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苜蓿號

  皮特放鬆地靠在欄杆上,眯眼眺望遠處的雲朵,向克洛伊娓娓道來:

  「今年6月初,苜蓿號從南大陸的凱撒港啟航。本來預定在航行兩周後,抵達目的地恩馬特港。誰知道啟航5天後,苜蓿號便遭到了海盜的搶劫。

  「但這只是『苜蓿號』慘案的起始。不幸中的萬幸,劫掠他們的海盜是『五海之王』納斯特的手下。『五海之王』納斯特宣稱自己是所羅門帝國的後裔,恪守著不殺害俘虜的美德,正因為如此,『苜蓿號』的乘客只是被洗劫了錢財,並沒有丟掉性命,海盜甚至還給他們留有足夠的食物。

  「本來,『苜蓿號』的厄運已經過去,但在之後的航行里,苜蓿號的乘客和船員們爆發了激烈的內訌,從爭執,到鬥毆,再到拔出左輪,提起直劍,互相殘殺。船員和乘客一個又一個倒下,四肢、心臟和腸子濺灑的滿地都是。在『苜蓿號』進港的時候,所有人都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看見甲板上清洗不掉的暗紅色。

  「即使是不願意加入爭鬥的人,也沒有地方躲避,沒有道路逃跑,周圍是深藍色的波浪,是看不見邊際的海洋。就算祈求神明庇護,向暴徒求饒,甚至出賣身體,都無法避免腦袋被掛在桅杆上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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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覺得在這種環境裡,你會怎麼做?」

  哦天,千萬別拐上我,你不會想知道答案的。克洛伊在心中腹誹。

  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催促皮特繼續講下去。

  皮特聳聳肩,繼續說道:

  「小姐,佩服,你的膽量還真是不小。恐怖故事的部分已經結束了,你也知道,『苜蓿號』最後還是成功開回了恩馬特港。

  「這還要多虧了正義的紳士們能在危難時刻聚集在一起。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船長站了出來,帶領還有良知的人浴血奮戰,奪回了『苜蓿號』的控制權。然而,這場血戰讓苜蓿號偏離了航道,水手更是只剩下原本的三分之一。最後,經歷過重重危險的『苜蓿號』才終於返回了恩馬特港。」

  又是血案……很像是「靈知會」和「教唆者」的風格。最近各地的「教唆者」都有所活躍啊——當然,不包括她克洛伊本人,她的「活躍」可不在最近。

  一年前,依靠廢止《穀物法案》的活動把「教唆者」魔藥消化完畢後,她再沒有進行過大規模的教唆。

  「苜蓿號」的慘案固然恐怖,但這故事可嚇不到克洛伊。在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起「教唆」之後,克洛伊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思考怎麼做才能製造一個「精靈泉」號慘案。

  當然,她迅速掐滅了這個念頭。

  已經成為中序列非凡者的克洛伊擁有多種對敵手段,自然難以代入「苜蓿號」上那些躲在逼仄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受害者。這個故事只能讓她微微感嘆,在這個世界上,最後還得靠自己。


  極目遠眺,遠處的恩馬特港只剩下一條不太明顯的白線,就連城外的燈塔山在視野里也變成了地平線上一個不太起眼的起伏。

  八月正午的陽光依舊毒辣,就算是躲在船艙的陰影里也能感受到絲絲炎熱。從昨天積累到現在的疲憊上涌,讓克洛伊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

  「抱歉,我有些疲倦了,感謝你的分享,皮特先生。」

  禮貌地結束這次對話之後,克洛伊邁著慵懶的步伐,走回了船艙中。

  皮特·貝肯沒有作任何挽留,冰冷地目送克洛伊柔弱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上層的樓梯拐角。

  剛才,哪怕講述了現實中剛發生的真實案例,也依舊沒有讓這位養尊處優的小姐提起足夠的警惕心。

  這位安全主管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苜蓿號」的故事嚇不到這個小姑娘可以說明很多事,但他寧願相信這只是因為她狂妄自大,缺乏敬畏,沒受過社會毒打。

  他寧願剛才攀談的人,真的是一位養尊處優的高貴小姐。

  皮特突然想起在酒館中聽到的一則閒談。

  因蒂斯共和國南部的山地常有山賊活躍,之所以能如此根深蒂固難以消滅,是因為他們恪守著一些禁忌:

  不劫教會的聖職者;不劫政府的公務員;不劫迷路的幼小孩童;不劫獨行的妙齡少女。

  和前面兩條相比,後面兩條顯得有些荒謬,又有些詭譎。

  作為在海上打拼了大半輩子的人,皮特相信山賊恪守這些禁忌並非從憐憫同情的角度出發。他們能夠如此堅持規則,其中一定有什麼危及他們生存的原因。

  比如最後一條,看似強調的是妙齡少女,實際上重點則是「獨行」。

  …………

  晚上,雷耶夫在「教父」的辦公室里主持了孤兒院的高層會議。

  雖然這裡所說的「高層」里,還沒有任何一個成年人。

  還留在貝克蘭德的三位非凡者少年坐姿各有不同,圍坐在「教父」的辦公桌旁。

  負責「碼頭黨」的里斯表情嚴峻,沒等名義上的代理頭目雷耶夫說話,就率先怒拍桌面,憤憤地開口道:

  「有一件事,已經挑戰到了碼頭黨的尊嚴!

  「碼頭工會裡混進來了一幫奇怪的工人。他們似乎本來就屬於一個什麼組織,只在互相內部之間交流。我們派出加安,想要吸納他們進入碼頭黨,結果第二天,加安就被發現淹死在東拜朗船塢里。我不相信這是失足落水,必須把這件事查清楚!」

  剛想說戰略收縮,結果又出事了……雷耶夫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額頭,頗為為難。


  出了這種事,不回擊不符合一個正常黑幫的作風,但回擊了之後又會打亂「教父」的布置。

  雷耶夫索性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一邊,轉向一直沒有發話的那位瘦高少年,問道:「阿拉斯泰爾,你那邊有什麼情況嗎?」

  阿拉斯泰爾是一名「偷盜者」,雖然出身孤兒院,但舉止行為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偷盜者」序列的非凡者擁有判斷物品價值的敏銳直覺,從成為非凡者之後,他就被「教父」任命為「東山再起」典當行的經理,負責為送來的當品評估價值。

  這位「偷盜者」抿了一口面前的紅茶,用手背撐起下巴,說道:

  「一周前,克羅德托我從當品里找一面奇特的銀鏡。雖然沒法當面說,但是很抱歉,那面銀鏡在兩個月以前已經被賣出去了。

  「根據我的調查,它通過一位古董商人,流轉進入了霍爾伯爵的別墅。」

  雷耶夫和里斯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地同時發問:「伯爵?」

  阿拉斯泰爾嗤笑一聲,換了個姿勢,說道:「先別管伯爵。伯爵是通過古董商人得到那面銀鏡的,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重點是,三天前,賣出銀鏡的客人再次光顧,當出了一根『金爵』牌鑲鉑金鐵心木手杖。在跟蹤後,我鎖定了他的身份。」

  「這位顧客也是一位貴族。他的名字是,拉夫特·龐德。」

  …………

  失去定製的「金爵」牌手杖之後,眼神浮腫兩鬢斑白的拉夫特·龐德攥著20鎊的鈔票,搖搖晃晃地回到了位於西維拉斯街29號的住處。

  脫下用來偽裝的破舊工裝,換上體面的晚禮服,這位落魄貴族攔下一輛出租馬車,來到了位於西區的因蒂斯塞倫佐餐廳。

  在這個裝修頗有因蒂斯風格,金光閃閃的大廳內,他安逸地坐在窗邊,隨意翻看菜單。最終,他雲淡風輕地選擇了8鎊方案的純正因蒂斯大餐,並花費2鎊為自己搭配了產自因蒂斯香檳省知名酒莊的白葡萄酒。

  只有豐盛的因蒂斯大餐,名貴的葡萄酒才能配得上這的高貴血統,才能配的上家族的榮光!

  紅燜達格亞小牛排,紅酒焗鵝肝,黑松露牛肝菌……拉夫特·龐德腰杆筆挺,表情肅穆,手握刀叉一板一眼地分割菜品,努力展示他的無上威嚴,想要高高在上,想要讓周圍所有生物都向他臣服!

  啊啊,這令人愉悅的征服!

  他沒有去管離開東區時跟在後面的小老鼠,反倒是希望能有更多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

  來吧,軍情九處,來吧,奧古斯都。因蒂斯,弗薩克,都來,都來!索倫,艾因霍恩,快看,快看!

  亂起來吧,亂起來吧!偉大的家族必將重新令世界顫抖,榮光必將於大地重現!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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