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家屬
「姐姐,你回來了。」
如同雷聲又如同兒童稚語的聲音在候王耳邊響起。
「嗯。」夏彌的聲線依舊那樣容易辨認。
「大日本帝國は順調に北平を引き継ぎ、北平市民は道を挾んで皇軍の入植を祝った」
驀然的,一陣收音機的雜響傳出,裡面甜美到膩人的女聲講著日語。
「姐姐,我想去北平。」雷聲又響起了,「這個人類是北平來的嗎?」
候王睜眼,然後努力坐了起來,就在他坐起來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肚子上的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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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一看,那是一道有些黑黢黢、油光光的指甲,或者說是爪子,正抵著他的肚子。
「誒,人類醒了。」爪子收回,雷聲復又響起。
「大日本帝國は順調に北平を引き継ぎ、北平市民は道を挾んで皇軍の入植を祝った」
收音機的甜美女聲又放了一遍,然後就像卡帶一樣退回到句子的起點,重新開始。
候王的眼睛調整著攝入光亮,說來奇怪,這裡明明很黑,卻給候王一種很亮的黑的感覺,這種矛盾似乎時時刻刻都存在於尼伯龍根里。
幾十秒後,他看清了眼前的場景,失神難言。
巨大的,擁有著翅膀的龍像是貓揣手一樣蹲在地上,它的半身與身後的石頭銜接在一起,讓人懷疑它是不是只有半截身子,可它前半截莊嚴龍軀所塑造出來的猙獰美感又是那樣完整,生與死、莊嚴與活潑、猙獰與美麗,一切矛盾的東西在它身上得以完美結合,就像一張水墨太極圖。
遮天蔽日的龍軀身旁,坐著一名抱膝少女,一人一龍都像是貓咪一樣將手內收,呈現一種防禦姿態。
她和它的黃金瞳都灼灼的望著候王。
「你好。」候王的聲音非常乾澀,像是不知道怎麼說話一樣。
「你好。」「你好。」
龍也很有禮貌的跟候王打招呼,夏彌明明跟他已經是「朋友」了,卻依舊打了個招呼。
可能是夏彌覺得這才是她真實的形態,她和芬里厄一體雙生,如果候王不能接受它的存在,那麼他們自然也當不了朋友,說「你好」的意思,是她選擇了芬里厄。
「人類,你是北平來的嗎?」芬里厄繼續著自己的問題,他和夏彌一樣執著。
夏彌清澈的眼睛帶著一絲不明不白的情緒看著候王,她在等待候王的反應,也在等著他的回答。
如果候王大叫或者逃跑,夏彌就會讓芬里厄吃掉他,芬里厄雖然不怎麼喜歡吃人,但是他很聽夏彌的話。
「我不是北平來的,我就是一小鎮做題家,哪能當得了京爺?」
出乎夏彌意料的,候王在打完招呼之後選擇走上前,盤膝在芬里厄的面前坐下,然後開始講怪話。
「京爺是什麼?」芬里厄疑惑歪頭,碩大的黃金瞳中倒映出候王的容貌。
「不知道?那你聽好了。」候王清清嗓子,「北平的爺就是爺,別不服氣我告兒你,咱老北平兒人醒來就是這麼一出兒,聽懂了嗎?」
芬里厄的頭歪的更狠了,就連夏彌也忍不住歪頭,只不過芬里厄向左,她向右。
「聽不懂啊?聽不懂好,最好是一輩子也聽不懂,人類的社會既抽象又悲傷,所有看似好笑的東西後面都有悲劇作打底。」候王隨口說著,順帶把那個一直講日語的收音機給關了,然後看向夏彌。
「你天天就給你弟弟聽這個?也難為他能聽懂,我看他還挺聰明的,無師自通就能弄懂錄音的意思,怎麼不弄一些課本來教他?」
夏彌見候王把話題轉向育兒,思路也跟著轉變,「芬里厄學不會那些,語言是龍共有的天賦,這些知識我們從出生就有,但人類的知識不一樣,很難懂。」
「這樣啊。」候王不以為意,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夏彌將來會搬去北京地鐵下面安家了,原來是有收音機這麼層因素在裡面。
「北平有什麼?為什麼那個女人不停的重複北平?」芬里厄見姐姐和人類相談甚歡,把自己晾在一邊,非常不高興,插嘴搶走話題。
「唔,這是個好問題,北平現在應該是滿街的小吃、胡同、地道,還有人,各色各樣的人。」候王安撫芬里厄,「那個女人重複北平,因為這是她的工作,錄音機里只有這句話,所以她始終在說同樣的東西。」
「小吃,胡同,地道、北平。」芬里厄不理解這些詞,但是他可以複述,緊接著他扭頭望向夏彌,「姐姐,我想去北平。」巨龍的眼裡滿是渴望與好奇。
夏彌看都不看芬里厄祈求的眼神,冷冰冰的拒絕,「不行,你只能待在家裡,姐姐會幫你把想要的東西帶回來。」
「哦。」芬里厄委屈,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姐姐的冷漠與拒絕,夏彌總是這樣,她明明知道芬里厄渴望的是什麼,但是她偏偏沒法給。
一旦芬里厄被人發現,他們就難逃一死,記憶中每一次都是這樣,他們穿過荒原、豎起戰旗,然後就會被殺死,渡過漫長歲月再復活,就像是推滾巨石的西西弗斯一樣。
「能去,哥哥帶你去。」候王突然插入姐弟的對話,夏彌投來憤怒的眼神,而芬里厄則像是吃到糖果的小狗一樣眼光大亮。
「哥哥,真的能去嗎?」芬里厄完全不管候王是人是龍,一聲哥哥喊的比親的都親,嘴裡的舌頭吐出來,上面布滿的倒刺此時反而透露出一種喜感。
夏彌站起身,一把推倒候王,騎在他身上作勢要打,她的拳頭很小,但裡面儲蓄的力量足以讓候王的腦袋連帶身後的大地一塊崩裂。
「你胡亂答應他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們花了多長時間才團聚,你知不知道芬里厄出現在世界上的後果,你知不知道……」
夏彌氣的眼淚直往外冒,她有感情,而且經歷過如此漫長的歲月,她的感情只會因為芬里厄而波動,候王隨口答應的事情卻會害死芬里厄,會害得她再次走上尋找芬里厄的漫長旅程,她怎麼會不生氣?
「我知道。」候王打斷她,連看都不看她揚起的拳頭,只是盯著她燦爛如金的眼眸,「我全都知道,所以我才要說要帶他去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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