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巴州氂牛
一隻全身灰白色,鑲嵌著黑色斑點和黑環,尾巴長長的大貓趁著風雪瀰漫的夜空,蹬上半島。讓它興奮的是啃食樹皮的岩羊居然這麼多,它就像貓見到老鼠一樣興奮,三躥兩蹦直奔岩羊衝去。
蹄踩小杜鵑的黑鼻樑雄岩羊還處在剛才的興奮之中,卻不料大貓突至,閃電般咬住它的脖頸,向右側後方用力一擰。雄岩羊趕緊向右後方轉圈,破解大貓的扭轉之力。
大貓咬著黑鼻樑的脖子,原地轉了兩圈,也沒能把它的脖子擰斷。正在大貓無計可施時,忍的小樹幹及時跳入大貓的眼帘。
大貓向前一拖黑鼻樑,黑鼻樑也不傻,它不可能順著大貓的力向前走,它在用力向後退。豈知這正中了大貓的詭計,大貓不再向前拖,而是改為向後推。
黑鼻樑再也收斂不住,四條腿快速向後退了四步,它的左後腰正抵在忍的小樹幹上。大貓再次故技重施,向左後方推黑鼻樑的脖子。
黑鼻樑再次犯起了倔脾氣,脖子向右後方使出吃奶的勁與大貓相抗。狡猾的大貓立刻改變了力的方向,由推改成了拉。
黑鼻樑在兩個力的作用下,身子只得向右轉動。可是它的左後臀被忍的樹幹牢牢抵住,無法動彈。只聽「嘎嘣」一聲,雄岩羊的頸椎骨被大貓硬生生地掰斷,矩形的瞳孔死死地盯著置它於死地的大貓,就連悲號一聲都沒來得及喊出,它就躺在雪地上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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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貓,你太棒了,謝謝你,為我的小杜鵑報了血海深仇,也謝謝你,拯救了我即將逝去的生命。」堅睿深情地說。
「黑鼻樑死得好像有些不甘心,看它的眼睛就知道,它不服輸,怨恨大貓跟它使詐。」忍細心觀察後說。
「草食動物空有一身力氣,卻不如肉食動物即有力氣又有智慧。」二不評價道。
「媽媽,岩羊的瞳孔為什麼是長方形的?」一不疑惑地問。
「不但是岩羊,多數草食動物的瞳孔都是長方形的,這主要是為了適應其生存環境,它們生活在開闊的草原,長方形的瞳孔能幫助它們在不轉頭的情況下,看到周圍320度到340度的範圍,從而能更快地發現並應對危險。」舞蝶說道。
大貓再次躍起撲向堅睿旁邊的那隻雌岩羊,同時長尾豎起砸向旁邊的一隻小羊。二羊嚇得魂飛魄散,四蹄蹬雪,急躥而出。可還是慢了一點,雌羊的左耳被咬掉,小羊被粗大的長尾巴砸中了後屁股,二羊同時發出慘痛的「咩,咩」叫。
黑腦門岩羊王一見是雪山霸主到了,惹不起躲得起,趕緊發出撤退的「咩,咩」叫,一群岩羊立刻停止啃食樹皮,急急忙忙一路向南逃竄。
大貓也不追趕,自顧自地叼起雄岩羊,爬上沙棗樹,逕自享受起羊肉大餐。
「這隻大貓真帥,抓只羊就像逮只雞一樣容易。」堅睿誇讚道。
「它可不是大貓,是天山霸主——雪豹,體長1.2米,尾長1米,體重50千克,前足比後足寬大,趾間、腳掌長有濃而長的粗毛。」舞蝶接著說,「它們行動敏捷機警,動作靈活善跳,遠跳15米,高跳6米,是岩羊的主要克星。」
「雪豹怎麼能跳那麼遠那麼高?」忍問道。
「這與雪豹特有的身體結構密切相關,雪豹的四肢短粗,前腳掌異常寬大,腳底肉墊之間覆蓋著濃密的長毛,脊椎靈活,機動性強,可以在短時間內產生強大的爆發力、跳躍能力,它只有通過快速的奔跑,才能捕食到飛奔的獵物。」
「我太喜歡這隻雪豹了,它替小杜鵑報了仇,也救了我的命。」堅睿開心地說。
「你不是要追趕小杜鵑的英靈嗎?怎麼只一會的工夫就變卦了?」二不戲謔道。
「還好意思說我,如果沒有雪豹的及時出現,咱們都得被岩羊剝光了身子,站在風雪中凍著。」堅睿說道。
「嗯!嗯!」兩聲野豬叫的聲音從半島外傳來,小胡楊們都嚇了一跳。前兩天,野豬到此一游,給他們造成的傷害,至今還記憶猶新,難道這些畜生又殺了個回馬槍?
忍定睛一瞧,嚇得魂都飛了,結結巴巴地叫道:「這野豬是成了精嗎?這麼大的塊頭!」
「它是巴州氂牛,叫聲似豬,壯過黃牛,兩隻彎曲前伸的牛角是它進攻的武器,一身長長的黑毛是它禦寒的棉衣,健壯的體魄是它稱雄的資本。」舞蝶解釋說,「在巴州地區,論武力值,它說第二,沒誰敢排第一。」
「氂牛肚子下面是長毛嗎?長那麼長幹嗎?」堅睿問道。
「天山雪大,氂牛臥倒休息時,長長的肚毛就像給它鋪了一床厚厚的棉墊子,非常舒適暖和。」舞蝶說道。
「氂牛跑這裡來幹嗎?看它一路走走停停,牛角在地上掘來挑去,就是一頭走散的惡牛。」舞富罵罵咧咧地說。
舞雲盯著那雙彎曲的牛角說:「這個凶神趁著這場大雪獨自跑到這裡來,恐怕是來者不善。」
氂牛角一路挑撥,偶爾劃出一兩棵枯草,肥厚的牛唇伸出一條肉乎乎的牛舌,輕輕一卷,枯草連根帶莖就鑽進了牛的大嘴巴。
忽然,氂牛的左前腿緩緩下沉,它的左蹄正好踏上被棕熊折斷用來遮蓋洞口的小胡楊樹上,小胡楊的樹幹比碗口還細,怎能禁住氂牛的一蹄之力?「咔嚓」一聲,樹幹折為兩段。氂牛再想收回左前蹄後退,已經來不及了。「轟隆」一響,整個牛身摔下深坑,氂牛嚇得伸著脖子發出「嗯,嗯」的驚叫,以為自己掉進萬丈深淵,必定粉身碎骨。
豈料,坑不太深,下面還有一個肉乎乎的東西給它墊腳。它就像掉進一堆棉花里一樣,氂牛連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在坑底熟睡的棕熊可就慘了,身上突然壓了一頭千八百斤重的大氂牛,那滋味簡直令它窒息。幸虧有小胡楊的樹幹把氂牛下墜的龐大身軀阻擋了一下,否則,棕熊滾圓的肚皮肯定會被氂牛趾甲形的兩半前蹄大力踏破。
睡夢中的棕熊被氂牛這一打擾,立刻清醒過來。「嗷嗚」一聲嗥叫代表了它已極度憤怒。氂牛也嚇了一跳,怎麼就那麼巧,怎麼就那麼寸?一腳踩進坑裡,正好就有一隻大狗熊在熟睡。
棕熊探頭就去咬氂牛的咽喉,氂牛抻著脖子就往坑外爬,棕熊盡力一口也只咬中氂牛頸下長長的毛,連皮都沒碰著。倘若氂牛聰明一點,在那小小的坑裡四蹄亂踏,不給棕熊翻身的機會,棕熊肯定會被踩斷肋骨,踏破內臟。可惜,牛腦袋沒有那種智慧的靈光,只想著儘快逃離那個令它膽戰心驚的棕熊窩。
氂牛使出全身力氣,終於爬出熊窩,棕熊跟著就跳到坑外,照著牛屁股就是一個大力熊掌,打得氂牛後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氂牛向前盡力狂奔,棕熊在後一路追打。
「這氂牛也太懦弱了,反抗呀!你長得角是幹什麼用的,擺設嗎?」堅睿生氣地說。
「棕熊,你也太霸道了,氂牛也是不經意間掉進你的熊窩,幹嗎非要把它往死里打?」忍焦急地說。
「氂牛,奮起反抗吧!不然,你會被棕熊欺負死的。」一不撕心裂肺般地大喊。
「嗨!草食動物就是這副德行,它永遠也沒有肉食動物的兇殘。骨子裡軟弱,總也硬不起來,就像世界上有些劣等民族只能任人奴役。」二不不屑一顧地說。
棕熊跳起來,凌空揮動雙掌,重重地砸在氂牛的後臀上。氂牛一聲慘叫,摔倒在地。棕熊衝到牛頭處,揮舞兩隻熊掌,左右開弓,重重地扇在氂牛的臉上。嘴裡還不住地嗥叫,似乎在說:「你個該死的瘟牛,竟敢打擾你熊大爺的好夢,還差點踩死你熊爺爺,我非大嘴巴子抽死你。」
氂牛嘴角流出了血,眼裡淌出了淚,示弱只能被毆打,逃跑只能被追殺,軟弱換不來強者的同情和饒恕。氂牛的眼睛匯聚了怒火,後腿慢慢站起,前腿大踏步向前,牛角像兩把彎刀直奔棕熊的肚腹刺來。
棕熊從氂牛的眼睛讀出了憤怒,從牛角看出了反抗,它也不傻,立刻轉身,撒腿就跑。可是積雪太深,剛跑兩步,熊屁股就被兩把尖尖的牛角戳中。
棕熊發出慘烈的嗥叫,兩隻熊掌抱住一棵小胡楊,才勉強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
「滾開!快滾開!你這該死的棕熊。」舞富氣呼呼地罵道。
氂牛瞪圓雙眼,深吸一口氣,四蹄在雪地上奮力前行。棕熊扶著的小樹,此時變成了它逃生的障礙,牛角深深地刺入熊體。
棕熊1000多斤的體重,再加上氂牛上千斤的撞擊力,舞富哪裡還能扛住,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舞富的樹幹從根部斷折。
棕熊摟著樹幹摔倒在雪地里,還沒等它爬起,氂牛將頭一低,兩隻尖尖牛角已經插入它的腹下,牛頭用力上頂,半噸重的大棕熊就被巴州氂牛舉過頭頂。
棕熊肚子裡的血沿著氂牛角流到牛頭上,棕熊「嗷嗚!嗷嗚!」發出一連串的慘叫聲,熊掌噼里啪啦打在氂牛的下頜上。氂牛不為所動,依然穩穩地高高地舉著兇惡的大棕熊。
大棕熊張嘴去咬氂牛的脖子,連毛帶皮全都含在嘴裡,用力撕扯。氂牛感到咽喉處有一絲疼痛,充血的牛眼發現舞蝶強壯的身體,有力的四肢快速沖向舞蝶,牛頭一低,牛臉與地面平行,牛角上頂著的棕熊就重重地撞在舞蝶堅硬的樹幹上。棕熊的後背透出尖尖的牛角,鮮血滴滴嗒嗒沿著牛角尖灑落在潔白的雪地上,一聲淒涼的熊吼結束了它狂傲、殘暴的一生。
「老實如氂牛的動物被逼急了,也會起來反抗。」堅睿感慨道。
「棕熊欺牛太甚,不懂得適可而止,得饒牛處不饒牛,最終釀成殺身大禍。」忍數落著棕熊的不是。
「氂牛早就該反抗,一味地退讓、求和,棕熊就會得寸進尺,貪得無厭,暴虐無度!」一不嚴肅地說。
「惡熊必有惡報,這叫因果報應。看它蠻橫的樣子,就知道它不得善終。」二不恨恨地說。
「我那可憐的孩子呀!牛熊鬥毆,你來陪葬,這是多麼的不公平啊!」舞雲哭喊著說。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堅睿感慨萬千地說。「孩子們,經歷了這場史無前例的特大雪災,喜鵲夫婦為保住自己過冬的食物,不幸戰死;杜鵑為了報恩,不幸犧牲。馬、鹿、牛和羊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離開風雪瀰漫的天山,不得不頂著大風雪跑到半島上吃沙棗啃樹皮;棕熊、雪豹和猞猁為了填飽肚子,也不得不踏雪追蹤、拼死戮戰。都是為了一口吃的,在這幾個風雪瀰漫的日夜,有多少動植物獻出了生命。」舞蝶接著說,「孩子們,快快長大吧,只有長大了,變得足夠強壯了,才能遠離危險。」
巴州氂牛甩掉牛角上的死熊,深深吸了一口冷氣,仰面朝天噴出一團白氣,發出一聲氣沖斗牛的吼叫「嗯!」。陰霾的天空漸漸散去密布的彤雲,北風呼嘯吹走了飄落的雪花,冬日的暖陽再次露出笑臉,照耀著地獄般的沙洲半島,驅散了連日來因雪災帶來的殺戮和恐懼。
巴州氂牛迎著陽光,一路向東,昂首而去。
「巴州氂牛,希望你從此挺起脊樑,做一頭無所畏懼昂首挺胸的雪域神牛。」一不充滿期待的眼神說。
「記住今天的恥辱,懦弱永遠受人欺凌,自強才能贏得尊重。」二不總結道。
「巴州氂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忍讚嘆道。
「怒頂大棕熊,雪地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堅睿望著氂牛離去的方向,深情地吟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