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魔藥不敢亂喝

  1349年7月下旬,貝克蘭德東區。

  緋紅月光自夜空灑落,一襲黑袍的庫璐德神情亢奮,迫不及待地走進剛租下不久的小公寓。

  就在剛剛,他終於從神秘學聚會上得到了一顆「瑪瑙孔雀的蛋」。「女巫」魔藥的材料已經收集完畢,剩下的只有調配和晉升了。

  警方已經意識到兩周前的那個喋血之夜背後存在推手,借各種手段鎖定了他,發出最高級別的通緝。

  西維拉斯場的搜捕像一隻大手扼得庫璐德喘不過氣,事到如今,他早已沒有退路,唯有晉升才是出路。

  還好「教派」提供了解決的方法。

  只要飲下魔藥,他不僅能永遠擺脫「庫璐德」這個被通緝的身份,更是能增強實力,成為「魔女教派」的核心成員!

  在滿心的期待中,庫璐德拿出準備好的材料,一件一件放進事先清洗好的乾淨小鍋中。小鍋里的材料不斷融合,各種顏色混合到一起,變得粘稠,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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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就要完成了……他從懷中取出剛剛拿到的瑪瑙孔雀蛋,把它輕輕投入鍋中。

  伴隨著「嗤」的輕響,魔藥在釜中劇烈反應,綻起幽藍微光。

  庫璐德緊張而期待地觀察釜中魔藥,看到小鍋中的魔藥重歸平靜,才長舒一口氣。他忍不住自言自語:

  「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希望晉升也會這麼順利——嘶!」

  正當要倒出調配好的魔藥時,他猛然感覺一陣刺痛,似乎有一根鋼針釘入了自己的後背。

  周圍有敵人!庫璐德瞳孔微縮,急忙一個翻滾,躲向房間的角落。

  「是誰!」

  庫璐德又驚又怒,掃視一圈,立即發現有一根吹管從窗外伸了進來。不等他做出反應,伴隨著微不可聞的「噗」一聲輕響,又一根小刺扎入了他的大腿。

  是吹箭!敵人藏在窗外!

  庫璐德立即就要彈起躲到書桌後,然而,僅僅是剛才翻滾的間隙,後心傷口處的刺痛就已經帶著麻木,蔓延到了右肩。這讓他右臂一軟打了個趔趄,沒能如願彈跳起來。

  該死,有毒!

  還未來得及做出補救,庫璐德的靈感又是一動。扭頭便看見房間裡的煤氣燈火光猛然膨脹,從中走出一位身著純黑西裝,頭戴棕色莊園主帽的青年男子。

  閃現?還有中序列強者!

  很明顯,局勢相當嚴峻,庫璐德更加無心纏鬥。他連忙抽出兩把匕首,忍住麻痹與刺痛,左右開弓分別擲向中序列男士和公寓窗口的敵人,不求扔的多准,只求能給自己逃生爭取一絲間隙。


  逃!必須要逃!

  強敵圍攻,根本沒有勝算!

  他對剛剛調配完成的魔藥沒有絲毫留戀,踉蹌著遠離兩名襲擊者,撞開木板門逃離房間,目光投向門外公寓走廊盡頭的窗口。

  只要能夠逃出這裡,找到那位夫人……

  噗——

  還沒等庫璐德做下一步動作,一柄軍刺便貫穿房門,徑直刺入了庫璐德的後腦。

  房門外,還潛伏著第三個敵人!

  撲通一聲,庫璐德撲倒在東區破舊公寓樓的地板上,再也沒有了聲息。

  西維拉斯場的頭號通緝犯,貝克蘭德第五鋼鐵廠「喋血之夜」事件的製造者,庫璐德·羅密歐的生命就此落下了帷幕。

  …………

  克羅德甩掉軍刺上殘留的腦漿,走進房間。

  或許庫璐德到死都無法想到,那位藏身於房間之外的刺客竟然只是個孩子,身高只能堪堪到達庫璐德的胸口。

  像東區隨處可見的流浪兒一樣,克羅德身穿樸素破舊的衣裳,散發著貧窮的氣息,但那一頭柔順金髮和乾淨可愛的面孔,卻隨時展現著超越了階級和身份的優雅,標榜這個男孩的與眾不同。

  克羅德向屋內欠身致意道:

  「教父,已經確認擊殺。」

  被稱為「教父」的,是剛才從火光中走出的禮服男子。他是「起跑線」孤兒院裡所有孤兒的教父,克羅德的直接上級,蒂埃里·弗孔。

  蒂埃里的身材只是中等,卻時刻保持軍人般的挺拔,氣勢威嚴。在克羅德走進房間之前,他已經取下頭頂的莊園主帽,放在一旁,露出沉穩而深邃的面龐。

  「蒸汽在上。」

  蒂埃里·弗孔在胸前畫了個三角聖徽,將小鍋里的魔藥倒入旁邊的玻璃杯,頭也不回地對克羅德說:

  「我們來的稍晚了一些。魔藥材料已經被調配成魔藥,你要麼現在就服用,要麼等待下一次機會。」

  沒有專業的儀式和容器保存的魔藥不能久存。如果放置時間太久,它會和裝載的容器融合在一起,形成具有非凡能力的物品,失去飲用的功能——當然,沒有人會浪費一份魔藥去驗證這個「太久」的界限究竟在哪裡,「教父」也不知道魔藥究竟能不能打包帶走。

  他們只知道躺在外面的庫璐德疑似「魔女教派」成員,同克羅德一樣,是「刺客」途徑序列8的「教唆者」,而剛剛調配完成的魔藥,很有可能被用作「教唆者」的晉升。

  對於眼前的魔藥,沒有人知道配方是什麼,調配是否成功,有沒有加入額外的成分。甚至,他們連這份魔藥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


  克羅德微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

  這種時候,只有聽取「教父」的建議是最穩妥的。「教父」是「占卜家」途徑的非凡者,在飲下不知底細的魔藥之前,至少要請這位專業人士占卜一下。

  他尊敬地說道:「教父,我相信您的判斷。」

  「那你等一下。」

  「教父」蒂埃里從左手手腕上解下一枚藍水晶吊墜,懸垂在魔藥上方,閉眼冥想。

  幾秒鐘過去,他雙眼睜開:

  「好了。」

  「教父」蒂埃里看了一眼搖晃的靈擺,將它收回袖中,給出了結論:

  「占卜結果告訴我,它確實是你晉升的機會。」

  他不是克羅德,沒辦法用「是否有害」的卜辭直接判斷魔藥是否調配成功,只能給出這種模糊的占卜結果。

  這樣的結果並不能讓人放心,克羅德的心裡還是有點打鼓。

  不過無論怎樣,眼前的魔藥能讓庫璐德晉升,就同樣能讓我晉升!

  暗紫色的液體在杯中緩慢旋轉,中央有一點冰藍聚集,像一隻美麗的眼睛,誘惑而致命,吸引著克羅德的視線。

  克羅德狠下心,從台上拿過裝著魔藥的玻璃杯,道:

  「我願意嘗試,教父。」

  「好。不過,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說罷,「教父」蒂埃里對窗外的伏擊者下達了一道命令,「雷耶夫,你照顧好他。我去外面通靈。」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教父」蒂埃里便離開了房間——通靈是爭分奪秒的事。

  …………

  房間裡,克羅德和雷耶夫對視一眼,點頭示意。等到雷耶夫示意已經做好準備,克羅德便用儀式粉末和銀匕在四周構建出靈性之牆,隔絕空間。

  而後,他一仰頭,把杯中的魔藥一飲而盡。

  魔藥入口的瞬間,層層疊疊的囈語衝進了克羅德的腦海,視線里,煤氣燈的火光變得虛幻,仿佛在起霧的鏡子裡一樣,怎麼向外看都看不真切。

  一股能量順著經絡灌向他的身體,流向四肢,蔓延至身體任何一個角落。

  癢!好癢!克羅德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正在被融化,每一塊血肉都在變化重組!

  髮根發癢,腳底發癢,臉上發癢!渾身上下每一塊皮膚像是有蜘蛛爬過一樣又刺又癢。小腹中仿佛有一朵火焰,在灼燒器官,讓身體融化,又重組……

  黑焰從克羅德髮根流出,沿著髮絲爬動,即使到了原本的發梢也沒有停下,反而繼續向下流動。隨著黑焰,他的金髮也如同瀑布一般緩緩傾瀉,直至腰際。


  良久,黑焰終於熄滅,異樣感逐漸變弱,靈性開始回歸肉體。

  耳邊,鏡面破碎聲響起,仿佛走出了古怪的鏡中世界,克羅德眼前的世界重新變得清晰。

  一種明悟告訴他,自己已經晉升成功。

  「呼……」克羅德長出一口氣,解除靈性之牆。

  剎那間,內外隔絕消失,靈性之風吹拂。

  哈,晉升序列7了,和教父一個水平。雷耶夫應該很羨慕吧?他還是個序列9的「獵人」……簡單的冥想恢復狀態之後,克羅德躊躇滿志地睜開了雙眼。

  嗯?

  眼前的景象卻讓克羅德吃了一驚:

  迎接他的不是同伴的祝賀,而是黑洞洞的槍口。

  咔噠——

  左輪手槍的擊錘被拉開。雷耶夫聲音有些顫抖,如臨大敵:「不要動!把手舉起來!在教父回來之前,你有任何動作,我都會直接開火!」

  「雷耶夫?……咦?」出口的是清亮柔和的聲音,克羅德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

  這是……我的聲音?

  「也不要說話!」

  雷耶夫保持瞄準,嚴陣以待:

  「不要試圖『教唆』!蒸汽在上,我懷疑你已經失控,教父很快就會回來,一切將由他定奪!」

  失控?我失控了?克羅德愣了半晌。

  可是我的意識明明很清醒……還有剛才的聲音,是我發出來的?難道……是血肉發生了畸變,出現失控症狀?畸變……咦!?

  克羅德突然發現他對自己身上的某些部分失去了感應,不由得流下冷汗。

  我的「小兄弟」呢?我……我怎麼感覺不到它了?消失了,沒有了?

  正晉升會這樣?

  髮絲在臉頰上輕撫,觸感同樣令克羅德心驚。一切都在宣告著他的身體已經產生變化的事實。

  他越來越相信雷耶夫所說的「失控」,原本喜悅的心情蕩然無存,被絕望和悔恨占據,一顆心逐漸沉入谷底。

  我不想變成怪物,失去理智。可是為什麼我的思維還那麼清醒……難道,我已經變成了怪物?

  是不是,在這裡體面地結束,更好一些……

  就在克羅德猶豫是否要請雷耶夫給自己一個痛快時,「教父」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口,阻止了雷耶夫的敵對態度。

  「沒事的,雷耶夫。」

  他眼神略顯古怪地望向克羅德,又看了看舉槍對峙的雷耶夫:

  「通靈結束了,庫璐德的靈告訴我,『刺客』途徑的序列七,名為『女巫』。

  「從男人晉升的『女巫』,同樣也是『女』巫。」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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