講話,我們的沙洲成為半島的時候,那一點點彎彎曲曲的水流連白天鵝的大腿都浸沒不了,你讓它們如何在水裡游泳啊?水裡的那點魚蝦怎麼能夠讓它們填飽肚子,繁衍後代?」忍望著白天鵝,替堅睿辯護道。

  「你是怕天鵝沒有吃的,把你的大吸盤林蛙當盤菜吃了吧。」二不笑著說。

  「才不呢,它們都是吃害蟲的高手,是害蟲的天敵,是盟友關係,怎麼會自相吞食呢?」


  「它們都是食物鏈上的一環,存在吃與被吃,這話你也曾經說過,現在為了它們倆,你就要自食其言嗎?」

  「二不,你這張嘴太鋒利,我建議你將來考個律師,一定會物盡其用,為民請命。」

  堅睿算是服了二不和忍,只要一有空閒,兩人就要一逞口舌之快,爭個上下,論個高低。堅睿抬頭注視著美麗的白天鵝,開心地吟詠:「夏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鴻鵠齊飛。」

  「小島泛綠,泉水叮咚,霞光映日,天鵝盤旋,這裡的景色真的很美啊!」一不美滋滋地說。

  小紅痣已辨認出長大的堅睿,飛撲過去,依偎在堅睿的根下,不停地扇動翅膀,摟抱著堅睿健壯的軀幹。

  駝鈴聲響,兩個滿臉喜色的年輕人邊說邊笑地向小沙洲方向跑來。

  忍歡喜地叫道:「快看呢?那不是李氏兄妹嗎?」

  正忙著和天鵝親熱的堅睿更是開心地說:「是呀!人類都回來了,天鵝也來了,小島也綠了,我們的堅守終於有了回報。」

  一不高興地說:「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老天可憐我們幾兄妹駐守大漠的艱辛,送給了我們一個大泉眼,就是讓我們在此堅守,變黃為綠,改良沙漠氣候。」

  「你還好意思說,沒水的時候,你是第一個死掉的,若沒有堅睿的堅持,我們早就變成乾柴了。」忍笑著說。

  「那是堅睿的運氣好,碰巧挖到了大泉眼。」一不為自己辯解。

  「昆蟲、天鵝、喜鵲、老鼠都來了;大雁、杜鵑、長耳鵠、戴勝鳥還沒來,我們這個小島距離生機盎然還有一段距離。」二不說道。

  「我那可憐的小杜鵑呀!它是為了救我,才失去了自己寶貴的生命。」提起小杜鵑,堅睿禁不住淚流滿面,無限傷感地說。

  「長耳鵠若是能再堅持一年,看到這裡日新月異的繁榮盛況,那該多開心呀!」忍在替長耳鵠扼腕嘆息。

  「逝者已矣,不可復生,生者努力,繼往開來,把我們的小島再次建設成一個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一不信誓旦旦地說。

  河邊濕地泛出了新綠,水邊冒出密密麻麻的點點綠尖,一隻鼓譟的青蛙「呱!呱!」地叫響了這個夏天,為整個綠油油的沙洲平添了一份熱鬧。有兩隻剛剛羽化的草蛉扇著翅膀,正在嬉戲玩耍。

  灌木叢的枯枝也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葉,它們也復活了,向著這個夏天展示著生命的奇蹟。一隻天幕毛蟲正在一不的枝頭無憂無慮地爬行,尋找剛剛跑出來的綠色。

  「啊!天幕毛蟲來了,鳥類也來了;草蛉來了,胡楊大蚜也肯定會來;青蛙來了,蝗蟲也不會缺席。此地即將恢復我們幼年時的喧囂和繁華。」一不盡情描繪即將到來的美麗新世界。


  「快看呢!堅睿的枝頭怎麼長出了2—4厘米的紫紅色花序?紅花綠葉,嫵媚動人!」忍驚呼道。

  「堅睿已經年滿12歲了,他進入了青春期,可以開花,可以授粉,可以繁殖後代了。」一個熟悉、蒼老的聲音慈愛地說。

  幾兄妹四處觀瞧,搜尋那道熟悉的聲音。

  「別找了,我是你們的媽媽,我剩餘的一節樹幹,經過泉水的滋潤,也長出了新枝,我也成功地復活了。」舞蝶開心地說。

  「快看呢!媽媽的樹幹外表皮也冒出了新綠。」一不聲音顫抖著說,「媽媽,你還好嗎?」

  「我很好,只有敢於刮骨療毒,去腐存新,才能迎來新生。」舞蝶高興地說。

  「媽媽,你在裝死,目的是等待水源,煥發新生。」堅睿開心地說。

  「不是裝死,是假死。樹頭沒了不要緊;樹皮只要不是全掉光就不要緊;樹根樹幹枯了也不要緊。只要有水的滋潤,我就能煥發新生。一直沒水,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媽媽,你現在的個子最矮了。」二不有些悲傷地說。

  「沒關係,媽媽!我會為您遮風擋沙,撐起一片綠蔭。」一不誠懇地說。

  「還有我,媽媽!我會為您提供源源不斷的水源,讓您快速恢復健康的身體。」堅睿信心滿滿地說。

  「可是,我還是想做媽媽的孩子,依偎在媽媽的懷裡,幸福地撒嬌,開心地玩耍。」忍的神情透出依戀,十分動情地說。

  「傻孩子,我若不倒下,你和堅睿怎麼長高?我那龐大的樹頭恰好覆蓋在你們的正上方。孩子長大了,就要離開父母的庇護。否則,將嚴重影響你們生長發育的節奏,獨立思考的意識,勇攀高峰的志氣。」舞蝶深情地說。

  「媽媽,您太偉大了,我們愛你,我們要做反哺的烏鴉,為您遮風擋沙,為您排憂解難,為您養老送終。」忍淚流滿面,含情脈脈地說。

  「孩子,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我雖然長出了新枝綠葉,但我的根已經腐蝕大半,恐怕來日無多。」舞蝶深沉地說。

  「媽媽,來日方長,何必自尋煩惱?人生苦短,開心就

  好。」堅睿勸慰道。

  「堅睿,你樹幹的底部也有個樹洞,想必是當年老鼠給你留下的傷痕,年深日久,這個樹洞會越長越大。你一定要加快長粗你的樹幹,同時長粗的速度一定要大於腐爛的深度,你才能很好地活著。」

  堅睿默默地點頭,牢牢地記住媽媽的保命良言。

  李氏兄妹已蹚過水溝,走上小島。天鵝們知趣地跑到河

  里嬉戲。兄妹倆張開雙手環抱堅睿和忍,訴說著離別之苦,相思之恨。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只聽李宣說道:「闊別一年,沒有水的滋潤,以為你們都得變成乾柴。沒想到你們還活著,而且還活出了精彩。」

  「真沒想到沙漠的底下還有泉眼,還有地下河。看來,這片表面荒涼的沙漠下面還埋藏了好多寶貝呢。」李如讚美道。

  「有了水,就有了生命的保障,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這是我們的家鄉,讓我魂牽夢縈永遠記掛的地方,不如我們跟父親商量一下,還是搬回來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陪你回來一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收穫。」

  李宣摟抱著堅睿,從心底里發出一聲沉重的感慨:「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們的族人逐漸凋零,與這裡的生態環境固然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但更重要的是人才的流失。培養人才不易,中原是文化知識的聚集地,我們族人中的佼佼者必須去那裡鍍金,接觸最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將來才能帶領我們家鄉的人民擺脫貧窮,走向幸福生活。可誰知好多年輕人去了就不回來了,拿著古城人民給的學費,在那裡心安理得地安了家。」

  「這是多麼痛心疾首的事呀,幸虧你沒有忘恩負義背井離鄉,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哥哥了。」

  「天不早了,我們趕緊去羅布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們的族人,讓他們也高興一下,讓他們收拾行裝,讓他們快點回到家鄉。」

  望著兩個年輕人離去的背影,堅睿和忍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

  堅睿突然大放悲聲,嚎叫道:「永別了,年輕人!」

  「堅睿,你發什麼神經?我們活得好好的,他們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說永別?」忍最不愛聽這個字眼,生氣地埋怨。

  「我恐怕活不長了,我的那條鬚根一直泡在泉眼裡,現在已經麻木了,失去了吸水的功能,這種感覺正在不斷擴大。」堅睿沉痛地說。

  「啊?堅睿,你不會有事吧?」忍嚇得花容失色,提心弔膽地問。

  一不也嚇得不輕,聲音顫抖地說:「堅睿,你是我們胡楊家族的英雄,沒有你,我們早死多時,你肯定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堅睿,自古英雄多磨折,當了英雄的大多沒有好下場。」二不接著說道:「岳飛是民族英雄,一心想著收復失地,營救二帝,只懂打仗,不懂政治。最後被十二道金牌調回臨安,以莫須有罪名處死。」

  「二不,你說這話是啥意思?」一不生氣地說。

  「人類社會當了英雄,就遭人嫉妒,被人陷害。我們胡楊世界當了英雄,拯救了這塊土地上的綠色植被,卻無意間違背了天命,老天肯定要設法收他回去。」二不就像一個巫婆,滔滔不絕地說著她的道理。


  「二不,你那是宿命論,自小你就信命,長大了還是這副德行,真拿你沒辦法。」忍生氣地說,「堅睿,你堅忍不拔竭盡全力為我們胡楊家族探索出一條地下河,拯救了我們垂死的生命,自己卻要面臨死亡,你後悔沒?」

  「絕不後悔!生命是有限的,能為胡楊家族做出貢獻,能為沙漠增添綠色,能讓我們的家鄉恢復勃勃生機,我的死就值得,就比泰山還重。反之,被太陽曬死在沙漠裡,那比鴻毛還輕。」堅睿激揚文字,慷慨陳辭。

  「堅睿,你好偉大呀!可是,我不想讓你去死。」忍淚流滿面,號啕痛哭。

  「堅睿,你不能拋下我們不管,我要你好好地活著。」一不掩面失聲,淚下沾襟。

  「堅睿,你是英雄,我會記住你的,安心地去吧!」二不含淚說道。

  「堅睿不會死!」一道蒼老的聲音振聾發聵,語氣十分堅定地說。

  「媽媽,你依據什麼說堅睿不會死?」忍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你們看呢,他的根伸向遠方,經水泡過後,根孽出好多小嫩芽,這些嫩芽就是他生命的延續。」舞蝶細心觀察後,說出自己的想法。

  「哦,媽媽,我懂了,堅睿以根孽的方式實現了再生。那您也不會死,我們就是您生命的延續。」忍如釋重負,笑逐顏開地說。

  「太好了,堅睿不會死,它會永遠陪在我們身邊。」一不興高采烈,眉飛色舞地說。

  「媽媽也不會死,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這簡直太好了。」二不開懷大笑,喜出望外地說。

  「妹妹們,我根孽出來的小嫩芽畢竟是我的下一代,與我同根,但不同形,思想各異,不能等同。他們還小,我若不在,教育成人,仰仗諸位。」堅睿語氣沉重,聲音哽咽地說出自己的遺囑。

  「堅睿,我的好孩子,媽媽陪你一起走向生命的終結。在另一個世界,我們還會相遇,再做母子,再續前緣,再次奮鬥。」舞蝶聲音淒婉,依依不捨地說。

  忍、一不、二不已是泣不成聲,淚下如雨,點頭應承,不負所托。

  天邊飄來一片雲,停在小島上空,抖抖身子灑下一片雨露。太陽透過晚霞,照在胡楊樹上,映出一彎絢麗的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鏈當空舞?雨後復斜陽,綠洲放光芒。微風推著雲彩慢慢地走,彩虹逐漸擴大,映射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遼闊的天空上。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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