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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9章 正確的管教方式

  第1649章 正確的管教方式

  他傷得這般重,雙目身軀俱殘,此船地皆是詭怪,根本就沒有能夠供他治療的藥物。

  拼盡一切的手段,只為斬她一隻手臂,這代價未免太大。

  阿衣舞捂著肩上斷臂傷口冷冷站起,黏膩黑色的鮮血不斷從她的傷口裡涌動而出,鮮血淌了一地。

  她神情殘暴地看著百里安,冷笑道:「廢如此大的功夫讓她成為這裡的船客,就是為了讓我不能輕易對她下手,你既然如此重視她,我如今倒是十分好奇,你被徹底污染同化成為詭怪後,她是否真的會不顧她那個所在世界的安危,帶你一起歸家。」

  「那一定十分有趣。」

  「所以,為了維持我的這份好奇心你這條性命,我就暫且不收取你的性命了,這傘骨刀你既然不願歸還,總有一日,我會親自取回來的。」

  說完,阿衣舞朝著黑暗某處的方向拜了拜手,面上笑容詭異,道:「艷詭,我們之間,也是有緣再見了。」

  隨著話音落下,她足尖勾起大紅血傘,傘面輕揚之間,大霧四起,她染血的身影消失在霧色里,氣息逐漸飄忽難以捕捉。

  滄南衣來到百里安的身邊,她蹲下身子,手指擦拭著他眼角蜿蜒淌落的血跡,低語的嗓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出什麼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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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自從吾遇見你以來,你每一次打架,都很拼命。」

  只是這一次,不同的卻是,在為她拼命。

  雖說她過往每一任徒兒都被她教玩得很慘,半條命都不夠她揮霍的。

  可是因為她,而主動揮霍自己生命的,還是她收徒生涯裡頭一回。

  百里安難以抬動的手指幾乎都浸泡在了地上暈洇開的血水裡。

  他扯了扯唇角,艱難開聲道:「天生命硬,死不了。」

  滄南衣道:「死不了,卻也活不好。」

  她當真不明白,究竟經歷了什麼,他這小小年紀的,對於此等可怕沉重的傷勢而帶來的痛苦,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受一切了。

  縱然已經習慣痛苦。

  可是痛就是痛。

  痛能習慣,卻沒有人會喜歡接受。

  眼珠子輕輕滾動,大量灼熱的鮮血繼而又從緊閉的雙眼裡涌流了出來,將她雪白的指尖染得猩紅一片。

  百里安目不能視,並未注意到這些,調整了下體內紊亂的血氣與氣息,道:「放心吧,這具屍魔身軀扛造得很,修復力亦是驚人,此等傷勢對其他人來說無可挽回,可對於我來說,修復身體只是時間問題。

  這一點,阿衣舞並不清楚,不然想來,她也不會甘心就這樣輕易離開這裡了。」

  滄南衣沒有說話,她靜默片刻,忽然矮下身子去將他扶起。

  百里安渾身是傷,每一處是好肉,微微一動彈,就牽扯到了傷口。

  他疼得輕輕哼唧了一下,眯著眼睛道:「娘娘不必管我,客門已開,此刻娘娘不妨先住進去,當務之急,是先處理體內劫期問題。」

  他只支付了一個人的房費,自然是無法隨她一起進屋躲避危險詭怪。

  儘管有著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的眼角流淌出來,使得他的那張俊秀的面容看著狼藉至極。

  可滄南衣卻還是不厭其煩地以手掌將他面容上的鮮血擦拭得乾乾淨淨,她低頭靜默地看著百里安的臉,忽然說道:「既然已經拜了師,為何還要喚娘娘?」

  百里安證了一下,心中不明白娘娘為何要迴避他方才的那個話題,反而在這種時候在意稱謂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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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咳一聲,咽下喉間翻湧上來的腥意。

  「呃……喚習慣了,獨處之下,一時之間倒也難以改口,娘娘若是在意這點,我……咳,弟子注意改改稱謂便是。」

  滄南衣用一種很隱晦的眼神看著百里安,語氣莫名有著低沉:「罷了,不過只是一個稱謂罷了,隨你習慣吧。」

  反正對於這個小傢伙,她也從來沒期盼過他會是一個循規蹈矩遵守禮教的好學生。

  百里安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以著一個怎樣的姿勢躺在她的懷裡,只覺得身體周身無一不柔軟,清淡的幽涼體香漸漸快要壓過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不自然地「哈哈」乾笑兩聲,繼續催促滄南衣快些回房,「娘娘,如今時間對於我們來說,每一刻都是在收費的,可經不起你這般耽擱。」

  滄南衣垂眸掃視著他的身體,語氣平靜到:「如今你身上插著十二柄刀,皆深深卡在你周身重要大脈骨骼之中,眼下吾所不幫你拔出這些刀,你可還能夠動彈?」

  百里安失笑道:「娘娘還有餘力為我拔刀?」

  方才他為了不讓阿衣舞將刀召喚回去,以屍花化骨,融以骨刀相連。

  如今看起來這十二骨刀是深深插在他身上的,可實際上,卻是藉以屍花之力,已經以自身骨軀半融生那十二骨刀。

  想要強行拔出骨刀,可需要一些非凡手段。

  可話音剛剛落下,百里安便感覺到自己肩頭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噗嗤」一聲利刃離體的聲響,鮮血濺灑青衫。

  忽如其來毫無徵兆的劇痛讓百里安渾身一震,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肩頭傳來劇痛的同時,也宛若卸下了某種禁錮的枷鎖般,左臂逐漸恢復了知覺。

  滄南衣神情平靜地看著在自己懷中疼得身軀顫抖的百里安,她若無其事地扔了手中的骨刀,任由那骨刀離手之後主動飛掠至黑暗裡回到阿衣舞的身邊去。

  她淡淡一笑,染血的手捏了捏百里安蒼白的臉頰,也不知是在安撫還是在逗弄。

  「如今,你這般反應看起來,才像是一個正常怕疼的孩子。」

  那十二骨刀本身所蘊藏著不同尋常的污染之力,肩頭刀已拔出,但惡痛始終難以得到緩解。

  過了許久,百里安顫抖的身體才漸漸平復下來,他後知後覺的聽清楚了滄南衣說了什麼話,倒在她懷裡無力地笑了笑。

  「娘娘這話說得,好像不怕疼的人就不正常似的。」

  滄南衣的手已經摸上了第二枚骨刀。

  在百里安看不見的地方里,她垂眸看著他身上被切開的傷口又與這惡物強行融合的慘烈景象時,眉頭卻是緊鎖難展的。

  然而她嗓音沉靜,與往日淡然從容並無兩樣。

  「在外人面前逞強不畏疼痛者,世間卻也不占少數,但吾確實也未見過哪個後生像你這般愛逞強不會照顧自己的。

  怎麼?你在你娘親身邊受傷疼時,也是這般處處自若,不願叫她瞧出半分端倪來的嗎?」

  第二柄骨刀應聲而落,然而這一次百里安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熟悉的劇痛襲來之時,他死死咬牙,只是眉頭輕輕抖動了一下,便再無其他反應了。

  滄南衣眸色幽深。

  原本準備探向第三枚骨刀的手也懸停了下來。

  這可……真是一個不招人疼愛的小後生啊。

  百里安強忍著劇痛,動了動右手指節關節,發現已經不在影響行動力,他在心中舒了一口氣,但眉毛卻是不高興地皺了起來,道:「娘娘為何總是想要當我娘親?」

  滄南衣靜默片刻,似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令人深思的問題。

  半晌,她又不知是想到了,她語氣奚笑道:「這般不願吾做你娘親,原是想著你有多敬愛於她,如今看來,卻是另有其事。」

  百里安不知她言從何來:「什麼另有其事?」

  滄南衣不緊不慢地又拔出一刀,鮮血飛灑在眉眼間,她亦是面不改色地調侃道:「方才後生你對那艷詭的身子可是滿意?倒也難怪,若是做你娘親,你這想要脫人衣裳的壞心思可真得收一收了。」

  這一下百里安可當真是沒能抗住,疼得一下悶哼出聲,痛苦的痙攣掠過他的全身,震裂的骨骼像是被一柄銼刀狠狠磨過一般。

  百里安只覺眼前一黑,即便是躺著也難以抵抗那一陣天旋地轉之意,身體陣陣抽疼之下,讓他下意識地抱緊身邊的人尋求慰藉般,將首埋入她的懷中。

  滄南衣垂眸深凝,對於這種稍顯無理的行徑,她並未推開,反而兩臂伸展,將他埋進自己身子裡埋得更深了些。

  陣陣冷冽幽香縈繞,清冷神聖的氣息卻不知何時,變得不再悠遠如高山之雪。

  反而好似世間最溫柔的海浪,柔軟的將他擁抱,賦予著一種母性獨有的恬靜、安寧的包容。

  百里安緩了半晌,才緩過來,他動了動腦袋,咬牙道:「我都說了,她衣服不是我脫的。」


  滄南衣低低地笑了一下,問了一個不合時宜也不符身份的問題:「好看嗎?」

  百里安凝噎不語。

  滄南衣慢聲說道:「看都看了,卻沒有膽量回答嗎?」

  這話說得,好像把她給看了似的。

  這人是怎麼做到臉皮這麼厚,理所當然的把別人的便宜拿來自己占的?

  對於這無聊且死亡性的問題,百里安自然不會上當去回答。

  他只好厚著臉皮試圖轉移這致命的話題,試探般的往滄南衣懷裡挪了挪,道:「娘娘,有著疼,你且下手輕些。」

  滄南衣笑了笑,道:「這會兒倒是有身為後生,知曉疼時可以向長輩服軟撒嬌的覺悟了?」

  百里安沉默了一下,後道:「娘娘曾經收過徒兒弟子,亦有女兒山君,若娘娘性子親和一些,想來那些晚輩弟子,也不會畏娘娘如君如虎。」

  滄南衣乜眸道:「後生這是在怪吾教而不管,害得他們非死即殘?」

  百里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滄南衣淡道:「吾並非沒有給過他們機會,拜師者,心思不純過分追逐於道術神通的力量欲望,終將自食惡果,古往今來,鑒字訣要義並非不可親傳於弟子,但能領悟此訣奧義的,唯有你一人。

  前者仙族之身,卻難持心正,雖尊吾敬吾,尊的是力量,敬的是身份地位,可仙妖之別,始終偏見在於自心,不過空有師徒之名罷了,在這尊敬的後面,更多的卻是畏懼。」

  她垂眸道:「可你不同,你並不會畏懼於吾,吾雖自古有收徒先例,可真正受以三拜者,唯你一人而已。」

  滄南衣手掌輕撫百里安後背,好似尋常長者撫慰受傷虛弱的晚輩一般,語氣平靜道:「吾做了千萬年的崑崙主君,卻並不擅當一個慈愛長者。

  身居紅塵世外,世人難以親近於吾,可是如今既認認真真收了你這麼一個徒兒,吾還是希望你能夠像一個尋常晚輩孩童一般,受傷之時該軟弱便軟弱,無需疼也忍著,逞強不言。」

  百里安張了張嘴,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許是自幼就與百里羽不親的緣故,加上在他有記憶的年歲里就被迫與娘親分別。

  他一貫不知該如何與長輩相處,也不知什麼時候起,養成了這樣彆扭講規矩的性子。

  良久,他才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唇角,道:「娘娘這話說得,好似小山君並非尋常晚輩孩童一般。」

  滄南衣眸子垂了垂,自睫羽間流露出來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清,她低笑了一下,笑音里透露著些許無奈:「那孩子,因為某些緣故,這輩子怕是同誰都不可能真正變得親近起來。」

  百里安細想也是。

  類如小山君那邊出身經歷,病骨沉疴,體弱多病,性子多少沾些特殊寡涼也實屬情有可原。

  娘娘今日這一番話,分明是想要教導他要學會依靠長輩,同長輩親近。

  可怎麼說著說著,卻透露出了幾分令人心酸的空巢老人的可憐既視感……

  十二骨刀很快被滄南衣處理完畢。

  百里安隔著眼皮摸了摸自己的眼球,血已止住,眼睛裡也開始泛起絲絲麻麻的癢意,這顯然是屍魔的治癒天賦在發揮作用。

  「娘娘無需擔心,骨刀已拔,身上傷勢修復也只是時間問題。」

  滄南衣也知曉自己不可再繼續耽誤時間,她看了百里安一眼,問道:「要不要我餵你些血食?」

  在這世界,能夠在娘娘身上享以如此殊榮的,怕是也只有他一人了。

  百里安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可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神色頓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散去渾身血氣,黑髮轉銀,龍角生長,再度化為妖龍模樣。

  他端起滄南衣方才為她拔刀的右手,掌心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翻卷。

  他雖目不能視,卻也能知曉發生了什麼。

  百里安俯首低頭,在她掌心傷口上細密舔舐而過,像是小獸舔舐母獸傷口般將那傷血舔舐乾淨。

  蒼白的唇殷殷紅。

  「如此血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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