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見過老先生
如文人手中的筆,如修行者操控的飛劍;如母親懷裡的襁褓;如眼前摯愛之人的笑......
總之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些人守著一些東西。
許仙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醫者,甚至比起醫者,他更像是一個病人。
但他內心中還殘存著一些治病救人者應該擁有的執著,說白了,就是他好不容易救活了的人,總不能稀里糊塗的又被殺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允許自己尋尋覓覓,總算是碰到了一位修行者,但一轉眼就成了一具屍體。
所以他來到了那名老人身前,截停了那本應該戳進花白髮鬢里的骨刺......並不是操縱著破空而來的飛劍,而是將那把利刃握在手中,不是多麼精妙快速的舞動,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次輕揮。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為那飛劍實在太過於鋒利,還是因為一次運氣極好的巧合,總之,那顆騰躍於半空中的頭顱忽然的失去了著力點,吧唧一下跌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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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下,那混亂的足肢瘋狂的甩動著,有些狼狽的將頭顱擺正了位置,就那麼伏在地上,沒有皮膚的血紅眼球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書生。
但很快,那顆頭笑了,顴骨上的肌肉牽拉著兩側的嘴角,將其扯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嘿嘿————」
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
因為那頭顱沒有在眼前書生身體上感覺到一丁點的元氣流動。
也對,如果對方是修行者,那肯定早就出手了,更不可能有著飛劍不用,非要拎在手上。
反正不管怎麼樣,只要他不是修行者,那麼他就和一個死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思緒至此,那妖物也不再浪費時間,猛地從地上竄起來,脖子下伸展出來的噁心觸手直接刺向了對方。
但因為那書生正好將長劍橫於面前,而妖物又在那把飛劍上吃了太多的虧,所以它下意識的沒有瞄準書生的額頭,只是噗噗噗的將骨刺扎進了對方的身體裡。
就如同它所想的那樣,對方連躲閃都做不到......只能任憑尖銳的骨頭破開皮肉,輕而易舉的就鑽進了體腔,柔軟的雙肺,脆弱的肝脾,血管和臟器,筋肉和骨骼,總之也不用特意的去攻擊某個地方,就甩著那七八條足肢亂戳一通,然後再更加隨便的一攪合。
一條鮮活的生命便會就此消亡。
那妖物殺過太多太多的人了,所以它很清楚這些,就算是有些命大的人不會立刻死去,也只能攤在地上,在劇烈的痛苦之中絕望的等待死亡。
甚至於,它此刻很希望這位書生能夠死的慢一點,因為那些哀嚎聲正好能給予它一些小小的興奮感,在緩慢扒下那老人,以及身後那個少女的人皮時候,能夠不那麼無聊。
然而,就在它覺得對方已經必死,想要將骨刺抽出來時候......
「嗯?」
那妖精愣了一下,因為沒拽動.....
它收回了已經望向老人的視線,猙獰的眼球有些茫然的看向了面前的書生,看著對方嘴裡已經滲出的血,那因為臟器被戳碎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色,那因為劇痛而細微痙攣著的身體。
同時也更加茫然的看著對方那不急不緩的微笑......
這笑容太古怪了,是那麼好看,那麼的具有親和力,然而在因為雨水而凌亂散開的髮絲之間,在不斷沖刷而下的鮮血之間,則顯得那般的不搭調。
而且那妖物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在自己的骨刺戳進對方身體裡的那一刻,眼前的書生也順勢將手戳進了那細密足肢之下,暴露出來的脖頸斷口之中,然後手指擠著脖子裡的血肉,死死的攥住了那根斷開的脊椎。
「他要幹什麼?」
畫皮妖精在第一時間沒太搞清楚,依舊條件反射般的將對方視為一個已死之人,也繼續下意識的想要脫離對方。
可那書生的手沒有鬆開,反而笑的越來越開心,同時,他的另一隻手緩緩的舉起了那把飛劍......
終於,妖物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慌,戳入對方身體裡的骨刺猛地扭動,噗噗噗的在許仙的血肉里發出了一陣陣聽著都疼的撕裂悶響。
許仙口中流出的血越來越多,身上那幾個大洞更是不斷的往出噴濺著鮮紅,寒冷的夜雨里,他整個人都因為失血過多而白的像是一隻孤魂野鬼。
一根觸鬚總算被抽了出來,那妖物想都沒想,直接瘋狂的戳向了他的腦袋,但是許仙似乎早就知道對方的想法一般,微微側身,便讓自己的肩頭接下了這一擊,同時胳膊往後一挫,肩甲偏移的細微角度無比準確的就將其卡主。
這一刻,他手中握著的飛劍也終於刺向了那妖物的頭顱。
不過那妖物也只剩下了一顆頭顱,所以更準確的說,是刺向了那妖物的左眼,暴露在驟雨之中的眼球瘋狂的轉動著,但是卻沒有辦法逃脫眼眶的束縛,那滿是利齒的大嘴尖叫著,但是也只是發出尖銳的嘶吼,這些對於許仙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他只是專注且穩定的將手裡的劍刺了下去。
「啵————」
一瞬間的輕響,在那嘶吼之中細不可聞,眼球在與利刃相觸的剎那發出了一聲有些可愛的爆響,就像是一顆多汁的葡萄被咬破,濺出來一股子白色的濃水,然後那劍刃撕開了眼球內的黏膩液體,刺破了眼球後方顱骨內最薄弱的一塊鏤空骨群,繼而長驅直入,沿著神經鑽行的通道直達最裡面的腦仁,繼而隨著手腕的一個扭轉。
「嘰!!!」
也不知道是劇痛,還是腦袋被攪動時牽扯到了那片區域,反正那妖物瞬間一陣抽搐,嘴裡也不受控制的發出了一陣意義不明的尖嘯。
當然,許仙並沒有停手,這一刻他的笑容似乎變得比那妖物更加的瘮人,因為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俯下了千瘡百孔的身子,也順帶著將胸前那個頭顱垂到了腳下的廢墟上,就那麼拿著劍,仔仔細細的沿著兩眼間的鼻樑軟骨橫向切割著。
鋒利的劍刃劃破骨骼,雨水灌進了顱腔,由於隔得太遠,人們看不清太多,總之那消瘦的軀體認真的切著,劃著名,然後將手探進去,指頭戳進了那黏膩的,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何種觸感的白色豆腐之中。
漸漸的,在他身體裡瘋狂鑽行的骨刺停下了,那刺耳的嘶鳴停下了,甚至雨幕傾瀉而下的聲音都似是消失了一般。
所有人的耳旁仿佛只剩下了那「咕嘰~咕嘰~」
手指攪碎黏膩泥漿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書生似乎終於滿足了一般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然後站起了身子。
他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了一般,身上的血染濕了原本乾淨的長衫,不過他似是並不在乎,依舊微笑著,走向了老人,還很禮貌的將那把飛劍遞了過去,並謙遜一禮:
「小生許仙,見過老先生。」
很難想像,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這人還會在意這些無用的禮節,那些將士們還沒有從剛才接連絕望或希望的交織翻轉之中回過神來......甚至連面前的老人也愣了一瞬,看著眼前年輕書生的身體:
「你需要治療。」
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這是他此刻能想到,也是最應該被說出來的一句話了。
而許仙也點了點頭:
「傷的確實有些重了......不過小生力所能及。」
他笑著道,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彎曲,指節放於唇間,吹了個輕盈的口哨。
遠處淮安縣的客棧馬棚里,一隻小黑驢正在百無聊賴的嚼著嘴裡的一根乾草。
明明周圍沒有任何的聲響,但他的耳朵忽的動了動。
然後叼起了身旁的行囊,往後一甩,就穩穩噹噹的搭在了後背上。
繼而安靜的走出了馬棚,迎著雨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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