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君臣較力(二)
第1079章 君臣較力(二)
岑文本受不了李言的逼視,也承受不了這份沉重的壓力,噗通一聲跪在地位,磕頭如搗蒜,語氣中也有了些哀求的悲聲:「皇上,吳王殿下年少輕狂,他雖然曾經有過痴心妄想。」
「也不過是些少年意氣,自從皇上回京繼位後,他再不敢奢求什麼,整日深居簡出,也不曾到處招搖.」
「不見得吧?」
李言打斷岑文對的話,來到對方面前,臉色冷肅,居高臨下的說道:「李治在朕回京後,已經遣散晉王府的僚屬,就連斷了一臂的晉王傅趙恭存都打發到了地方。」
「以前曾經拉攏過的蘇勖、高季輔、張行成等臣子,也沒再見過面;那些讀過的書,也不再碰,每日躲在晉王府,跟著幾個道士潛心修行,練丹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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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朕沒有旨意,他連朝會都懶得參加,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而李恪呢?」
「整日和署王李愔泡在一起,說些對朝庭不滿,對朕不服的大逆不道之言。時不時的還邀柴哲威、權萬紀等舊臣在府內私聚,打聽朕的消息,發泄個人鬱憤。」
「李治提起朕,無論府內府外,皆稱大哥兄長,在朝中也尊為陛下;而李愔提起朕,從來都是皇上,在私下更是毫不避諱的稱朕的名諱,語氣之中頗有不恭之意。」
一條條一件件,如同九天燜雷,不斷的在岑文本耳中炸響,擊的他渾身哆嗦,已然不知該如何自處,只好頹喪的說道:「陛陛下,臣自從陛下登基後,再也沒有去過吳王府。」
「是以,並不知吳王和署王的行事所為.」
「這一點兒朕當然知道,先生是個識大體的人,知道去吳王府,是害了吳王,不再去,也是一片慈心。」
「不過先生雖然沒去吳王府,可心卻不曾一刻離開。這一個月里,你一共去了三次大明宮,皆是求見楊妃娘娘,為的就是替李恪謀取一條生路,實是用心良苦啊!」
李言這刨心之言一出,岑文本嚇的體如篩糠,如果說剛剛那些只是李恪兄弟的事情,這句話就有些誅心了。畢竟,他現在是李言的臣子,受到李言的提拔和重用。
可心裡卻向著李恪,這著實是讓岑文本無地自容。
見對方只是磕頭請罪,不敢再做分辨,御書房地上厚厚的羊毛毯,也止不住岑文本的額頭上已是一片通紅。
李言語氣一松,攙扶起對方,淡淡的說道:「先生心念舊情,正是忠義之舉,朕不會怪先生的。朕知道,自從封德彝把先生推薦給楊妃娘娘之後,先生心中就只有一個人了。」
看著岑文本充滿內疚和歉意的淚目,李言繼續說道:「當時,朕可惜先生一身才學,要大用先生的時候,父皇就說過,若用先生,李恪和楊妃二者,必舍其一。」
「先生,你說朕是殺了李恪,還是讓楊妃娘娘無聲無息的離去,才能讓先生安心事君。」
「不,皇上,都是臣的錯。」
岑文本被李言不帶煙火卻透著森寒殺意的話嚇的魂不附體,苦苦哀求道:「臣寧可退出朝堂,從此回家頤養天年,再也不涉朝中之事,也不願因臣之故,連累到兩位舊主。」
「請皇上恕罪,若要怪,就只怪臣人一罷,臣願以死贖罪」
「楊妃娘娘和李恪何其之幸,能得先生真心相待,她們母子之心,比起先生之誠,尤如瑩瑩燭火之比空中皓月。」
李言面對岑文本的求情,非但沒有怪罪,反而眼中儘是濃濃的欣賞之意:「朕知道,先生每次見楊妃,一直在都苦苦勸說,讓她送李恪去就藩,遠離朝堂中的紛擾。」
「安安心心的做一個封王,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可是,有你在,有楊妃在,有那些勢力在,李恪是不可能息了自己的雄心壯志。除非朕殺了他,或者把他身邊的那些擁躉羽翼給清除的乾乾淨淨。」
「否則,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這就是李恪的性格所決定的真實心態,你們誰也改變不了。」
「況且,楊妃娘娘是女中豪節,外表柔弱,實則內秀,身負國讎家恨,就連她恐怕也不會甘心,還抱有一定的奢望。只是她們的不甘心,會害的先生也難善終.」
岑文本聽到這裡,內心也是一嘆,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事情的關鍵,還在楊妃身上。
若她真的想讓李恪離開,李恪又怎麼會無動於衷?
她們母子倆一軟一硬、恩威相濟之下,把自己這個老臣給拖著,就是為了心中那一絲絲不可告人的野望。岑文本又豈能看不清這些,只是他一直都自欺欺人的相信楊妃對自己並不是利用。
只是先背叛吳王,後來又背叛魏王,若再背叛吳王,那自己這一輩子,讓後人提起,也是無法落筆了。
岑文本低下的眼神不斷閃爍,額上冷汗直冒,手上青筋凸出,內心極為糾結.
說來,眼前的皇帝,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對自己不但有賞識之情,也有提拔之恩。了解了這些內情後,依然對自己掏心掏肺,古之帝王未有如此厚待臣下者。
若自己再不傾心相投,那真是死了也會被挖開棺槨,被世人指著脊樑罵不識好歹,愚昧透頂,有負聖恩了。
更重要的是,岑文本知道,當皇帝和你打機逢的時候,你還能周旋一二;可當皇帝和你坦露襟懷的時候,就到了最重要的關頭,即是一種天大的恩遇,也是一種再無餘地的試探。
一旦自己再次抗拒,或許,李恪倒下的時候,自己也會隨之而去。
畢意,朝庭並不缺像自己這樣的人,想為皇帝盡忠的大有人在,像許盡忠,李義府這樣的人使盡混身解數,都想獲得皇帝的賞識。
皇帝萬乘之尊,不可能一直把心思放在一個總是降服不了的人身上。
「身在官場,有時候是身不由已的。」
李言看著眼色不斷變幻的岑文本:「別說李恪本身也有野心,就算他想不爭,可身為一個勢力的掌權人,他一路成長的過程中,附庸過來的那些人,也會逼得他不得不爭。」
「否則,最先倒下的就是他,他會被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勢力所吞噬。」
「這一點兒,從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就能看出來。當時情勢危急,面對隱太子的步步進逼,若是父皇不拼死一博,長孫無忌、侯君集、尉遲恭等這些和秦王府綁得死死的人,也會和父皇翻臉。」
李言遺憾的嘆了口氣道:「先生,其實你我都知道,走到這一步,無論是朕,還是李恪,都沒得選擇。事態再發展下去,不出一年半載,李恪就會挺而走險,再來一次玄武門。」
「而長孫無忌不會給他那樣的機會,他會掀起大案,把李恪身邊一系列的親人和屬下,全都拿下。而朕也不能阻攔,因為說到底,長孫無忌是為了朕。」
「事情即然不可避免,朕即不迂腐,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會先下手為強,和長孫無忌一起,動用所有力量,以泰山壓頂之勢,拿下李恪。若以謀反定罪,他的親人和臣子,就會大受誅連。」
「他的血脈子嗣,也會如當初的李建成李元吉一樣,一個也活不下來。」
聽到李言以輕緩的語氣,說出如此殺氣騰騰的話,岑文本只覺通體生寒,頭皮都有些炸起。
李言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岑文本又豈能看不出來。
身為帝王,能如此坦誠的把這些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隱秘詭譎陰暗之事,向他和盤托出。即是對他的信任看重,又是對他忠於舊主的一種理解和保全。
古之帝王,能做到這一點兒的,都是鳳毛鱗解。
岑文本知道,皇帝是給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不諦於漢昭烈帝的三顧茅廬。
他心裡感動,下定了決心,一臉坦誠的拱手道:「若是皇上信臣,臣去勸說吳王最後一趟,讓他老老實實的離開長安就藩。若他再不肯聽,臣與他舊日情誼也盡了。」
「從此,老臣一心一意忠於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完,岑文本一臉祈求的看著李言。
李言微微一笑道:「李恪英武不凡,有膽有識,志向高遠,這樣的青年俊彥,若是折在這深不見底的權力旋渦中,或者做一守門之犬,一輩子耗在雪域高原,豈不可惜?」
「我李氏上一代出現這樣的人物,還是打下了整個大唐,一手開創了貞觀盛世的英雄,太上皇。」
「李恪一身承載兩朝帝王的尊貴血脈,豈能比父皇要弱?」
呃.
岑文本見李言這麼說,一時傻了眼兒,皇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剛剛還是忌憚非常,可現在,很明顯皇上已經沒有了剛剛那種殺氣,轉而變為欣賞之意。
這是為什麼呢
李言見岑文本徹底的蒙了,微微一笑,帶著岑文本進了內書房,來到一幅寬大的地圖面前。
「先生請看。」
岑文本頓時怔住了,身在中書省多年,朝中什麼樣的地圖他沒見過,可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龐大而陌生的地圖。岑文本好奇的在圖上迅速掃視著,他希望能找到一個熟悉的地點。
並以此來推論這是什麼地方的地圖!
沒錯,這正是李言根據前世的印象和這個時代的了解,繪製出來的第一幅世界地圖。
只見龐大的歐亞大陸像一隻壯碩的麒麟踩在巨石之上,意欲騰空而起。西端的歐州到最下面的非州,從地中海到中東,中間是三大帝國西突厥、拜占庭、和天竺一字排開。
把整塊大陸分成東方和西方兩個世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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