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解縉留信

  第二日，朱高爔讓三保帶著函風、函書兩名內侍去送解縉、尹昌隆離京。

  楚王朱楨帶著兒子來乾清宮向老皇帝辭行。

  朱高爔不計前嫌，也送了他們一袋紅薯。

  藩王離京，皇太孫朱允炆照例要去相送，朱高爔懶得自討沒趣，藉口腿疼，向朱楨告罪，說不能去送了。

  朱孟烷正好有些私密的話要單獨跟皇太孫說，見朱高爔如此識趣，態度也客氣了許多。

  老皇帝不僅傷心，神情中還夾雜些恐懼和不安。

  快過年了，他不想過年。

  過一年長一歲，對小孩子而言是喜慶，對於老年人而言，是距離最終的結局又近了一步。

  朱高爔親昵地摟著老皇帝的脖子，撫摸他的頭，以安撫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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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用不著你安慰我」，朱元璋笑罵道。

  朱高爔依偎到他懷裡，大腦里快速想著別的招兒，「爺爺，有燉哥哥是不是要回來了？」

  「你不說，咱都忘了，他來信說，先回開封去看他爹娘，二月再回京」，朱元璋不滿地哼了一聲，「真是白疼他了」。

  朱高爔甚覺有趣，老皇帝吃起醋來，是不分對象的。

  「爺爺，你有多久沒見到二十二叔了？」

  朱高爔其實不願意揭老皇帝的傷疤，但是朱楹太可憐了，就連朱允熥都還有個親姐姐可以交心，而朱楹只有自己。

  他出生的時候，碽妃難產死了。

  他的兩個親哥哥，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比他大二十多歲。

  老皇帝傷心欲絕，這麼多年一直都不敢見這個兒子，各種躲著，把對心上人的愧疚全化成了對幼子的冷漠和疏離。

  「阿楹」，老皇帝喃喃著，眼神空空地望向窗外，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

  「爺爺，不如晚上我把小王叔帶過來？」

  朱高爔擔心老皇帝沉浸在往事中難以自拔，出聲問道。

  「現在就去」，老皇帝說著著急忙慌地下炕，徑直往外走。

  朱高爔抱起外衣，高聲道：「爺爺，穿衣服」。

  老皇帝這才止住慌亂的步子，拿披風胡亂地穿上。

  心裡亂成這樣，得有多愛啊！

  老皇帝真是情種！

  怪不得有燉見了妙錦那副表情。

  原來是隔代遺傳。

  朱高爔深感自愧不如。

  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跑到長樂宮前，推開趕過來相扶的黃亮、林德，老皇帝站在宮門前久久不語，痴痴地凝望著，仿佛心中那個人仍在裡面熱切地盼著他回來。

  自從碽妃去世，長樂宮就封了，不許任何人出入。

  朱楹打小被王美人收養，居住在咸福宮，十歲時有了自己的王府，便搬到安王府，只是每天來咸福宮看望王美人。

  咸福宮與長樂宮同屬西六宮，與長樂宮隔著翊坤宮、儲秀宮。

  朱高爔正要提醒老皇帝實情，忽然瞥見朱楹出了咸福宮，向這邊走來。

  大本堂的夫子放了假，朱楹有大把的時間來陪王美人。

  朱楹緊走幾步，趕過來，與朱高爔相視一笑，向老皇帝行禮道，「父皇」。

  老皇帝聞聲，猛然回頭，愣怔了片刻，將朱楹緊緊擁入懷裡，「阿楹，阿楹，咱的兒」。

  朱楹從未與自己的父親這樣零距離接觸，整個人都木了，任由老皇帝抱得越來越緊，緊到難以呼吸，伸出手拍朱高爔。

  朱高爔備受感染，淚眼模糊，正準備肆意地傷感一回，陡然察覺道朱楹的呼救，連忙大聲喊道：「爺爺，好冷，咱們回乾清宮吧」。

  老皇帝的神魂這才被拉回到現實，鬆開朱楹，拉起他的手，無限傷懷地望向爬出牆外的紫藤枯枝，就像回到了與碽妃在一起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爺爺，走吧，太冷了」，朱高爔催促道。

  老皇帝輕嘆一聲，捏了捏朱高爔的胖臉，轉頭對朱楹，「走，跟父皇去乾清宮」。

  回到乾清宮，禮部尚書門克新正在門口等，好像有要事相商。

  朱高爔拉起朱楹道：「爺爺，你有事先忙，我帶著小王叔先去菜園，一會兒再過來陪你」。

  老皇帝也發現了門克新，只得鬆開朱楹的手，溫聲說道：「去吧」。

  朱楹被老皇帝突如其來的熱情搞蒙了，到了菜園，許久都沒緩過神來，納罕地低聲自語道：「父皇今天是怎麼了？」

  朱高爔為自己日行一善而成就感膨脹，拿起零食罐敞開肚皮猛吃一氣，遞給朱楹兩塊核桃仁。

  朱楹接過核桃仁，放到嘴裡，慢慢咀嚼，「好像有股奶香味」。

  朱高爔笑著說：「是雲飛做的，你要愛吃，走的時候帶上一包。」

  朱楹點點頭，忽地想起一事，「有燉說二月回來，這段時間你別再招惹太孫，要記得夾著尾巴做人」。

  朱高爔滿口答應：「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朱楹被他的鬼臉逗樂，「有父皇在，他也不敢太過分」。

  正說話間，朱允熥從外面走進來，「你們有好吃的，怎麼不叫上我？」

  朱高爔連忙把自己的罐子獻上，朱允熥抓了一把松子仁放入嘴裡，用力地嚼著，似乎氣不順。

  「怎麼了？哥哥，誰惹你了？」朱高爔把胖臉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朱允熥滿腹委屈，不知從何說起，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朱楹見狀，向朱高爔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朱高爔依口型判斷，應是「太孫」。

  正要細問，忽地瞥見吳亮的身影從大門口一閃而過。

  朱高爔於是高聲勸道：「三哥，太孫哥哥若是找你有事的話，你就先去忙吧，改天咱們再聚」。

  朱楹一臉詫異，不曉得朱高爔為何對朱允炆如此尊敬，言必稱哥哥。

  朱高爔向朱楹使了個顏色，示意他門外有人。

  朱楹心領神會，也幫著勸道：「是啊，允熥，正事要緊」。

  朱允熥對二人這副吃錯藥的表現甚為不滿，深感自己交友不慎，更加傷心，站起身正要說些氣憤的話，發現吳亮等在門口，這才恍然大悟。

  朱高爔向他做了個「這下你知道了吧」的表情。

  朱允熥釋然一笑，拿過朱高爔的瓷罐，又抓了一大把松子放嘴裡，這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吳亮雖是朱允炆麵前的紅人，但是他身為內侍，來到菜園，不主動進來向皇子皇孫行禮，朱高爔和朱楹也沒有理會他的必要。

  朱高爔把罐子遞給朱楹，問道：「吃不吃？」

  朱楹毫不客氣，也抓了一把，罐子很快見了底，朱高爔只得拿起大棗吃。

  見吳亮走遠了，三保過來跟朱高爔低聲道，「解大人臨走時留了封信，請王爺交給陛下，是密封的」。

  老皇帝曾把解縉比作自己的親兒子，或許解縉還對老皇帝心存幻想，指望著通過獻言獻策再次獲得重用。

  去留隨意，強求不得，朱高爔沒有偷看他人信件的癖好，淡淡地說了句：「先收起來吧」，隨後便拋之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