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山馬鹿
十一月份,從西伯利亞吹來一股寒流,氣溫一下降到零下40攝氏度,天山上空烏雲密布,雪花亂舞。這場大雪在天山附近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才漸漸散去。山巔積了一米多厚的雪花,山谷的積雪足有三米多深。天山上生活的草食類動物無法撥開積雪下的狼尾草,饑寒交迫下,都跑到低海拔的塔里木河流域尋找可吃的綠植。
小小沙洲半島,也迎來了史上最強降雪,積雪厚達半尺。陰雲凝聚,雪花飄飄,仍然沒有停歇的意思。
「媽媽,這是怎麼了?我們這裡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雪?」堅睿疑惑地問。
「這雪是從天山北面吹過來的,天山那邊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已經鬧了大雪災。」舞蝶猜測。
「雪災怕什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還不是化成一攤水。」
「雪災會帶來其他意想不到的次生災難,這些災難會影響到你們的生命安全。」
黎明時分,天氣依然昏暗,風雪依舊。一群三十多頭體毛呈灰棕色,背上長有白斑點,體型似駿馬,部分頭頂長角的大動物昂首挺胸踏上半島。
「這群大傢伙是什麼東西?看它們旁若無人的樣子,也太高冷了吧。」忍注視著這群大牲畜,發出了疑問。
「它們是天山馬鹿,體長1.8米,肩高1.3米,體重250千克。雄性長角,鹿角分叉加1就是雄馬鹿的年齡,鹿角春天脫落,軟乎乎的新生鹿茸生長特別快,每天能長2厘米,七八月份就開始骨化,變成堅硬的善於搏鬥的角。」舞蝶接著說,「馬鹿常年生活在高海拔的山區,因為這場暴雪,高山無處覓食枯草,才跑到塔里木河下游來找吃的。」
「雄馬鹿的角為什麼在七八月份會骨化?」
「秋季是它們交配的最佳時期,為了爭奪年輕俊俏的雌馬鹿,雄馬鹿就要用骨化的鹿角去搏鬥,勝者為王,三妻四妾,縱情享樂;敗者為奴,喪失配偶,唯命是從。」
「哦!媽媽,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做動物就要不斷地拼搏,戰勝敵人,打敗強者,成為一個王者,才能夠繁衍自己的後代。做植物也要頑強拼搏,戰勝災難,打敗害蟲,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才能繁殖自己的後代。」
「嗯!萬類霜天競自由,想自由就要不斷地成長、壯大自己。」
馬鹿長得高大挺拔,抬起頭來就能吃到沙棗樹上殘留的沙棗。母馬鹿把高處的枝條拉低些,小馬鹿仰起脖來就能吃到凍僵的沙棗。
雄喜鵲發出「喳,喳」的叫聲,撲扇著翅膀落在公馬鹿的鹿角上。
「喜鵲真是好客,叫「喳,喳」地為馬鹿的到來唱讚歌呢!」一不欣喜地說。
「我怎麼聽著不像是歡快的叫聲,倒像是咒罵聲。」堅睿反駁道。
雄喜鵲尾巴一翹,一泡稀溜溜的鳥糞就拉在雄馬鹿頭頂,順著頂門流向鼻樑,剛流出3厘米,就被凍成了屎疙瘩,但那股臭味早已隨著冷空氣鑽入馬鹿的鼻孔。
雄馬鹿大腦袋一晃,一個大噴嚏打了出來。雄喜鵲站立不住,拍一下翅膀,又落在雌馬鹿的頭頂上,伸喙在它的頭頂心狠狠地啄了一口。雌馬鹿將頭一低,雄喜鵲就從它頭上滑下來。雄喜鵲再揮一下翅膀,又落在小馬鹿的頭頂。
「雄喜鵲幹嗎在馬鹿頭上拉屎,還啄它們的腦袋?」忍疑惑地問。
「這場大雪過後,地面上可以找食的草籽、堅果都被大雪深埋,樹上的沙棗是喜鵲唯一的糧食,喜鵲能不保護它們嗎?喜鵲雖然弱小,但為了活命的食物,它們不惜一戰!」舞蝶說道。
雄喜鵲一口啄在小馬鹿的耳朵眼裡,「轟隆」一聲,猶如在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震得小馬鹿將頭猛地一搖,恰巧撞在樹幹上。小馬鹿頭頂立刻起了個大包,昏天黑地,搖搖欲墜,幸好有雌馬鹿將脖子架在小馬鹿的脖子下面,才免得小馬鹿摔倒在地。
馬鹿群中一隻體長接近2米,體重超過400斤的雄馬鹿發出了嘹亮的「嗯,嗯」聲,似乎是在下達命令:這隻鳥十分可惡,切莫讓它落在身上。
母喜鵲爪子在枯枝上一蹬,身子便飛離鳥巢,沖向雄馬鹿,雙爪抓牢鹿角,俯身下啄雄鹿的眼睛。
小杜鵑也加入了戰鬥,停在雄馬鹿的另一隻角上,俯身下啄它的另一隻眼睛。
雄馬鹿正是這群馬鹿中的王者,二鳥啄眼,嚇得它魂飛天外,眼睛是它觀察世界的窗口,是它尋找食物的明燈,是它統治部族的利劍,豈能受傷?眼皮閃電般下合,鹿角左右快速搖晃。眼皮被母喜鵲和小杜鵑啄出了血,鹿角卻掛在樹杈上動彈不得。
馬鹿王沒能甩脫二鳥,卻把自己固定在樹杈間,任由鵑鵲叨啄。眼皮不一會就流出血來,疼得鹿王「嗯,嗯」直叫。腦袋用力扭轉,「嘎嘣」一聲,鹿角齊著鹿頭斷折。鹿頭僅有少量鮮血溢出,鮮血下面似乎有硬硬的東西剛剛露頭,很像小孩子乳牙掉後新長的恆牙。母喜鵲乾脆跳到鹿王的頭上,啄食剛剛冒出來的新鮮血液。小杜鵑仍停留在脫落的鹿角上,它似乎有點嚇傻了。
「馬鹿王,這下可慘了,威風凜凜的鹿角就這樣被兩隻鳥弄掉了,看它還有什麼臉面當馬鹿群里的頭頭。」堅睿嬉笑著說。
「馬鹿發情季節是9——10月,雄鹿的角是爭奪雌鹿配偶權的武器,過了發情期,鹿角就會慢慢地老化脫落,再長出新的鹿茸。」舞蝶接著說,「鹿茸能強筋健骨,入腎補肝,行血消腫,對於治療腰疼、筋骨疼痛有很好的療效。」
「哦!這下可慘了,馬鹿要是被偷獵者盯上,豈不是要走上塔里木虎的滅亡之路?」堅睿揣測道。
「不!馬鹿性情溫順,還是個素食主義者,人類為了不間斷地取得鹿茸,就會慢慢馴化、飼養馬鹿。」舞蝶接著說,「老虎性情暴躁,還是個肉食主義者,本身不易馴化,這就導致它將來的滅亡。」
馬鹿王把腦袋從樹杈間抽出,輕輕一低頭,母喜鵲就立足不穩,滑落下來,還沒等它展翅騰飛,馬鹿王已抬起寬大的蹄子,一腳踢在它的肚子上。母喜鵲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出一丈多遠,在雪地上連翻了七八個跟頭,最後,它才肚皮朝上,平躺雪上,一動不動了。
「母喜鵲在馬鹿的頭上為什麼站不住,怎麼那麼滑?」忍關切地問,「那隻喜鵲還能活嗎?」
「雪花最初落在馬鹿溫暖的身上,轉眼就化成了水,溫度太低,水馬上就結成了冰,馬鹿的身上就像一塊小型的滑冰場,喜鵲當然站不住腳。」舞蝶接著說,「那隻母喜鵲好像受了內傷,如果不是遇上凜冽寒冬再加上暴風驟雪,它也許還能有活路。」
雄喜鵲「喳!」的一聲驚叫,展翅飛落在那隻母喜鵲身邊,合身覆在它身上,雙翅插入它身下,用自己熱乎乎的身子給它取暖。
「雄喜鵲好重感情呀!感動得我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忍激動地說。
「該死的馬鹿跑這裡逞什麼凶?」堅睿生氣地說。
小杜鵑「布穀」一聲驚叫,展翅飛上高枝,再也不敢飛下來攻擊馬鹿。
「小杜鵑是被受傷的喜鵲嚇著了嗎?」一不問道。
「我看不是,小杜鵑可能感覺自己太孤單,也想找個老公,在它受盡傷害的時候,也好有個不離不棄的伴侶始終陪在它身邊。」忍剖析道。
半個時辰後,上面的雄喜鵲展翅飛了起來,下面的母喜鵲身子一翻,拍拍翅膀也飛了起來,兩隻喜鵲在空中叫「喳,喳」飛了一大圈,兩翅一收,鑽進溫暖的巢穴。
「哦!功夫不負有心人,雄喜鵲沒有白努力,它用自己溫暖的身體拯救了心愛的母鵲。」忍動情地說,「它們真是一對忠貞的伴侶!」
「鳥兒都害怕了,誰還能出手阻止這些貪吃的餓鬼。」堅睿氣憤地說。
「咴!」一聲馬叫從白茫茫的沙海中傳來,大約二十多匹棗紅色野馬踏著積雪奔向沙洲半島。一團白氣從馬鼻子噴出,與天空中飄落的雪花混合在一起,變得霧蒙蒙一片,似乎這群野馬是從雲霧中飛奔而來。
風雪中,野馬的黑色鬃毛直立脖頸之上,似乎是一把黑色的毛刷。健壯的肌肉隨著躍動的奔跑,呈現出稜角分明的塊狀。黑色的馬尾飄浮在臀後,顯得更加神采奕奕。
「媽媽,這是什麼怪物?高大、威猛、霸氣!」堅睿有些害怕地問。
「它們是準噶爾野馬,體長2.1米,肩高1.1米,體重350千克,頭大頸粗,耳短蹄圓,性機警,善奔跑。」舞蝶解說。
「它們跑來幹嗎?找吃的嗎?」忍尋問。
「對,天山發生了大雪災,野馬也沒了食源,才跑到這邊來覓食。」
準噶爾野馬剛一蹬島,就發現了伸著脖子吃沙棗的馬鹿,為首的野馬王一聲嘶鳴,除了5匹小馬外,15匹大馬立刻沖向馬鹿,馬嘴撕咬短粗的鹿尾,後蹄踢踹滾圓的鹿腹,前蹄刨砸粗大的鹿角。
一不開心地說:「還是野馬好,打擊馬鹿,為鳥類保留了過冬的食物。」
「我看不見的,野馬的肚子都癟癟的,怎麼會好心去保護沙棗?」二不直率地說。
喜鵲在窩裡也發出了「喳,喳」的歡叫聲,小杜鵑更是飛在野馬的上空,發出歡快的鳴叫。
天山馬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敗下陣來。準噶爾野馬占據有利地形,也開始學著馬鹿的樣子,伸著大長脖子勾著高枝上的沙棗,開始大快朵頤。
喜鵲的叫聲馬上變了調,轉換成悲憤和咒罵。小杜鵑在野馬的頭上拉了一泡稀屎,掉頭飛上高枝。
堅睿罵道:「這野馬也是個貪吃的貨,沙棗有核,小心噎死。」
一不卻罵道:「該死的馬鹿,打不過野馬就來啃我的皮嗎?」
堅睿這才注意到,三十多頭馬鹿已將它們幾棵小胡楊團團圍住,張開鹿嘴啃吃多汁的樹皮。
忍罵得最凶:「你們幾個三分像馬七分像鹿的大畜生,兩獸雜交的蠢貨,圍著我一棵小樹啃皮,就不怕把門牙崩掉嗎?」
「它們就是因為牙疼,咽喉疼,胃疼,才啃吃你們的樹皮。」舞蝶說道。
「那它怎麼不啃吃你的皮?我的皮這麼嫩!哪裡能禁得住它們的撕扯。」忍生氣地說。
「我年老體衰,粗皮糙肉,哪還有什麼動物喜歡啃吃我這身老骨頭渣?」
「年青是挺好,但也總被吃貨們惦記。」
堅睿也扯著脖子喊:「好疼,好疼,輕點,輕點。」
最痛苦的是舞要,七隻馬鹿將它圍成了一個圈,高大的雄馬鹿咀嚼它頂端細嫩的新枝,稍矮的雌馬鹿啃食它粗壯的老枝,小馬鹿就啃咬它光滑的樹幹。
舞要悲號道:「我的天呢!我的枝幹抹了蜂蜜嗎?招來這麼多畜生的啃吃。」
舞全怒罵道:「這群畜生當真可惡,打不過野馬,就跑來欺負我們。野馬也挺可恨!打敗了馬鹿,就開始狂吃沙棗,也不想著將馬鹿徹底打跑。」
不到一刻鐘,舞要的樹梢都被雄馬鹿吃光,粗枝和主杆上的皮也被雌鹿和小鹿剝光吃盡。舞要只剩下一個分成兩叉的光溜溜的樹身,舞要已經絕氣身亡。
「媽媽,舞要被它們剝光了皮,舞要死得好慘呢!」舞全哭泣道。
「舞要,你安息吧!馬鹿不得好死。」舞雲痛哭失聲。
七匹馬鹿分成兩伙圍向堅睿和忍,伸出長長的嘴巴,呲著寬大的板牙,衝上來啃吃兩棵小胡楊。
忍一見這麼多鮮紅的舌頭和白森森的牙齒,立刻就嚇得暈了過去。
堅睿大聲咒罵:「該死的畜生,我即使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