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酸蘿蔔別吃
楊鑫華看著天涯社區上的那篇文章,嘴唇發白,手都在發抖。
他本來以為自己寫完那篇文章,事情就過去了。
畢竟他之前也沒少寫文章批評那些年輕作家,什麼郁秀、痞子蔡,甚至講鬼故事的那個張震。哪個沒吃過他的排頭,可沒人反擊這麼迅猛,又這麼激烈的。
幾百字的文章,他看了好幾遍才看完,每次一看,都眼前一黑。
要不是身體還算健康,如果他身體有什麼心臟病一類的舊疾,恐怕這一遭就要直接過去了。
就算身體一直以來還算康健,看著這篇文章,楊鑫華都覺得自己要犯心臟病了。
「目無尊長……目無尊長……太過分了……」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楊鑫華拿起筆,想再寫一篇文章以示反擊,但是看著程野的那篇文章,腦海中一篇空白,都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寫什麼或許都是徒勞的。這傢伙,罵架的才華很高,文章的煽動性很強,這是他做不到的。
而且現在罵他的不止程野一個人,還有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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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罵他,還開始扒他的皮。
扒他的一些崇日言論,扒他的媚上欺下的過往,甚至還扒他作為公職學者,一直以來卻參與書商的策劃和推廣活動。
並且直接罵他搞學術腐敗。
不是所有的年輕作者都被他罵過,也有一些年輕作家寫的書被他大加讚賞,但是那些作者似乎都隸屬於一家圖書出版公司。
而那家公司的老闆和楊鑫華似乎十分親密,甚至還有人扒出二人的合照。
楊鑫華並不太了解網際網路,也是剛剛接觸,這一周他總感覺學生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還有些人在背後叨咕什麼他聽不懂的話。
雖然不知道在說什麼,但感覺不是好話。
後來還是一直以來合作的書商,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一個叫程野的作家在網上罵他,反響特別熱烈,點擊率已經高達幾十萬了,而且還在不斷地攀升,算得上是天涯論壇成立以來的第一熱帖。
而且這篇文章現在流傳的到處都是,就連他們公司也受到了質疑和牽連,股價都下跌了。
楊鑫華嚇得趕緊上了那個網站,不看不知道,看過之後心臟差點都停擺了。
短短一周,網際網路幾乎都把他扒光了。主要也是之前做事情不遮掩,根本經不起考量……這個東西太可怕了……
罵又罵不過,自己屁股還不乾淨。楊鑫華大腦一時放空,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看著網上那些跟帖,忽然看到一條「北大保送生就是有才」,楊鑫華一咬牙,心道:你做夢!你這種目無尊長,囂張跋扈的東西也想上名校?!
於是拿起電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北大中文系主任溫儒敏的辦公室里。
打了好幾遍沒人接,楊鑫華不死心,繼續打。
另一邊廂。
北大,李兆基人文學苑。
溫儒敏指著自己的電話座機,讓曹文軒和戴錦華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
「你瞅瞅,你們瞅瞅,我說什麼來著?說曹操曹操就到,老曹,啊不是,老楊打電話來了。」
曹文軒看了一眼,說道:「這個程野啊……還沒進北大呢,就開始給我們找麻煩了。真不知道招進來是福是禍啊。」
戴錦華冷笑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這個楊教授,還是他先罵人毒瘤、地攤寫手,怎麼,年輕人回個嘴就受不了了?有本事就罵回去啊,還想走上層路線?我們北大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他們做主了?」
溫儒敏道:「年輕人有鋒芒是好事,但是鋒芒太過反而不美。過剛易折,強極則辱,等那個程野正式入學,咱們要好好調教。」
這句話很擺明了,這個年輕人收定了。
戴錦華笑道:「溫主任這次真是剛硬,本來我還怕您怕得罪私人關係,就置青年人前途於不顧呢。真是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溫儒敏指著她:「老戴,說話不要夾槍帶棒的啊。我私人關係那麼多,文化圈兒教育圈兒那麼多人,全都顧我顧得過來嗎我?京城一塊板磚能打死倆學者仨幹部,一個個地都喜歡搞圈子文化,一個電話打過來花五毛錢話費,就讓人給他辦事兒……」
「唉唉,我沒別的意思啊,你們別這個眼神看著我,我打個比方而已。」
戴錦華笑著說:「我沒別的意思,溫主任你太多心啦。」
溫儒敏笑道:「那個小伙子也的確有鋒芒,那篇文章我也看過,寫得真是……老楊也夠倒霉的,估計是想踩一腳牛糞蛋,踩刺蝟上了,扎一腳血……」
「活該!」
「而且除了你倆之外,你猜今天上午,誰還來找我了?要求我不能因為這件事取消程野的保送。」
「誰?」曹文軒好奇道。
「季老。」
能讓溫儒敏說話帶個「老」尊稱的,又姓季,整個北大,不,整個京城就沒別人。
季羨林。
曹文軒驚訝:「連他老人家都驚動了?」
「老人家不甘寂寞,住著院,還學年輕人上網呢……」
曹文軒問道:「他老人家怎麼說?」
溫儒敏耳邊迴蕩著季羨林老人的話:
「小溫啊,那個程野最近很出風頭啊,聽說要上我們北大?好事好事,我看過他的文章了,嘿,寫得真他媽好。」
「我年輕時候要能寫出這種水平的文章,我怕是要用腦過度早死十年啊,哎呀,開個玩笑。」
「他在網上罵人那篇文章我也看過了,真他媽雄文啊,好看,逗死我了,有些小婢養的活該被罵,不要管他。」
「年輕人的事老他媽插什麼嘴,乾媽媽的,不是你管就是我管,管什麼東西?我年輕的時候就不服管,這小子像我。」
「人一定要給我留下啊,我不說了,護士來了……」
楊鑫華打了一整天電話,都沒有人接,到了晚上才有行政人員回了個電話,說溫主任最近忙,不便接聽,有什麼事情可以代為轉告。
他差不多也清楚什麼意思了,頓時泄了氣,有些頹喪地躺在沙發上。
晚上,自己的小兒子用家裡的電腦上網,進聊天室,張口罵道:「去你媽的,你個傻逼!酸蘿蔔別吃!」
楊鑫華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著皮帶就去找兒子麻煩了,兩眼通紅地質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小兒子嚇了一跳,趕緊解釋:「爸,我罵網友呢,沒罵你,現在網上都這麼罵人……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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