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哼哈

  病房裡瀰漫著讓人壓抑的死寂，仿佛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陰鬱的灰色。

  何寶璇坐在病房內的角落，距離病床很遠，因為那股濕冷的氣味太過「嗆人」。

  而在一個小時前，原本一同前來看望「病人」的二叔公，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便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醫院。

  何年空似乎並不想讓何寶璇，參與「公司」內部的資產鬥爭，臨走前先讓何寶璇待在病房，他會馬上叫人來接她回家，自己則先去處理一些雜務。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可來接她的人影卻始終不見。

  這時，病房內的寂靜被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破，老人的軀體猛地顫動起來，發出一陣駭人的喉音，隨即沉默下去。

  何寶璇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不過想起之前醫生說何年天一直昏迷的狀態，她以為大叔公就要醒來，連忙起身，走向病床。

  但何寶璇鼻子下意識地抽動一下，一股腥臭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濃厚得幾乎凝固成形。

  

  小姑娘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虛掩的房門輕輕搖晃，發出有節奏的吱呀聲。

  天花板的燈燈光忽然閃爍不停，病房時亮時暗，在角落投射出的影子，仿佛在光線交替的過程中不斷蠕動。

  何寶璇屏住呼吸，她似乎感覺到陰暗角落裡，一股陰森恐怖的氣氛正在向整個房間蔓延。

  小姑娘心中沒由來地生出一陣惶恐感。

  與她加速的心跳相比，病床上的何年天呼吸時而粗重，時而幾不可聞，仿佛隨時會被死神奪去生命。

  一陣冷風襲來，捲起窗框上的窗簾，刺耳的哨聲在病房內出現，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竊竊私語。

  如此詭異的場景，何寶璇呼吸有些急促，壓抑陰森的氛圍，讓她幾乎忍不住尖叫起來。

  在陰影的渲染之下，僅剩的理智告訴何寶璇，此刻奪門而出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就在她被陰影攝住心神時，走廊上傳來了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聽不出是往來多少人，帶給小姑娘說不出的詭異感。

  近乎實體化的恐怖氣息，仿佛怪物就在病房的某個角落蟄伏著，隨時可能張牙舞爪地撲向何寶璇。

  她此時再也無法壓制住內心的恐懼，立刻沖向房門。

  只是她手放在門把之上，馬上可以離開房間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一夜的場景。

  在烈火中變成焦炭的父親，陰冷的雨，突如其來的生死選擇。

  是後退躲在人群中，還是站在父親前，用盡全力去阻擋即將發生的一切？

  這一瞬間，何寶璇忽然明白了什麼，同樣冰冷的場景再次激發了她內心的恐懼。

  理智正在一點點回到她大腦，只不過單薄的身軀似乎根本無法抵禦即將出現的「怪物」。

  不斷閃爍的燈光，與蠕動的影子，開始交替出現。

  何寶璇緊咬牙關，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眼神中壓制不住的怒火即將噴發。

  她想要改變這一切，她想要回到那個夜晚，她想要走到那個冰冷的裝甲面前。

  小小的身體之中，莫名誕生了一種力量，讓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吸，吸，仿佛將房間中的所有「痕跡」納入身體。

  何寶璇鼓起腮幫，在陰影即將完全覆蓋整個地面時，本能告訴她宣洩的時候到了，莫名力量瞬間破口而出，順著聲道迴蕩在房間內。

  「哼！哈！」

  冷風停止，私語聲消失，燈光不再閃爍，陰影頓時被驅散。

  由何寶璇造就的無形氣息，瞬間將房間角落上，所有「看不見」的絲線吹斷。

  只是這聲「哼哈」，似乎將小姑娘掏空，她雙腿一軟，無力起身，一時間靠在牆上。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麼，眼淚忽然從眼眶中流出，沿著臉頰一滴滴落在地上。

  子欲救而親不待。

  「嘭！」

  大門被暴力推開，雷鳴和韓彥沖了進來，看著病房內的場景，相顧無言。

  正當房間內陷入沉默時，雷鳴手臂上忽然傳來震動感，他眼中燃起青藍火焰，將房間內的一切物體納入到視野當中。

  雷鳴似乎發現了什麼，他回頭一看，剛好迎上韓彥詢問的目光，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走出病房，快步離去。

  這時，鄧輝帶著醫生趕來，卻發現雷鳴已經不見，面對他的疑惑，韓彥語氣平淡，也沒有過多解釋：「這方面他比我更專業，等他的消息吧。」

  ……

  廢棄的工廠內，一道身影突然從陰影內浮現。

  安影悶哼一聲，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一陣陰風吹過，將剩餘的「火苗」撲滅。

  這次的「跳躍」距離太遠了，能力對自身的反噬也變得強烈起來。

  安影呼吸急促，附近的陰影不斷沸騰，他從身上拿出一個藥瓶，將最後一顆膠囊吞入腹中。

  身體的生理狀態很快就平穩下來，他想了想，如果不走的話，虛空燃燒的青藍色「火焰」，很可能傷及本體。

  雖然最後一個目標沒有成功，但安影的嘴角上列的弧度卻始終壓不下來。

  「哈哈~」

  他放肆大笑，聲音在陰森的工廠迴蕩，內心中滿是對「虛妄者」的嘲弄，仿佛這樣就能宣洩掉心底的憤恨。

  笑聲還沒持續多久，似乎牽動了身上的「傷勢」，安影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那道凌厲的「劍氣」，似乎比「火焰」更加厲害，傷及靈魂，使他現在都沒有擺脫「莫名力量」的侵蝕。

  但也是如此，安影似乎從「侵蝕」中反向感知到了力量的源泉，他隱隱感覺到這股力量，似乎也和他掌握的「陰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安影的臉上出現了病態的笑容，又有人走到「深淵」之上，接觸到了意識的源泉，精神的世界。

  他期盼著這位「道友」與他一同墮落，接受「無光之暗」的浸染。

  「啊！」

  安影喉嚨中發出嘶啞的呻吟，似乎正在被陰影進一步侵蝕理智。

  但很快，這種狀態還沒有持續多久，安影腦海中出現一陣劇痛，他抱著腦袋，滿地打滾，最終在牆邊停下。

  安影劇烈的喘息聲，證面他的理智，已經被物質層面的大腦暫時拉回。

  他顫抖的站起身，在某處牆角打開一個暗格，拿出一個通訊器，按照之前的方法，撥出了一個信號。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通訊器上的指示燈亮起，一個男人聲音從中傳出。

  「你布置好了？」

  面對男人的問題，安影沉默一會後，反問道：「藥準備好了沒有？」

  通訊器那頭的男人，似乎有些奇怪：「這麼快就用完了？沾上了宗教的『毒』，一個個都成了『癮君子』……」

  男人夾著揶揄的語氣，好像在嘲諷著安影，但安影卻一言不發，安靜的等待著男人的答覆。

  「……為了給你處理手尾，華城那邊都快兜不住了，你到底做好應該做的事情沒有？」

  「沒有找到機會，現在我在峰市。」安影回答道。

  男人沉默了一會，低聲開口道：「要不是你控制不住去殺人，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安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今天也是一樣的，他就是要殺掉那些褻瀆「陰影」的人。

  「那又如何？」安影的語氣平淡。

  只不過，這聲反問似乎刺激到了，通訊器那頭的男人：「你說什麼？」

  「要不是我們給你一條活路，你能進到峰市的研究項目？」

  「要不是那一晚，組織給你發的消息，你能從【OYW】的手裡跑路？我看你就在那場火海中一起死了！」

  「還黑暗騎士~」

  作為安影的聯繫人，男人抓住一切機會數落「忘本」的能力者。

  似乎只有這樣，他這個普通人才能找到證明自我安慰，擁有超凡力量的「新人類」，只不過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種行徑好像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他回到正題：「好在你還沒有來記得上官方的『黑名單』，能力也還沒有暴露，要不然你往哪裡跑都會被抓住。」

  過了一會，男人似乎又得到了什麼消息。

  「明天你準備一下，上面給你備好了藥，正在配送，方式方法都沒有變，地址等會發給你。」

  「還有！」男人補充道，「到時候會給你發出一份時間表，你利用好能力，按照表給出的安保漏洞，把東西放進去！」

  安影回想起那個圓盤型「裝置」，上面的那兩個不斷旋轉的紅色小珠子。

  他皺起眉頭：「那個裝置到底是幹嘛的？」

  「反正它能影響周圍的空間，給華城的項目參數帶來偏差，能把這些打算『嗆行』的人，徹底擠出這個行當，我們的生意才能做下去」。

  在安影再三追問下，男人僅僅透露了一些行動目的，但關於「裝置」的來歷卻嚴防死守。

  男人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還問，你管這麼多幹什麼，一個B級都不到的能力者，沒有資格知道這麼多。」

  就在這次通訊即將結束時，男人好像想起了什麼：「上次，你讓我查的人，有點難辦……」

  在安影「期待」的目光下，通訊器那頭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被市政判斷為『新人』，似乎具備S級能力，從僅有被破壞的幾張現場照片來看，方向偏肉身側。」

  「但現在市政的保密制度被提高，其他的資料根本看不到……」

  男人給出的信息，與安影「實際」了解的東西偏差太大，他不由地撇了撇嘴。

  還肉身側，這種級別的精神力量，很明顯根本不是那些肌肉男所能擁有的。

  「嗯？」

  安影的聯絡人仿佛想到了什麼，他停頓了一下，直接反問道：「那個人好像就在峰市是吧？」

  沒有得到安影的回覆，男人聲音有些急迫：「你不會是惹到他了吧？」

  「這種覺醒即巔峰的人，都惹不得，連那些經過層層改造，堪比A級的『條子』都奈何不了的大人物，你別不長眼！」

  男人繼續說道：「到時候把你輕輕踩死，市政都可能不會看你一眼。」

  「這幾年裡，這些人物哪個不是證明了自己的手腕和實力。」

  「到時候你堂哥怎麼辦？從冷凍室里爬出來給你收屍？」

  男人提到的「安生」，仿佛刺激到了安影。

  他攥緊拳頭，工廠內的陰影開始沸騰，似乎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隔著三百多里的距離，順著男人內心的陰影路徑，直接把通訊器那頭的人摁死。

  男人根本不知道安影此刻的狀態，他更不知道短短几個月內，安影的能力變化之大，男人的小命僅在安影的「一念之間」。

  男人絮絮叨叨的話語，不斷在安影的耳邊響起，但安影卻突然閉上眼，低聲吟唱著什麼。

  「我們無須再害怕自己和他人的分歧，矛盾和問題……」

  低聲的呢喃經過通訊器的傳遞，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似乎也知道安影身上的「病症」，他立即停下了自己的「碎語」，很快結束了通話。

  安影進入了某種狀態，將剛才的一切不滿與憤怒都給予「無光之暗」。

  「因為即使星星有時也會碰在一起，形成新的世界，今天我明白，這就是生命……」

  安影睜開眼，不復之前的「激動」，他平靜地看著通訊器，將它放回原處。

  他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陰影中僅有泛白的瞳孔在微微閃動。

  影子人從身上拿出兩顆紅色小圓球，這時他在那夜，從【OYW】的帶來的門框上扣下的。

  他也沒有想到，圓球竟然能夠「縮短」自己與「無光之暗」的距離。

  憑藉圓球的莫名性質，只要他捨得把自己完全融入「精神源泉」，在那片「湍急洶湧」的區域，他將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

  什麼A、S級，不過是腳下的碎石而已……

  影子人左腳輕輕挪動，工廠中的所有石頭瞬間化作粉末。

  只不過，命定的時間還沒有到來，他需要等待，等著天之將傾的那一刻。

  安影身上的陰影如潮水般褪去，此刻手中握住的圓珠，放大了他對「陰影」的感應。

  他忽然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陰影，似乎正在演化，沒多久，一個畫面出現在他的眼中。

  安影眼神難掩「渴求」，他看著張火手中的「詩集」，病態地笑了起來。

  一起下來吧，把他一同浸入深淵，重新升華！

  安影嘴角弧度越來越大，任何人都無法阻擋，無可違逆，「神」的旨意。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