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謝你的藥
不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而是喉嚨間的肌肉變得綿軟無力,只能勉強的發出一些細弱的聲響。
張員外雙眼猛地瞪大了,發出一聲低啞的怪叫,無比驚恐的站起了身子,向後退去。
許仙就那麼安靜的看著......然後似是很貼心的解釋道:「水裡泡了些川烏,咽下去後,喉嚨和舌頭都會變得使不上力氣。」
川烏,一種草藥。
張員外這些年來,所做的事情大多血腥殘忍,所以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止血療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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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烏這種東西只是最尋常的傷藥,雖然有些麻痹止痛的效果,但是怎麼可能喝下幾口泡過的水,就讓整個嗓子都使不上力氣?
就算是真的能有這種功效,那得泡上多久?自己剛才喝水的時候,可是沒有一丁點的藥味兒的啊。
似乎是讀懂了對方的疑惑,許仙微笑著解釋道:「在下是名郎中,用的藥,自然比其他人的強上一些。」
這個解釋十分古怪,郎中的確是擅於行醫用藥,但也絕不可能拿根草藥在水裡涮涮,就起到如此的效果。
不過此刻張員外是沒閒心去琢磨這些事情的,他望著不遠處的書生,心中已經掀起了一股子更加難以言表的荒唐勁。
「是......是你......?」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只是覺得腦子被什麼東西重重錘了一下,嗡嗡直響。
許仙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眉眼低垂著,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讓張員外徹底傻眼了,其實他剛才就應該意識到的,只不過理智讓他下意識的不去想如此荒謬的答案。
那個將自己一直籠罩於恐懼之中的索命惡鬼,竟然就是眼前的這個書生?
壓抑和恐懼就這麼炸開了,突兀的好懸沒給他震得一個跟頭,只覺雙腿發軟,踉踉蹌蹌的跌到牆邊。
「救......救命......」張員外喊著,急迫的想要離眼前的書生遠一點,同時因為咽喉的不適,讓他用力的抓撓著自己的脖頸,顧不上疼痛,就好像是把嗓子扣開,就能讓求救聲大一些似的。
然而拼了命喊出的聲音,卻還沒有撞到椅子發出的動靜大,轉瞬間,便被寂靜吞沒。
在這個過程中,許仙不緊不慢的朝他走過來。
不是無數次幻想之中的猙獰形象,腳下沒有踩著鮮血,也沒有伴隨而來的厲鬼哀嚎,就是一個生的很好看的年輕書生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
但是張員外的心跳已經誇張到了自己都能聽到的程度,撲通撲通的,滿臉的肥肉漲的發紫了。
不過他到底是個心志堅狠之人,否則也干不出砍人手腳逼人賣慘這等事情來,在這洶湧而來的驚駭之中,他竟然能強行的讓自己鎮定下來,緊接著,猛地抬手就往身後的牆砸去,草瓦木房,只要砸的足夠用力,總能發出些聲響,外面還有兩名官差盯著,興許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他壓根就沒去細想,若是那兩名官差還在外面守著,許仙怎麼能夠走進這小屋。
而且,他那自以為牟足了全身力氣的拳頭,最終落到木牆上時,卻也只是發出了一聲細不可聞的輕響。
張員外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攥了攥,指尖的無力和麻木讓他意識到,那碗水的效果已經蔓延到了自己的四肢,他的雙腿開始哆嗦,不僅僅是因為恐懼,還有就是肌肉無法支撐住體重而發出的顫抖,幾息之後,他連站都站不住了,只能緩緩的沿著牆滑落,最後癱坐在地上。。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視線掃過眼前的書生,他能看到對方眼中那不急不緩的等待,好像只有野獸在等待獵物徹底失去鬥志時,才會有這種眼神。
他不知道,其實之前的自己,在看著那些被按在地上,一點點敲碎骨頭的乞丐時;看著哭喊祈求,別將狗皮披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時......
也有著這樣的眼神。
哦,也許兩種眼神也有所不同,因為自己的眼中是戲謔或者殘忍,而面前書生的眼中,只有平靜。
「為何要殺人?」他靠著牆,艱難的問道。
而他口中的『人』,自然就是這個月裡先後死去的那幾個畜生,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治病。」許仙說出了一個有些出人意料的答案。
「治病?」張員外疑惑著,還以為自己因為疼痛,聽錯了。
「嗯。」眼前書生點頭道:「一種心病,有時候遇見一些事,就會想起曾經的自己,那股子不甘心湧上來,手就癢得很。」
書生像剛才一樣,很認真的解釋著。
但是張員外沒聽懂,估計是人在臨死前,總有一種要死的明白的執念,所以他竟然極不滿意的追問道:「這算哪門子怪病?」
許仙苦笑了一下:「積鬱成疾......大體是因為家破人亡,顛倒黑白,善惡不分等等原因,總之在心裡鬱積了太久,就病了。」
「太久是多久?」
「差不多500年吧。」
「......」張員外沉默了,這哪是積鬱成疾,這分明是瘋了啊。
而這會兒,許仙已經緩緩的俯下身子,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比釵子大不了多少的匕首。
張員外用著最後的力氣開口:「我可以給你錢,我手裡有不少的銀子。」
書生笑了笑,略帶歉意:「在下剛才解釋了,我是個病人,所以我不要錢,只是想緩解病症。」
一邊說,他一邊將那把小刀抵在了對方的膝蓋處:「我想,那些被你砍掉雙腿的人,他們肯定也十分痛苦吧,乞求過,反抗過,但是最終無濟於事,沒有任何人能幫他們,只能悲慘的承受著......」
他的話里,有個不易察覺的『也』字。
隨著平靜的話語,許仙手中的刀子一點點的戳進了張員外的皮膚,然後是筋膜,肌肉,沿著膝下的關節穩定且嫻熟剮了半圈。
「呃呃呃啊————」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張員外整個人都痙攣了起來,他瞪著幾乎要暴突的眼睛,牙都咬出了血,可雙手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嘶吼擠出牙縫,聽起來卻只是一陣陣無力的嗚咽。
良久之後,他終於停止了哀嚎,滿頭大汗,身子因為痛苦的餘溫,小心翼翼的顫抖著。
而他的半截腿,已經被卸了下來。
「我......我罪大惡極。」張員外的聲音抖得厲害,卻極力的壓制著,儘量讓自己的話清晰一些:「請公子報官吧,坐牢......伏法......」
淮安縣衙這麼多年都無可奈何的事情,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就被許仙搞定了。
然而,他卻只是好看的笑了笑:
「在下最近認識了位朋友,他暫時沒心思抓你,只想抓我。
所以你需要死的慘一些,這樣我的罪責也就大一些,抓我的時候,功勞也會多一些。
再說了,報官......可不治病啊。」
書生說的話在張員外聽來,就如同一連串混亂不堪的囈語,不過他完全顧不上去品嘖其中的意思,因為對方已經將手中刀子,緩緩移向了對方的另一條腿,並安慰道:
「放心,在下的醫術很好,你一時半會死不了。」
夜色下,小屋中,『咯吱咯吱』的輕響持續著,那是堅韌的筋肉被撕裂的聲音,也可能是牙齒被咬的崩開的聲音,反正都混淆在了一起;左邊的胳膊之後,是右邊的胳膊。
就像是許仙說的那樣,他的醫術很好,所以他的手很穩,斷口處的血流的很慢,如果這時候,有一隻姿態古怪的小狗......或者說小姑娘路過,一定會開心的對著張員外喃喃道:
「哈哈,你和我一樣了......」
許仙似乎把情緒代入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也可能是想到了老李抓到自己後,說不定真的能夠漲些月俸,總之也很開心,看著張員外那翻白的雙眼和痙攣顫抖著的殘破身體,笑了起來,比過去幾天笑的都要好看。
又過了一會,他終於站起了身子,又十分認真的看了一會,就好像是在等藥效的吸收。
「辛苦你了,不過請再堅持的久一些,起碼,等到被人發現。」
他說著,然後轉過身......
月光照耀下,映的地上紅彤彤的,就似是鋪了一層剔透的上好綢緞,許仙輕快的邁過,走入夜色之中。
屋外月朗星稀,夜風穿過籬笆間的縫隙,還是安安靜靜,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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