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布局者:文臣、文官集團、乃至聖人門第
「朱允炆?」
「呂氏?呂本?呂家?」
朱元璋面容陰翳森然,雙眸殺意迸發,咬牙切齒道。
此番推測。
其實並無任何問題。
這般想法,曾經朱柏也想過。
但這也里存在一個無法解釋,且自圓其說的邏輯閉環。
正是方才,朱元璋所問的核心問題。
亦是驅使那些人,做出這等瘋狂舉動,真正利益點在哪裡?
僅僅是為了助朱允炆母子登上高位,收穫從龍之功。
可這從龍之功。
所給那些於暗處推波助瀾施以援手的人,所能帶來的利益,著實與之承擔的風險不成正比。
如此情況下。
呂氏、呂家、朱允炆三人,又憑什麼,讓那些人心甘情願,為何願將腦袋別褲腰帶上行瘋狂之舉?
人格魅力?
天命之子?
王霸之氣讓所有信服?
別逗了。
壓根就不可能。
待朱標薨逝和藍玉案消息傳出。
也正是因這個導火索,讓朱柏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山,醍醐灌頂之感。
亦慢慢品味出一絲不一樣的感覺,將幕後布局者棋局脈絡慢慢理清。
對布局之人的真實目的,有了無比清晰的認知!
此局,乃是局中局。
看似受益最大者,其實並非真正受益最大者。
常氏病死,呂氏以此更進一步,以妾身份被扶正,坐上太子妃之位。
朱雄英和朱標病死,朱允炆因其母呂氏,坐上正宮身份以庶轉嫡,成為了皇太孫,大明合法繼承人。
呂家則因朱允炆和呂氏地位,則身份亦變的貴不可言。
其間所得利益、好處,不知幾何。
要說受益最大者,怎麼看怎麼想都非他們莫屬。
但在勘破此局的朱柏眼中,一切不過是布局者所設障眼法,以此掩蓋幕後布局者真實身份和真實目的,悄然獲利且不留下任何把柄和蛛絲馬跡。
哪怕某一天,倘若真的東窗事發。
布局被勘破,亦能全身而退。
諸般罵名有人背,不被勘破情況下,其又可以此為把柄,而挾天子某奪利益。
呂氏、呂家、朱允炆看似受益最大者,終究不過為別人手中隨意撥弄的棋子罷了。
所得利益,比之布局者真正的利益核心點,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且還為此留下把柄,極有可能因此成為別人的傀儡。
就算不留下把柄,待布局者收尾,棋局徹底勢成起勢。
攻守易形令不出宮,天子權柄被稀釋,臣子乘勢而上。
朱允炆哪怕不想成傀儡,亦必須成為傀儡。
想到這裡,朱柏微微凝了凝神,面容神色陰沉而肅然,搖了搖頭道:
「其實這個問題,以往查大嫂和大侄子兩人死因時,兒臣也曾這般推測和想過。」
「但隨著老大的忽然病逝。」
「以及朝堂上,父皇所做出的一系列決斷,期間所牽扯到的人和事物。」
「依兒臣拙見,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
「此乃局中局。」
「在兒臣眼中,甭管呂氏、呂家也好,現如今已身居皇太孫,被定為大明江山社稷接班人的朱允炆也罷,都不過是別人所推出,杵立於前台的棋子。」
「呂氏、呂家、朱允炆,並非此番事情上最終受益者。」
大半輩子都在陰謀詭計,背叛以及血雨腥風當中渡過的朱元璋,待聽此言也不免微微愣了愣神,半眯著的雙眸中閃過一道精光,神態極為認真的盯著朱柏看了許久,眉宇微皺沉吟了片刻。
隨後,其一雙虎目猛然睜開,沉聲質問:
「喔?」
「那依你所見。」
「此事,乃是何人布局?何人為執棋手?」
「於背後謀劃、謀算著眼前這一切,其下這麼大一盤棋,想要以此得到什麼?」
「他們真正所求為何?」
朱柏聞言沉吟了片刻,神色忽然間變的尤為鄭重,幽幽開口:
「文臣,文官集團,甚至牽扯聖人門第。」
「除了他們,兒臣想不到任何人。」
「也只有他們這些人,乃是此場布局中,所受利益好處,超越了呂家、呂氏、朱允炆等人的存在。」
「朝堂上上下下,也只有這些人配合和算計,才能夠布下這麼大一場天衣無縫棋局,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中,蒙蔽所有人雙眼,且讓人沒有半分察覺,暗中摘取勝利果實。」
轟......
此言一出。
宛如平地起驚雷,驟然於殿內炸響。
朱元璋猛然一驚,雙眸瞪得溜圓宛如銅鈴,嘴巴張得老大,一臉錯愕和難以置信之意浮現,直接呆愣在了原地,久久不曾言語,呼吸聲亦然在不知不覺中變的急促而厚重。
「什麼?」
「你說什麼?」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斷然不可能是他們。」
「小十二....」
「你在說謊,你在說謊,對不對?」
說著,說著,他腦袋驟然搖的跟撥浪鼓似地,繼續道:
「沒理由,他們完全沒理由這麼做。」
「且老大曆來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對朝堂文臣多行寬待,給予他們足夠空間和信任。」
「他們怎麼可能做出這般事情,謀算謀劃這一切?」
「誰敢保證,新君即位,對他們的態度,能如老大那般對待他們?」
「謀劃太子一脈,這與他們利益不符。」
「小十二...」
「你這是在妖言惑眾,無中生有。」
「其心可誅。」
話雖這般說。
可朱元璋那雙眸中不時閃過的精光,面色中不時變幻的神情,無一不是說明,眼前這個生性多疑的洪武大帝,大明的開創者,此刻於其中品味出了某些東西,亦或者說想到了什麼事情。
對此。
朱柏並未理會和在意,繼續出言道:
「為何不可能?」
「又為何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文臣、文官集團的人都不是傻子,老大的性格如何、心性如何,他們這些聰明絕頂人眼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特別是對文官,看似手段懷柔寬以待人,給予了足夠的空間和信任,看似老好人一個,周旋於父皇和群臣中間,為他們謀福利說好話,實則心中對文臣的看法,與父皇看法大庭近乎一樣。」
「重武輕文。」
「此四個大字已就足夠,文臣、文官集團、乃至聖人門第,不可能對此事置之不理坐以待斃。」
「老大心性、性格如此,皇長孫朱雄英,在您和老大的悉心培養下,其性格、心性會如何?」
「結果不言而喻。」
「三帝皆如此,至少上百年。」
「文臣、文官集團、乃至聖人門第,難以有出頭之日,權傾朝野牧天下,從中攥其好處。」
「此番境況。」
「對於從唐宋元三朝以來,一直把持朝政,代行皇權之事權傾朝野,替天子牧民,剝削圈養百姓從中攥取利益,逍遙富足橫行無忌的文臣、文官集團、乃至聖人門第。」
「眼下情形,絕對是他們不可能容忍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神色凝重肅然,繼續道:
「為此。」
「他們只能鋌而走險,算計謀劃以陰毒手段,滅掉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壓制他們的人,藉機暗中推波助瀾,讓符合他們利益,方便他們控制和擺弄的新君上位。」
「以此來破局,重現昔日榮光。」
「而老大和大侄子、大嫂三人則首當其衝,朱允炆則是他們所中意之人。」
「亦是能夠將他們利益最大化的人。」
「以現如今,朝堂局勢,父皇這段時間以來的做法布局。」
「棋局已然起勢,他們的目的,已然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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