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人夜
隔間內,喬恩端詳著這把花了八個銅席勒換來的匕首:握柄如同劍鐔,刀刃狹長而銳利,中央的血槽里殘餘著暗紅色的污濁。
劍和斧等重型武器喬恩根本沒法駕馭,咒法捲軸之類的東西又太過昂貴,唯一適合他的只有這把漆黑短刀。
幸好它是柄殺人越貨的好刀。
閱讀更多內容,盡在www.sto9.com
達西一行人不會放過自己這頭肥羊,他們光天化日之下還不敢直接上門,僕從間的私鬥也違反赫爾辛斯大師的規矩。
最有可能的是和昨天一樣,他們趁晚鐘敲響後的午夜時分找上門來。
不過就算有了武器,喬恩一個人也不可能正面對抗三個成年人。
怎麼辦?
找傑諾斯幫忙?
喬恩回憶起傑諾斯半臉鼻涕半臉淚的模樣,搖了搖頭。讓傑諾斯幫忙跟要求垃圾桶製冷沒有任何區別。
想辦法建立優勢呢?
古今中外以一敵多的方法無異於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天時不在家,人也沒法和,唯一能占據的就是地利。
高塔的僕從大多住在鏤窗後的狹窄隔間內,類似前世有獨立房門的飄窗。
容納喬恩這樣的少年倒是還有些餘裕,但如果是成年人,只能一個一個成排地擠進來。
也虧得達西他們沒法充分伸展手足,不然原主昨晚恐怕會死得更慘。
如果能把達西三人堵在隔間內,或許可以逐個解決。
但是就算自己爆種解決了帶頭的那個,想越過第一個人的屍體去攻擊第二個人也並非易事。更何況,喬恩可沒法保證達西會順遂他意地把門鎖上。
到底該怎麼做?
「咚咚咚——」
正思考著,宣告僕從開始勞作的早鐘敲響。
早上餐廳的慘劇根本沒法讓這座高塔的運作停滯分毫,所有的僕從都不過是這座殘酷機器內的一粒塵埃。
誤工同樣是死罪。喬恩抄起隔間門口的掃帚,向自己清掃了數百遍的那段樓梯走去。
誰曾想,這樓梯一掃就是一天。
或許是因為阿托姆死了,僕從們被分配到的勞作又多了不少。這一天來喬恩都在高塔各處焦頭爛額地打掃,直到臨近晚鐘敲響才終於解放。
「該死,到底該怎麼做?」
喬恩扔下掃帚癱在地上休息,眼神無意間瞟見了清掃過後成桶的垃圾和積灰。
...
雖說陰影維度並無晝夜,天空永遠都是渾濁一片,但人類的生理節律在高塔的早晚鐘下得以保全。
晚鐘響過,鏤窗走廊不消多時便迴蕩起陣陣鼾聲。
達西一行人從樓梯口中的陰影中走出。
「看清楚了?」達西問道。
「沒錯,那小子已經回屋了,進去之後沒再出來。」
「這種蠢蛋死了也是活該。」達西擼起袖子,將裹屍用的麻袋塞進褲腰:「今夜都多出點力,別再功虧一簣了。」
陰暗的走廊中,三人徑直向著喬恩的房間走去。
「吱呀。」
木門洞開,發出輕微聲響。達西忌憚地望草蓆看去,喬恩正躺在上面睡得酣熟。
「和頭死豬一樣。」長臉的跟班哂笑。
「閉上你的嘴。」
達西掏出兜里塞著的一塊抹布,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像昨晚一樣弄出那麼大動靜。
他悄聲走到少年鋪前,二人緊跟其後。達西蹲下身,抹布對準喬恩的口鼻,像是在做心理準備似的閉上眼睛深呼吸。
他不是沒殺過人,只是集中精神確保一會不出紕漏。
當達西再睜開眼時,正好與喬恩褐色琉璃般的雙瞳對上。
「——」
「嚓。」
喬恩一直認為,人類其實是很會虛張聲勢的生物。
譬如看起來再怎麼威武的成年男性,只要被擊穿要害照樣會死。
好巧不巧,蹲著的達西跟喬恩的手差不多在一個水平線上,而喬恩手裡恰好有把刀。
達西無言驚詫,雙目失神。事實上他這輩子也再也不會言語了,漆黑匕首完美地洞穿了他的太陽穴,喬恩抽出匕首的那一刻達西只能轟然倒地。
「啊......啊......」
跟在其後的跟班驚恐地看著往日裡耀武揚威的老大變成一具屍體,身不由主地向後擠。
「擠什麼?發生什麼事了?」末尾的長臉男人不耐煩地道。
達西的太陽穴被貫穿,大腦被瞬間破壞,根本沒機會發出任何聲響。長臉男人是三人里最矮的那個,在他的視角里,達西不過是跌了個趔趄。
「噗!」
喬恩反手割斷一旁的粗繩,掛在窗紗柱上的布袋精準地掉落在二人的頭上,濺起滿屋塵土飛揚。
「咳咳咳!」
二人被天降垃圾打了個猝不及防,飛塵糊住了視野,中間的男人沒反應到撲上來的喬恩。
喬恩捂住男人的嘴,匕首刺入側腹,而後在他目眥欲裂之下插穿頸動脈,最後是他左胸的心房。
「我草!」
長臉男人這才意識到這場一邊倒的屠殺。喬恩想立刻轉攻第三人,卻被男人沉重的屍首擋住了去路。
「可惡,沒想到和預想的完全一樣......」
喬恩費力地放倒男人的屍身,踩著屍體撲向長臉男,但後者已經解開了木門的鎖,眼見著就要逃之夭夭。
「咚!」
「啊——」
相撞聲響起,出人意料的是,傑諾斯不知為何正站在門外,跟長臉男人撞了個滿懷。
二人同時倒地,傑諾斯看到追上來地喬恩手中那滴血的利器,心中明悟,迅速地翻身向前抓住了他的雙腳。
「放開!快給我放開!」長臉男瘋狂地踹著傑諾斯的臉,但後者鼻青臉腫、口吐鮮血,卻始終不肯放手。
回身看時,喬恩已經殺到。
喬恩跟長臉男人差不多高,伸手便死死扣住了男人的口鼻。他反手握住匕首,鋒刃迅速地在軀幹上連續穿刺。
「腎臟、心臟、大腦!」
三聲低喝後,長臉男人頹然倒地。
目睹了這一流程的傑諾斯咋舌,僅僅數秒之間,喬恩便剝奪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柏圖斯......你怎麼這麼......這麼......」他痴痴地斟酌著詞句。
「熟練?」喬恩俯身,從長臉男人的麻衣上擦乾淨匕首。
「只是職業習慣罷了。」
傑諾斯沒聽懂什麼是職業習慣,他向屋內望去,只能看見往日裡耀武揚威的惡人死相難看地堆成一坨。混沌天穹的微光穿過房間照在喬恩的臉上,將他稚嫩卻冷漠的面目照出一絲神性。
片刻後。
對於喬恩來說,最費力的竟然不是殺人,而是把這仨貨從高層拖到塔底。
就算有傑諾斯幫忙,但死人可比活人難搬多了。況且從中途開始麻袋滲出的血就鋪滿了樓梯,今夜他還得回去加班把白天的活再干一遍。
想想就要吐了。
二人把大麻袋拖到樓梯口的轉角處,喬恩拍了拍手上凝固的血漿和灰塵,對男人道:
「我按約定來了。」
男人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巨大的麻袋:「你還真做到了?」
傑諾斯呆呆地看著二人對暗號一般的對話,只覺得今晚有太多事情超出他的想像了。於是傑諾斯放棄了思考。
那是今天早上發生的對話。
「你要武器做什麼?自殺可以直接從塔上跳下去。」男人不屑地道。
「殺幾個僕從。」喬恩平淡地說,就像在敘述今晚的菜式。
「就你這小身板?」男人狐疑地打量著少年羸弱的體格,「算了,有錢不賺王八蛋。」
「匕首五塊,好的八塊,別的武器不適合你。要不要?」
「要。」喬恩又推出一小堆銅幣,「我知道你能自由進出高塔,我多給你十個席勒,今夜在這裡等我。」
「等你幹什麼?」男人皺眉。
「處理屍體。」
...
「三具屍體十個銅幣,我虧大了。」男人嘆了口氣。
「無本的買賣有什麼虧的。」喬恩嘁了一聲,「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拖地了,還有整整四層的血跡等著去洗。」
「等等。」男人叫住了正欲離開的兩個少年。
「薩諾,薩諾·西斯。」男人用大拇指點點自己,「以後有什麼需求儘管來找。」
喬恩點點頭,拉著傑諾斯迅速離開了塔底,只留下薩諾盯著大麻袋犯愁:
「唉,今天一共賺了十八個銅幣,這下全輸給你了,伊安。」
樓梯轉角的陰影中走出一個金髮青年。他一身黑袍,面貌俊俏神色沉靜,倘若喬恩在場,定能一眼發現他就是早上喝令僕從維持秩序的那個學徒。
「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個僕從不簡單。早上騷動時,只有他聽了我的發言後能說出那種話。」
「『昂首挺胸地活著』?」薩諾複述伊安白天告訴他的話,「在這陰影維度?那你得先高過那三位才行。其中一位還是你導師。」
「賭資就免了,儘快找機會把這個給他。別暴露我的身份。」伊安沒搭薩諾的茬,扔過來一張羊皮捲軸。
「『神智學派冥想法』?你真要拉他入門?」
「倘若施特拉德的學生都如那個少年一樣狠厲果決,陰影維度早就擺脫三足鼎立的僵局了。這不也是我導師期望的嗎?」
伊安扔下飄忽的話語便揚長而去。
「說得輕巧,我不能上樓又不知道他叫什麼,怎麼儘快啊?所以說神智學派的學生真是......」
薩諾翻了個白眼,隨手把捲軸塞進身後的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