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格格不入的幾個人
第398章 格格不入的幾個人
翌日,
西廂房裡,唯二留守的兩位姑娘雪雁,晴雯,一大清早便展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雪雁整個人擺成個大字,睡衣也因她翻身多動掀開了一半,白花花圓滾滾的肚皮露在外面,睡夢中的她時不時還輕輕撓上幾下。
微微的鼾聲旁,是臉掛黑眼圈的晴雯,綰綰坐在床沿,好似嬌花照水,芙蓉春香,雙眸卻有些失神。
「雪雁當真是心胸寬闊,昨夜林姑娘點兵點將都沒點到我們兩個,她竟然還睡得下去。」
暗暗腹誹著,晴雯猛地回過神,連忙拍了拍臉頰,使自己清醒一點,「不對,不對,我怎會有這樣的念頭?若是以色侍人,豈不是與襲人、麝月她們同類了?舊時,我可最看不起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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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輕抿著嘴唇,晴雯又為自己的處境所擔憂。
她已然沒有在榮國府時的那個資本與心氣,通過作鬧來體現自己的獨一無二了。
在這個府邸中,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二等丫鬟,端茶倒水,針黹女紅,都鮮有能與岳凌相處的機會,更遑論一開始岳凌就對她有些偏見。
而且,這府邸還在不停的進姑娘,一轉眼從城門走到府邸,就多了十個人。
「哎……」
正在房中輕嘆著氣,門轍就有了轉動的聲音。
紫鵑攙扶著香菱,輕手輕腳的往房裡走著。
才轉過了落地的插屏,便見得晴雯在房中端坐著,瞪了一雙大眼睛,正上下打量著進門的她們。
紫鵑臉頰不覺染紅,訕訕一笑,問道:「這麼早就起來了?天都還沒大亮呢。」
晴雯嘴角抽了抽,道:「昨個夜裡你們兩個出門的時候,還說讓我給你們留門,這會兒回來,天都要亮了!」
紫鵑將香菱扶回了床上,又坐來了晴雯身邊,陪笑道:「昨晚是姐姐的不對了,只是我也沒想到老爺……不,是可卿姐姐,將我們兩個都抓過去陪睡,這會兒才讓我們離開。」
說著紫鵑還搭上了晴雯的手,輕輕揉著安撫。
作為一房的好姊妹,先行一步,總有種背叛情誼的感覺。
晴雯卻捉住了紫鵑的手,用指甲深剋了一下,「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問你那些有的沒的了?真不知羞,說得這麼全,你怎的不將前後行房事的流程,與我講一遍?」
「還有,你吃上了就論起坐姿排輩了,這聲姐姐叫得可真順嘴!」
惡狠狠的盯了一眼,紫鵑當時羞愧萬分,垂下了頭。
她本就不是個口齒伶俐的,遇見晴雯,在嘴皮子上肯定是討不得便宜。
紫鵑自知理虧,晴雯又好弄小性,仍是耐著性子哄道:「往常房裡不都是這般叫的。妹妹放心,你相貌端得出眾,更與姑娘眉眼有幾分相似,服侍老爺也是早晚的事。」
晴雯嘁了聲,「誰稀罕。」
偏開頭,又看見躲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的香菱。
額前的頭髮都打成了幾縷,似是汗水浸濕過後,風乾了的模樣。
但此時她的額頭還是紅得發燙,將那一點胭脂痣的顏色都沖的淡了些。
一雙眸子秋水如波,蜿蜿蜒蜒,動人心魄。
晴雯很是不平,明明這廝都偷吃禁果多少回了,無論面上還是眼眸中,都還是純潔的小白花一樣,無辜的惹人憐愛。
但當下,晴雯見得就更可氣了。
昨晚的睡不著全部拜她所賜,她竟真穿著晴雯給補的肚兜,去伺候岳凌沐浴了,讓晴雯也有了參與感。
「她呢,一聲不吭的怎麼回事?」
晴雯剜來一眼,惹得香菱又將被子往上扯了扯,想要躲起來。
紫鵑更是臊得臉頰如同紅燈籠,幾度欲言又止。
按理說,她才是第一個與岳凌有過魚水之情的,結果在秦可卿和香菱面前,她好似個雛。
香菱偷拿了薛寶釵的褻衣,那冷香丸的味道根本做不了假,似醃入味了一樣。
秦可卿更是岳大哥,岳叔叔的叫,比哪個都放得開。
她站在一旁,似是嘍囉,即便跟過去了,也是岳凌特意的雨露均沾,她才沾了一點光。
「她……她是自作孽,你不必可憐她。」
晴雯冷哼了聲,道:「肚兜呢?」
香菱眨了眨眼,睫毛忽閃忽閃,似是沒聽懂晴雯的話一樣。
「裝傻是不是?那我可就搜你的身了。出去一次,連回來都得人扶,你這丫頭吃得是真好,我下回再也不給你做了!還給我!」
「吃得好?!」
雪雁猛地坐起身,睜開惺忪睡眼,環視左右,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方才說話的晴雯身上。
「開飯了嗎?你們吃了什麼,給我嘗嘗!」
……
正房裡,
有昨晚那麼一個插曲,三春姑娘,史湘雲,被嚇得不輕,心力交瘁導致睡得很沉。
暖陽照入窗台,姑娘們還沒醒來,只林黛玉一個人先起來了,對鏡理妝。
「這個時辰,岳大哥應當已經去早朝了吧。」
「他也真是的,昨晚非得弄出那般糗事來,我要他進門再說話,他偏不聽,讓那麼多人都看見了!往後,還不知她們在背後要如何編排我!」
「不過,我特意讓幾人去伺候岳大哥沐浴。沒撈得機會的丫頭肯定會患得患失,心裡不平衡,一時間定然也不會將心思轉到我身上來。」
「權衡之術,岳大哥教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回首望了眼還在酣睡的姊妹,林黛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來,「幸好她們被我趕進了房,沒看見庭院發生的事,不然,我今日可沒臉面再和姊妹們同處一室了。」
「可岳大哥怎得那麼不小心,我手上的力道有那麼大嗎?怎得也能被我推飛出去。」
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林黛玉一臉疑惑。
鏡中的自己明明是一個弱柳扶風的小女子呀。
攏起髮絲,編起髮髻,林黛玉嘟了嘟嘴,心裡頗為氣惱。
可眸光映在自己的唇瓣時,她還不禁吐出舌頭舔了一下,瞬間又收了回去,暗暗吐槽道:「岳大哥,登徒子,下流胚子!」
「早知道他沒安好心,我也不出去提醒他了。」
「讓他進來被姊妹們發現,鬧出大笑話來!」
「林姐姐,你起得這麼早?明明昨晚睡得很晚呢。」史湘雲支起身子,抻了個懶腰,大大的打起了哈欠。
林黛玉收攏了思緒,含笑起身,走上前問道:「昨晚睡得可好?」
史湘雲一面披掛著貼身的衣物,一面隨口回道:「我常常不在家裡住,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房裡,我輪流在住,也不認那一床,便是換個地方,即使沒有床,我該睡還是能睡得著的。」
「倒是不知道她們……」
兩人的說話聲也叫醒了三春,三人也慢慢從被子中坐起,互相分著衣物穿戴起來。
迎春說道:「昨晚不是賊人,竟是安京侯回來了。可我們睡在了這間,侯爺最後怎麼辦了?」
「鳩占鵲巢,總是我們的不對了。」
林黛玉解釋道:「其實我在東廂房裡還留了一小間,舊時是存放些布匹被褥之類的庫房,休息一晚也不要緊。」
迎春點點頭,道:「那便好,不然我們該去和侯爺認錯的。」
「你們認錯?他才是險些犯下大錯!」林黛玉暗暗吐槽著。
史湘雲接著問道:「林姐姐,侯爺如今在哪呢?」
望著窗外已是大亮的天,林黛玉笑道:「這個時辰,應是去宮中上早朝了。」
「今日我們喬遷新府,岳大哥他也有他自己的事做,我們也該做我們的事了。」
史湘雲舉手道:「好誒,好誒,我來幫忙!」
林黛玉在她的小瓊鼻上按了一下,笑道:「先來用早膳,吃過之後,你們暫且將這房裡打掃打掃,將一切物事都裝在木箱中,貼上字條,待有人來取便是。」
梳洗穿戴作罷,迎春,惜春,史湘雲都跟著林黛玉走出房,人人臉上都十分放鬆。
只探春墜在眾人最後,心事重重。
「既然昨晚侯爺回來了,那他會不會已經進過房間了?不然,也沒有林姐姐和侯爺在外面吹風的道理呀。」
「林姐姐說是有飾物掉在水潭裡,可我平日看林姐姐都是素妝,不著粉黛的,哪裡佩戴了飾物呢?」
「不會驚醒我的就是侯爺吧?侯爺夜裡正站在我的床榻旁?」
想到此處,探春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當時侯爺已經摸過來,要掀我的被褥了,要是侯爺將我當做了他的丫鬟,那……那……」
探春的臉頰迅速躥紅,鮮艷的如同綻開的花。
林黛玉回頭一望,便看出異常了。
素日來,一直大大方方的探春,竟是低垂著頭,眼看鞋面,似有什麼心事。
「三妹妹,你休息的不好,怎得臉色也不好看?」
探春微微點頭,又忙搖頭,「沒事沒事,可能就是第一日還不習慣,等日後就習慣了。」
林黛玉狐疑的眨眨眼,「奇怪了,在遮掩什麼呢?」
「不對勁,將岫煙姐姐提上內宅風氣大管家的日程,要再往前提一提了,等今日我再觀察觀察她,看看有沒有紕漏,當不能再出一個晴雯第二了。」
……
皇城,
慈寧宮,
雕龍畫鳳的床幃中,幔帳緊鎖,裡面的咳嗽聲卻不止。
帳下擺滿了取暖用的火盆,有些已隔夜燒焦成灰,有些還在燃著噼啪作響,但也壓不過這咳嗽聲。
「陛下。」
「奴婢,見過陛下。」
「都起來吧,先出去。」
「是。」
隆祐帝緩步走進慈寧宮,來到了孫太后的病榻前,躬身一禮,「皇兒給太后請安。」
雙手抱在身前,深深作揖,隆祐帝就保持這個姿勢,遲遲等不來回應。
孫太后是醒著的,剛剛還聽了咳嗽聲,這會兒已經止住了。
母子二人就這麼僵持著,讓隆祐帝有些似曾相識。
舊時他還是皇子的時候,面對皇兄的諸多挑釁,為難,甚至叛亂,他極度的克制。
等來到母親的帳前,母親卻還是將罪責歸咎在他身上,對他不理不睬,甚至有些怨恨。
時至今日,這仍是母子二人心中的一個結。
半晌,帷帳中終於傳來了一道蒼老無力的聲音,「平身吧,今個為什麼來看哀家?」
隆祐帝拂袖起身,如實說道:「太醫院的太醫傳言說,太后的身子不佳。」
「不佳,也不是這一兩日了,怎得話還不說全了?直說了吧,哀家還有幾日可活?」
隆祐帝心軟勸道:「太后福澤綿長,萬壽無疆,哪有幾日可活的說法?」
此話一出,屋中慢慢安靜下來,停頓了半晌,孫太后才回應道:「你這不是也會說謊話嗎?也知道哄一哄人,舊時怎就不知呢?」
隆祐帝垂下頭來,嘆息道:「諸事不同,有些事不得欺瞞母后。」
「好,好,好,你是個孝順的。」
頓了頓,孫太后又問道:「哀家聽說,那個助你登基的小子,岳凌回來了,是嗎?」
隆祐帝臉上並沒有驚疑,畢竟岳凌進宮過,孫太后得知消息,也是正常。
「是,回來了。」
「那你要怎麼封賞他?」
「朕已許諾他爵進國公,賞賜秦王府為府邸。」
「所以,你要重用他?」
「嗯。」
「那之前你冊封的賈貴妃,又算作什麼?」
隆祐帝深吸了口氣,再作揖道:「兒臣不必言明,太后心裡有定論。」
「呵呵,呵呵。」
帷帳中傳出了幾聲冷笑,「皇兒,你好狠的心。你是想要他們最後狂歡一場,再一併除掉,立你這新法之威!」
隆祐帝作揖不起,不作回答,也已是回答。
「棋子,這都是你的棋子!我呢?又能成為你的哪一手棋子?」
隆祐帝應答道:「此事,太后已不必知曉,好生將養身體便是。」
帷帳中似是用力已竭,輕聲喘息道:「哀家本以為,你立了賈貴妃,是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重新親近勛貴了,哀家也與她們這樣轉述,結果你只是利用了哀家。」
「哀家,已經是你的棋子了!」
隆祐帝搖頭道:「母后剛剛的話有錯。並不都是棋子,岳凌他為國為民,沒有私慾,是朕的朋友,知己……」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