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親爹也親不到哪裡去
唉,談戀愛的滋味真好啊。
相比滿分,程野覺得滿分前寫考卷的過程也頗有一番風味。
我知識分子,講情趣的。
送石丹回家後,程野也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兒,這時一家網吧映入眼帘。
96年國內就有網吧了,只是數量不多,主要是當時的網絡內容不豐富,今年的網吧數量應該會迎來一個井噴期。
等到《傳奇》上線,網路遊戲時代正式來臨,開網吧的賺得盆滿缽滿,網吧數量更會指數型增長。
這裡比較偏,但客人卻不少,時不時地有人叼著煙進去上網。
程野也走了進去,正好帶著身份證,遞給網管。
別問他約會幹嘛帶身份證,這時候治安不好,適逢申奧,經常有警察在路上查證件。話說回來,現在的身份證造假也容易,兩個塑料薄片夾一張紙。
「你給我身份證幹嘛?」網管疑惑。
嗯,是了,這時候網吧是新鮮事物,沒啥管束,剛斷奶都能進。
程野把身份證塞回口袋,交了錢和押金,五塊錢上一個小時,不便宜。
網吧不大,也就是三十來台機子,個個都是那種大屁股顯示屏。
隨便挑了台機子坐下,看了眼身邊人都在玩什麼,然後打開瀏覽器。
大部分人都流連於聊天室,逛逛天涯、碧海銀沙之類的網站,看看新聞,也有玩CS的。
程野身邊的大哥就正在玩碧聊的一個語音聊天室,東北口音,正激情開麥:「我草你媽了個逼,你個狗籃子死臭逼,一場大火燒死你全家了個狗臭逼,乾死你媽了個……」
一口氣罵了兩分鐘不換氣的,下麥後,知道聊天室的其他人會回擊,直接摘下耳機,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轉頭看見程野正盯著他。
粗獷的臉上露出羞澀一笑:「小伙子,別介意,大哥平時挺有素質的,因特奈特就得這麼玩兒。」
「我知道。」程野連連點頭,「虛擬的網絡虛擬的媽,虛擬的祖墳不怕挖。」
「哎呦臥槽!」大哥驚為天人,「小伙子你這話精闢啊,我得記下來,以後用得著,虛擬的……」
程野笑笑,也點進一個文字聊天室,相對文明一點兒的。
「我他媽的文明人……」
這是個同城聊天室,不少還都是五道口周邊的大學生,在裡面吹水。
【踏雪尋梅】:哪位兄弟在學院路的,舉個爪看看。
【陽光腐蝕了愛】對【踏雪尋梅】說:我是北外的。
【花非花,霧非霧】對【陽光腐蝕了愛】說:原來是北外的兄弟,我是北理的,你那裡女生很多吧。
【陽光腐蝕了愛】對【花非花,霧非霧】說:對,都是女的。
【踏雪尋梅】對【陽光腐蝕了愛】說:有洋妞嗎?
【陽光腐蝕了愛】對【踏雪尋梅】說:當然有,我女朋友就是黑人,衣索比亞的。
【木頭人】對【陽光腐蝕了愛】說:臥槽,兄弟,黑*你也*?
【陽光腐蝕了愛】對【木頭人】說:沒區別。
【木頭人】對【陽光腐蝕了愛】說:兄弟你記住,yes是對你的鼓勵,oh my god才算對你的肯定。
【陽光腐蝕了愛】對【木頭人】說:那help呢?
程野也開始歡樂灌水。
別說,這個時代玩這個東西,還別有一番風情。
這時程野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道目光。
他抬起頭來,發現坐自己對過兒的那哥們兒老往自己這兒看。
而這時,對面的人再次看了過來,四目相對。
程野愣了愣神,剛有點印象,對面開口了:「是程野嗎?我,張騰。」
程野想了起來,這是他初中同學,初二就不讀書了,和自己老爹做生意去了,好像聽孫超超說在動物園倒騰服裝。
「記得,真是好久不見了,你怎麼在這兒?」程野問道,「你不是去和你爸做生意去了嗎?」
「你消息還挺靈,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和他做了。」張騰說道,「待會兒再跟你說,我要上麥了,你下機了跟我說一聲……比翼雙飛我草你媽……」
張騰和身旁大哥喊得激情四射,唾沫星子塗滿了電腦屏幕,比青蛙還聒噪。
程野在聊天室灌了一會兒水,又玩兒了會兒MUD,看了會兒新聞,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程野臨走前,敲了敲張騰的機子,示意自己要走了。
「等我下,我也不玩兒了。」張騰擺弄兩下滑鼠,站起身。
走出網吧,張騰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了過去,「抽嗎?」
程野擺手拒絕:「現在不抽。」
張騰給自己點燃一根,「是,你還在讀書。你在哪兒讀高中,明年考大學吧?」
「北航。你現在還在賣衣服吧,聽說動物園那邊服裝生意好做,發財了?」
「好做啥啊,勤行,我整天累得跟騾子似的,我爹就坐那兒數錢。」張騰深吸一口,滿臉怨氣,「我現在已經不跟他幹了,整天拿我當畜生使,自己一天兩盒好煙抽著,連工資都不發我。」
張騰是河北人,舉家來京城求生,初中在北航附中借讀,後來因為打架被開除了。
而程野對他的印象之一就是此人打架極其生猛。
還記得初二的時候,男生身體普遍沒有發育,這人直接打上了高中部,把兩個個子高他一頭的人打得直不起腰。
後來才知道這人祖上是走鏢的,武術是家傳的,其他人打架王八拳亂掄,這廝打架帶招。
會摔跤,兩條臂膀跟蟒蛇似的,纏上就是個死。
不上學後,就跟著老爹在動批做生意,他爸算是那種大家長性格,說一不二,生兒子就是當勞動力用的,自然沒有發工資的意識。而且張騰頭上倆哥哥,底下一弟弟,本來就被當豬養。
「我管他要工資,還被他cei了一頓,說什麼我被他養到大,吃他十幾年糧,就是要給他賣命。他去年賺了快十萬,都是我在忙前忙後,一天就睡五個多小時,我管他要一千五過分嗎?草,封建地主農忙時還給倆夾肉火燒呢。」張騰怨氣滿滿。
「我不跟他幹了,連夜帶著點細軟從家裡跑了,丫還報警抓我,說我偷他錢,要送我去坐牢。要不是我媽偷著幫襯,我現在連飯轍都沒有,有這麼當爹的?」
「我現在算清楚了,什麼親爹老子,都是假的。那句話說的真沒錯,親不親階級分,他當老子的也不能剝奪我的剩餘價值,你說是不是?」
程野也不好幫著他罵他爹,見程野不說話,張騰一揮手道:「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倆不是一階級,我們工人階級的苦你是不能明白的。」
一根煙抽完,又點起一根,程野笑著用手給他擋風,「工人兄弟怎麼能排斥革命同窗呢?你忘啦?」
張騰思索片刻,點了點頭:「有道理。」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有工作嗎?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個,我爸單位食堂現在好像在招人。」
張騰拍了拍程野的肩膀,「果然是好朋友,當初班上我就看你順眼,沒看錯,哈哈哈……不過現在不用了,我不想再給人壓榨了,我現在自己當老闆。」
「做什麼?」
「小生意,擺了個攤兒。」張騰說道,「本來我在地質大學那邊擺,現在不是申奧嗎,我就成非法經營了,天天被城管趕。我在北航那兒租了個固定攤位,誒,剛好離你學校不遠,到時候帶朋友來照顧我生意。」
「那沒問題。」
兩人邊走邊聊,一路走到北航大學裡頭,張騰還帶他看了眼自己的攤位,在一個小超市旁邊,裡面有幾個固定攤位,賣大餅的賣糖葫蘆的賣炸雞的都有,還挺豐富。
「我就在這兒賣涼皮,東西還沒弄好。」張騰說道,「平時在前八家那塊兒住,你要是有空就來找我玩兒。我一個人在這兒朋友也不多,以前的同學都在讀書,偶然碰到也不搭理我。」
張騰看上去有些落寞,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我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