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遊下

  「偶像嗎，那你把偶像當成了什麼？」芥川時連沉吟了一會，沒有正面回答。

  「在我小學的時候，看到電視上的前田敦子前輩站在舞台中心閃閃發光的樣子，我也很希望成為那樣的人。當時應該算是一種憧憬吧。但是當我真正進入到這個行業之後，慢慢認識到了自己的極限。我當然還是想成為日本第一的偶像，但這就像是每個寶可夢訓練師都想成為冠軍一樣，追求的不是冠軍，而是為了冠軍的努力的過程吧。」林瑠奈想了想，緩緩道來。

  「說得很好，林」芥川時連鼓了鼓掌。

  「對我而言，偶像也是一種過程。從一個女孩加入開始，到畢業結束，把這段時間抽離出來，就是偶像。既和她之前的人生無關，也和她之後的人生無關，甚至和正在做偶像的她也無關。如何在閃光燈下表現，如何處理人家關係，如何面對失敗，惡評，炎上，如何處理讚美，憧憬和愛戀，如何從失敗中走出來，以及在每個或無關緊要或至關重要的人生轉折中如何抉擇，這才是偶像。它不屬於偶像本身，因為偶像可能會有自己的表達，但當這些表達被每個受眾接受之後的那部分，才叫偶像。」

  「但是偶像，被稱為娛樂圈的底層呢。」林瑠奈臉色有些灰暗。

  「從社會層面看，成熟的大人們制定了社會的規則，營造了各種景觀，將一些實質上沒有才能卻具備某些特質的女孩驅趕進了名為偶像的馬戲團來換取利益。這當中有許多黑暗與不足為外人道的利益交換，導致了偶像的社會評價較低，我個人覺得還算公平，如果你覺得這段經歷有些不完美，那無論之後你想做什麼，醫生，老師，或者什麼看上去更光彩的工作，我都會幫你的。」

  芥川時連喘了口氣，看著臉色漸漸難看起來的林瑠奈，沒有馬上去安慰她，而是繼續開口。

  「但從我，芥川時連的視角來看，日本可能有幾萬各色各樣的偶像，有的枕運營，有的搞私聯，有的對同個團隊的成員大打出手，有的拿著微微薄的薪水艱難度日，這都跟我沒關係，我也沒什麼改天換日的理想，把所有偶像救出苦海或是把偶像恢復到山口百惠，中森明菜那時的地位，那太遠大了，和我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傢伙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我只在乎在這幾萬人中有一個叫林瑠奈的女孩，她能在這場真心實意的舞台劇中不要變得不幸，始終堅強，獨立，即使失望也能重新振作，如果受傷總能有收穫，一步一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當她畢業的時候，能堂堂正正地說出那句，『做偶像，真的太好了。』，即使是在幾十年後，她回望自己的一生，也能把這段旅程當成是一份財富，而不是一段陰影就好了。我真心實意地這麼希望著，並決心以餘生來幫助她。

  這就是我對偶像林瑠奈和林瑠奈偶像身份的全部看法，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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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芥川時連像是口渴了，乾淨利落地轉身向自動售賣機走去，即使身後傳來了小聲的抽泣聲，也未能使他的腳步有所停留。

  ——哭泣的分割線——

  當芥川時連拿著罐裝的可口可樂回來時，林瑠奈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樣子，只有雙眼中密密麻麻的紅血絲還未褪去，像是少女細密的情絲，透露出主人並不平靜的內心。

  「怎麼就買了一瓶啊，好不紳士啊芥川君。」林瑠奈嬌嗔道。

  「你懂得，我一直是男女平等的強力支持者」芥川時連一臉正義地回復。

  兩人嬉戲打鬧著，向著塔內走去。

  「沒想到東京塔這麼矮啊，風景都被旁邊的高樓擋住了呢。」林瑠奈有些失望，看著眼前林立的高樓。

  「有個笨蛋沒事先調查好就來了呢。」芥川時連在一旁調笑道。

  「還是不因為某人晚上不好好休息，給小偶像發騷擾信息，小偶像才想著帶他出來的。」

  林瑠奈沒好氣地說道。

  由於是工作日，整個東京塔上沒幾個遊客，只有一對老夫婦看著這對年輕男女時而怒目相對，時而相視一笑，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逛了一圈，見確實是沒什麼風景可看，兩人便下了樓。

  「好不容易來一次東京塔，我要給皮姆靈拍一張和東京塔的合照」

  林瑠奈把玩偶放在背對著東京塔的自動售賣機上。

  「用你的手機拍吧，拍好了傳給我。我手機沒電了」

  芥川時連不疑有他，嘟噥了一句「真麻煩」便拿出了手機，專心地開始取景。

  林瑠奈見男生整個人都專注在了手機上，嬌憨一笑，彎下身慢慢地挪到了男生身旁。

  「啵」

  女孩鬼鬼祟祟地湊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男生嘴旁親了一口，又迅速地轉身跑開了。

  「下次見面別忘了把皮姆靈還給我，芥川！」

  留下了一句話和銀鈴般的笑聲，林瑠奈像一陣風消失在了東京的清晨里。

  芥川時連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沒反應過來，又像是在回味。

  那個吻，像剛從樹梢上滑落的露珠，甘洌清涼，又像是秋日午後的陽光，讓人舒服地眯起來眼睛，輔以少女的清香，即使將世上最名貴的葡萄酒與之相比，也不可比之萬一。

  「真是個女流氓。」笑罵了一句，回過神來的芥川時連拿起了被主人遺留下的的玩偶，晃晃悠悠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芥川，只有天知道我聽到你的話時有多高興，我從未想過像我這樣陰沉，偏執，不懂得討好，總是沒法回應別人的人也能被人真誠地呵護著。但是原諒我天生悲觀而又自私，實在沒有信心確信兩個人會永遠在一起。飛鳥前輩說：「人不可能永遠喜歡一個人」。從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此刻，我動搖了。我真的很怕我們像這世界上許多情侶那樣，在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中彼此折磨，最後落到相看兩生厭的地步。所以，在我確信我們能做到之前，就讓我們誰都別跨出那一步。

  我要做那燃不盡的燎原火，永不熄滅的銀河。

  我要我們即使山川阻隔，也晝夜不舍地向對方奔去。

  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林瑠奈站在一個拐角，看著芥川時連遠去的身影，做出了人生中第二個重大的決定。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