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苦深之殤(59):器限的無存
第450章 苦深之殤(59):器限的無存
「械挽」說著,一步一步,邁著穩健且看似異常沉重的步子,就好像身上抬著數萬噸的鋼鐵一般,雙腳發出惡魔和「怪物」才擁有的「咚咚」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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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的是,當他將雙臂高高舉起,異常平穩地踏上狹窄金屬樓梯時,他的身軀卻又好似稀薄的棉紗般輕柔,似乎並沒有任何重量施加。
就好像,他……能夠控制重力。
近乎以漂浮的姿態「走」上祭祀之台後,順著岩石拼接出的一條小道,「械挽」走到了整個圓形長桌,也是整個祭祀之台的中央位置。
緊跟著,他口中喃喃地吟誦用於結靈的古克魯斯德語,雙手間迅速散發出一股濃郁到極值的純綠色光芒。
很快,結靈完畢。
充盈的魔源力自空中凝聚於他的心臟之中,順著不斷泵發的血液,流遍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每一處皮膚、每一寸骨骼。
「 p. poslik aor.(中部語:力量衝擊。)」
「械挽」怒吼著,他的雙眸、鼻孔、耳朵和口腔中噴出綠色的煙霧,迅速向前方區域瀰漫,並在中部語加持的咒語之下,形成了一隻可以清晰窺見的,正在緩慢運轉的克魯斯德老式機械鐘錶。
「啊!!!」伴隨著魔源力的進一步激發,「械挽」的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吼,形似山羊的黑色簡筆畫圖案開始在他的臉和脖子處形成,疼痛的間隙,他還不忘嘟囔起晦澀難懂的中部語,似是朗讀,似是吟唱。
他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劇烈顫抖,像極了乘坐「機械戰車」行駛在顛簸路段的人們,無法控制地上下撲騰,卻也極難控制。
但奇怪的是,力量的準備期間,洛卡發現,似乎不光是「械挽」的身軀在顫抖,就連他周遭的一塊極狹窄的空間也在跟隨著他的力量而顫抖。
任憑洛卡來回穿梭,不斷變換視角觀看,那種顛簸和顫抖,都並非人類的身軀能完成的動作。
伴隨著面前鐘錶發出清晰地,仿若將魂靈帶走的清脆敲擊聲響,「械挽」竟然伸出雙手,表情十分痛苦地,朝向流淌著淚水、涎液和鼻血的臉上用力抓撓,即便留下了幾道深沉的血色之印,也並未停手。
接著,似乎是感受到了超越肉體層面的,仿佛來自精神領域的極致痛苦,「械挽」竟然撕扯下了單薄的棕色皮衣外套,以及裡面那件乾淨的白襯衫。
露出了裡面白淨、飽滿、有型、稜角分明,但既不誇張,也不瘦弱的胸腹部肌肉,以及那顆散發著幽藍光輝的,逐漸轉變為通紅之色的,正在劇烈跳動、高速運作的失落者半機械心臟。
雙手胡亂地抓撓了好幾下,甚至將指甲蓋陷入肉中了部分,「械挽」那健碩的,足以令任何性別之人都略作羨慕的身軀之上,才勉強覆蓋了一層銀白色的,屬於機械與科技的霧氣,暫時阻斷了向他大腦傳遞的任何神經感知信息,使他跪坐在地,大口地喘息著。
然而,儀式的進程無法中斷或暫停,只是略微恢復了對身體和精神的控制,「械挽」迅速涌動起體內的狂風系魔源力,在手中形成了一把綠色的,散發著星星點點的,近似螢火蟲般小光點的匕首。
他當著「雷頁」和洛卡幾人的面,將匕首放於後背,從肩胛骨處開始,照著背部,向下刺去。
噗!
濃黑的血液汩汩而出,匕首所及之處,傷痕深可見骨。
悽厲的慘叫聲迴蕩於整個巨型實驗場之內,這種近乎自殘的儀式開啟方式,著實讓身經百戰,見識過無數非凡事物和恐怖場面的資深失落者,「雷頁」和維克特也感到十分不適,就好像真的有一把匕首向他們的身體部位刺來、割開、劃下一般。
只不過,並不是脊背,而是大腦。
隨著第二道黑色血痕出現,處於慘叫聲包裹的「雷頁」感覺,那把想像中的匕首似乎朝向了她的大腦,正在撬開天靈蓋,胡亂地切割著或許早已異變的大腦組織,令她感到窒息、疼痛和眩暈。
她的眼前划過了一片急促而劇烈閃耀著的紅色光幕,就好像世界被可怖的深紅所包裹,自己正置身於無數魔鬼和骷髏接受懲罰的煉獄。
她感到鼻孔有些酸疼,口中有股翻湧而上的,極其濃重的鐵鏽味。
伸手觸摸,她竟發現這些液體很燙,也很黏稠,還沒反應過來,便嘔出了一口鮮血,從剛才的慌亂情緒中甦醒了過來。
正當「雷頁」搖晃著身軀,勉強不讓自己摔倒的同時,她猛地抬頭,發現。
「械挽」的喉嚨已被神秘非凡的力量所把持、所限制,已無法發出悽厲的尖叫,取而代之的是沙啞的,接續不斷的顯露出憤怒意味的「莎莎」吐氣聲。
他的眸子已被徹底的藍色所取代,包括眼球,包括眼白。
漆黑的圖騰已從脖頸蔓延至前胸後背,一面凌亂不堪、雜亂無章,另一面卻十分規整,蘊含著專屬於數學的幾何組合之美,但無論怎樣解讀,都無法與任何現存的神話、科學和魔法實體相對應。
而隨著他的身體蜷縮到極致,一雙由枯木構成的翅膀從他的後背「破土而出」,蜿蜒曲折,十分碩大,表面覆蓋著類似瀝青的黑色黏稠物質,跟隨「械挽」的身體晃動而不斷向下滴落,腐蝕著岩石材質的「地面」,發出嘶啦的聲響,升騰起一縷縷細小的「炊煙」。
「還差一步,還差一步。只有……只有狂風的力量……得到神明們的認可,才能……才能轉變為機械,真正啟動儀式。」「械挽」操著嘶啞的嗓音,喘著粗氣,大聲向周圍的人們解釋。
一滴滴血液順著臉頰流淌至胸膛,一股股黏液匯聚成團,向下墜落。
略微休息了一分多鐘後,「械挽」才鼓足了勇氣,鼓起顫抖著的雙臂的肌肉,猛然起身,雙手交叉於胸口,指尖不斷飛舞,圖畫著屬於「機械之主」和「械弄者」共同的圖特,一顆斷裂兩半的「遊標卡尺」簡筆圖案,正式啟動身為【祈禱者】的職業能力。
很快,枯萎的枯木翅膀頂端開始冒出屬於春日的綠色新芽,它們在魔源力和神明之力的影響之下,迅速生長,獻祭自身,變化為綠葉,短暫地使得「械挽」的後背看起來像是頂上了一棵參天巨樹。
幾秒後,葉子紛紛脫落、下墜,自發地湧向六隻蔚藍色的火焰之柱,與之混合,變成了筆直向上噴出的,散發嗆人味道的濃烈純白色煙霧。
「無論是克魯斯德,還是普托亞,無論是中部帝國,還是契丹里斯,凡人倘若試圖與神明溝通,則必須通過燃燒香料,升起延綿不斷的煙霧,才能向神明傳遞信息。這些煙霧,便是向神明宣告我們的儀式,看著吧,一旦獲得『機械之主』或『械弄者』任何一方的回應,『械挽』便會立即吟誦詩篇,啟動儀式。」維克特攙扶著身旁的「雷頁」,一邊向幾人解釋道。
「如果……神明沒有回應,那怎麼辦?」洛卡偏頭,看向維克特那半張布滿疤痕的臉,詢問道。
「那麼【祈禱者】就會短暫使用【獻祭者】的部分能力。」維克特語調沉重,解釋道:
「在多種情況下,【祈禱者】和【獻祭者】是可以互相轉換的,也可以相互使用對方的能力。就好像多年前因遭受行政長官門多列夫·維克迫害的,逃亡南方日涅人領土的阿爾喬姆一樣。
「他與他走失的兒子伊萬·羅斯一樣,同為【獻祭者】,可最終都不是徹底獻祭自身而引來死亡,反而是在與神明溝通的絕美夢境中,被帶走了靈魂,留下來逐漸腐化的軀殼,孤獨地留在了人世間。
「所以說,一旦神明不屑於或是不願意回應『械挽』,那麼他就會獻祭自己的身體、靈魂和生命,完成最後的儀式。」
「死亡……嗎?」洛卡有些震驚,低聲道。
「洛卡。」緩過勁來的「雷頁」用沉重的語調說道:
「『苦深之殤』戰役到來之後,『混亂組』與『領悟教』中的任何人都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我們隨時可以在任何地點,為了保護我們更多的失落者同胞不受人類屠戮而赴死。
「我們把它看作是造物主為我們制定的『理』,更是這個世界該死的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死亡,不過是在廢土紀元中最輕鬆、最愉悅,也是最……快樂的一種解脫方式罷了。
「洛卡,你要記住,身為領袖,你應該在任何時刻擁有必死的覺悟應對任何危險,只有如此,才能在漫長的漆黑夜空中,尋覓到那點可憐的螢火蟲發出的微光。」
說話間,機械的拼接聲從祭祀之台的中心位置傳出,「雷頁」轉頭看向「械挽」方向,重重地舒了口氣,拍著胸膛說道:
「看,『械挽』背後的樹枝已經變成了塗刷著白色油漆的鋼鐵之翼,成為真正的,屬於飛機的翅膀。白色,說明得到了『機械之主』的許可,而黑色,則象徵著『械弄者』的點頭。
「或許,是因為『機械之主』祂創造的使徒,那個『機械體』小子就在『人造湖』這片區域內,為了保護它的安全,神明同意了我們的請求。
「或許,是『機械之主』憤怒於『械弄者』同意了我們使用儀式的前半段摧毀了前六件『器限』裝置的存在,而報復於『械弄者』,便搶先同意了抹去後六件『器限』裝置的存在。」
「有什麼依據嗎?」「未來」上前半步,輕聲問道,似乎不願破壞逐漸變得神聖的祭祀之台的環境。
「並沒有直接的證據。」「雷頁」搖了搖頭,回應道:
「但據更為可靠的,舊帝國科學家阿里猶斯留下的『 X號文件』的說法, 1-6號『器限』裝置的作者可能就是『機械之主』,而 7-12號裝置的作者是『械弄者』。如果我們採納這一說法,便能理解現在的情況了。你們看。」
順著「雷頁」所指方向,幾人看到,一副堅固的白色機械鎧甲已然覆蓋於「械挽」裸露的皮膚處,且正在迅速替換原本附著於身體的衣物。
更多的狂風系魔源力從他五指蜷縮著向前揮出的手掌間湧出,被一股極其強烈的吸力拉至半空,凝聚而成一隻巨大的鎖鏈圓錐,並向下不斷投射純綠的線條,封堵了六隻噴火,不,噴煙的孔洞同時,構成了一隻富含科技感的監牢,並在地面形成了一隻「幾何六角形」圖案。
眼看儀式的準備已全然完成,坐在空中的「冰刃」向下投擲了十二枚「器限」裝置形成的晶片,便操縱著機械臂向後迅速退去,回到了巨型實驗場的邊緣位置,迅速被一隻玻璃罩所包裹。
而那十二枚晶片,則是懸停在半空中,依次排列組合,竟形成了一隻不斷旋轉的圓環,並不時向外發出絲絲火星。
晶片已然到位,「械挽」迅速走上前幾步,站在透過圓環照射而下的一道白色光柱內,高聲呼喊道:
「感謝『機械之主』的認可,請『機械之主』與『械弄者』原諒我們的過失。失落者團體必須依靠『器限』晶片才能避免滅亡的命運,才能阻止人類中的野心家狂妄的行動,阻止這個世界的毀滅。
「現在,請允許我朗誦『祈言之詩』,消除這些晶片的本體,全部的『器限』裝置的存在吧!」
「械挽」的話音剛落,周圍的綠色線條迅速分裂出更多的部分,沿著祭祀之台的邊緣開始移動、旋轉,不到半分鐘,一隻純綠色的帷幕便將「械挽」全然包裹了起來。
十二枚晶片也終於停止了轉動,它們紛紛向外擴散,緊貼在綠色帷幕之上,懸浮於半空之中,等候被儀式抹去存在。
清了清嗓子,「械挽」終於吟誦道:
「龍族的身軀已頹廢地消散於喧囂的大陸。」
「人類的靈魂已痛苦地奔波於沉寂的土地。」
「沉睡於無盡噩夢中的造物主啊。」
「您的『理』規定了『蒸汽紀元』的到來。」
「當蒸騰的熱氣瀰漫於天空。」
「當鍋爐的煤炭盡情地舞蹈。」
「當細小的絲線排列組合為布匹。」
「嶄新的時代與嶄新的神明正式誕生於這個世界。」
「然而。」
「漆黑的穹頂無法容納碩大的機械之軀。」
「長眠的古舊神明仍在翱翔的夢幻間低聲耳語。」
「偉大的呼喚迴蕩於古堡和冰原之間。」
「深沉的夢境期待狂躁之物被束縛。」
「只是。」
「鋥亮的機械終有腐朽的一天。」
「升騰的熱氣總會凝聚為冰。」
「請消弭枷鎖的存在。」
「於冰雪荒原的暗夜中,指引溫暖而光明的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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