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秩序之下

  蘇尼亞島深處，二十年戰爭魯恩據點遺蹟。

  前些日子在這裡發生的超凡戰鬥早已沒了影子，沒有秩序力量的影響，蘇尼亞島盛夏的原始叢林很快重新占領了這片古老的遺蹟。

  踏，踏，踏。

  靴子踏上石板的聲音接連響起，三個海盜打扮的人出現在遺蹟的入口處。

  

  像是對這裡很熟悉，他們徑直走向那塊綴有蕨類植物的石頭，打開了通往地下區域的通道。

  為首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不，他可能並不足以被稱為「人」——他的臉部趴著一隻半透明的，手掌大小的章魚，下巴周圍垂落著十數根長至胸口的滑膩觸手，頭髮深藍近黑，又圓又粗，披散到了肩膀的位置，身體則被黑色的披風完全包裹，連雙手都藏在了裡面。

  在地下通道內前進一段距離後，他們看見了那扇已經失去力量加持的「秩序之門」。

  「推開它。」章魚臉怪物的命令仿佛來自海底，模糊不清，還夾雜著些許吐出泡沫的聲音。

  「是，中將。」兩名隨從向前一步，用力推開大門。

  頓時，三人的耳邊出現了虛幻的浪潮聲，腥鹹的海風自大門後吹來，讓他們有了一種已經離開蘇尼亞島深處，重新回到海上的錯覺。

  不過，其中夾雜了一絲突兀的，明顯的污穢墮落氣息。

  不似想像中的空無一人，原本的「秩序之間」中央，已經有了一個跪伏在地上，不斷向某位存在祈禱的身影。

  三人深深地看著這一幕，誰都沒有進入「秩序之間」的打算。

  良久，那人才停下祈禱，緩緩抬起頭，看向打開的大門。

  那是一張氣質陰沉，一頭黑色捲髮的年輕臉孔。

  「深海中將，哈爾·康斯坦丁。」他認出了來者的身份，「久仰，我們終於見面了。你臉上趴著的可笑章魚，就是你的海怪血統嗎？」

  雖然近在咫尺，但聲音自深海傳來，令人聽不真切。

  「你一定是Z先生，我猜你已經知道了這裡隱藏的秘密。」

  「深海中將」對這不符合常理的似乎早有預料。他下巴處的觸鬚動了動，沒有接話，反問道：「那麼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與『極光會』分享這裡古精靈留下的的遺產？再怎麼說，在反對『暴君』這件事上，我們的立場都是一致的。」

  「啊，反對『暴君』。」Z先生盯著他看了一會，想到了什麼，「我明白了，對『暴君』來說，你確實是『海怪血統』。

  「但是！」

  他頓了頓，低頭看向用自己血肉繪製的簡易祭壇。

  「這裡沒有任何東西屬於我自己，是否可以分享，一切必須由我主定奪。不過，我可以為主引薦你這個潛在的朋友。」

  他的意思是，可以幫助「深海中將」與他們信仰的「真是造物主」直接對話。

  「不必了。」「深海上將」當然不可能接受這個提議，打斷了Z先生，「看來是我們晚來了一步，我就不打擾了。」

  他深深望了一眼Z先生腳下污穢的儀式痕跡，命令手下道：「把門關上吧。」

  他深知在極光會中「神使」的地位，Z先生親自主持儀式，代表那位「真實造物主」的目光或許正投向這裡。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對方只是序列6的「薔薇主教」，而自己這邊有三個不弱於他的非凡者，他也不敢直接撕破臉皮，在神明的注視下殺掉神使。

  Z先生對「深海中將」的態度很滿意。他點了點頭，在門關上之前，提醒道：「『黃昏中將』布拉托夫·伊萬此前失利，染上重病，正在帕斯恩涅港郊外休養。我相信你能趁機找到他的艦隊。」

  「深海中將」沒有回話，在關上門的一剎那，海怪面具下的神情分外凝重。

  「極光會」里，要出現一位「災難主祭」了嗎？

  …………

  一個新的身份租住在哪裡是一門學問，下榻在西區這家旅館只會是臨時的選擇。

  經過對社會知識的整理分析，克洛伊發現，要想更加融洽、自然地融入貝克蘭德本地富商圈子，租住的位置十分重要。

  工廠區，碼頭區，貧民聚集的東區和貝克蘭德橋區域肯定不在考慮範圍內。魯恩的體面人十分注重鄰里交往，如果住這些地方，就會被打上「底層市民」的烙印，即使和貝克蘭德的上流階級接觸，也會被嫌棄，讓人不想過多交往。

  希爾斯頓區有著貝克蘭德證券交易所、票據交換所、期貨中心、同時是七大銀行、各種信託基金、各種鐵路公司，各種大宗貨物商貿公司的總部所在，被稱為魯恩王國的經濟、商業和金融中心。這個區域人流量大，治安較好，同時不會過多追究住戶的來頭，便於隱藏，本應是居住的良好選擇。

  但「教父」蒂埃里說過，租住在金融中心的都是「苦逼打工人」。因為他們優先考慮住在距離工作崗位比較近的地方。同時金融行業工資又高，所以當地租金顯然是虛高——完全不能因為租金高就覺得住在那裡的都是上流人士。

  在真正的大人物來看，住在那地方的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或許有的人被大人物們認為值得結交，但他們也很少真正得到賞識，被引領進入上流社會的圈子。

  喬伍德區類似。雖然有風暴教會貝克蘭德總部聖風大教堂，但因為貝克蘭德不靠海，它在教會內部的受重視程度遠遠不如名義上同級別的聖塞繆爾教堂和聖希爾蘭教堂，即使是上流社會的風暴教徒也基本不會選擇住在這裡——包括王家在內，風暴的信徒在魯恩貴族中是大多數，既然想要獲得風暴的庇護，為何不與需要接受庇護且地位更高的國王和大貴族住在一起，住在皇后區？

  如此下來，喬伍德區的住戶整體畫像倒是和希爾斯頓區類似了。

  北區介於中產與上流階級之間，為了尋求黑夜女神教會的聖塞繆爾教堂庇護，住在北區的不乏信仰女神的上流人物。但是那裡有很大一部分與東區直接接壤，克洛伊害怕遇見外溢的黑幫成員或者其他認識她的人，也將它排除出了選項。

  聖喬治區因聖希爾蘭教堂的存在，住戶情況與北區類似，但魯恩貴族中信仰蒸汽與機械之神的鳳毛麟角，租住在那裡反而違背了克洛伊的初衷，不能為了只有寥寥幾位信仰蒸汽的貴族參加的教會活動，拋棄與更多大貴族互動的機會。

  選項只剩下了西區和皇后區。它們是真正的貴族與富商居住的首選，在全貝克蘭德治安條件都是最好的區域。住在那裡肯定不愁認識上流人物，只不過需要注意相應的禮儀和一些不成文的規矩。

  這對克洛伊來說，是可以承擔的風險。

  然而，直到開始在報紙上尋求西區和皇后區的租賃信息，克洛伊才發現，自己進入上流圈子最大的阻礙其實不在於租住在哪裡。

  這和她的身份有關。

  她準備以富商的遺孤身份登上貝克蘭德上流圈子的舞台。

  在預想的身份背景里，她是南大陸殖民地一個大莊園主的獨女，父親死在一次與土著的衝突中。最近幾個月，她才拿到遺產，準備在貝克蘭德重振家業。

  但是問題來了——一個年輕的，未成年的，還從來沒有參與過社交的少女，怎麼可能像一個真正的富商那樣直接招攬管家、僕人，隨意地租住在符合富豪身份的別墅中？

  雖然經由黑夜女神主導，蒸汽教會側面推動，女性在魯恩王國的地位相較於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作為一個未成年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妙齡少女，在社會認知中，克洛伊是不可能作為一家之主的。

  年輕，意味著閱歷不深，能力不足，意味著大人物們不會拿正眼看你！

  這可怎麼辦？

  克洛伊眉頭緊鎖，想不出解決辦法。

  忽然，她的腦海里傳來一個聲音：

  聽人勸，吃飽飯！

  以教父的閱歷肯定能給我提供幫助！

  她抓起房間中配備的信紙和鋼筆，刷刷地寫了起來：

  「尊敬的教父：……」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