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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禁地

  遠處溪水的潺潺聲像是自夢裡傳來,忽遠忽近,混雜著陣陣低語。將夢將醒時分,蒙上了一層輕紗似的,所有的話語一落到耳畔就被攪進迷霧,迷失了信息、被剝奪了字的含義:

  

  這種聽不懂人話的感覺就像誰把自己記憶給偷走一樣,這讓辰歌心裡很不爽!

  隨後一股奇異的觸感,像是一股熱流湧進了全身似的,將她對外界的感知調節到了一個異常敏銳的程度:不論是泥土中混雜的濕冷草木香,還是樹林中枝葉碰撞摩擦的細微聲響,亦或是山谷中清脆的鳥鳴,都一樣地清晰可聞。

  這是深夜的河谷才會有的動靜。辰歌忽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

  草地?

  辰歌抬手看了看衣袖,發現只有表面的薄紗被水汽浸透。

  「躺地時間不會太久,」她喃喃自語道:「也許只過了半個時辰?」

  直到辰歌撐著坐起來才看到遠處迎著淡薄月色下的溪流緩緩流淌,點點碎銀叮咚作響,半人高的植株簇擁著修長竹葉般的葉片隨風廝磨。

  等等,那不是杜若花麼?!她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心臟開始劇烈抽縮:

  她闖禁地了。

  倒哪裡不好,非倒在禁地!像是一束光,她開始在草地上飛奔起來,直到找到一處灌木,蹲在地上開始喘氣。

  活祖宗……她連禁地大門都找不到,只知道祈神用的杜若花生長之處本就對平民諱莫如深。別說這份工作丟了,這下她連怎麼投胎都想好了。

  她記得剛才要去找晚飯吃,結果就遇到看笑話的將意辭,再然後……像是無數根針在扎著自己的腦袋,除了將意辭臨走時的臉,她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

  正當她剛踮著腳從灌木叢里探出頭來,企圖分析周圍草地的茂密程度來找出一條路來,一絲奇異的鮮香順著晚風瞬間侵入了她的感知!

  迷醉、帶著接近瘋狂的熱情,激活了她所有的感官、醞釀著所有的渴望,熱烈地仿佛要將她吞噬——

  嗅覺與胃部的響應讓辰歌不自覺地放鬆起來,這分明就是食物的味道!既然有食物的香氣,那麼這附近肯定有人煙!說不定這只是一個迷陣,外面就是街道!畢竟除了神職人員,沒有誰真正了解禁地的位置。

  她順著一縷縷飄香,沿途不斷著尋找著掩體,一路向著這股渴望前行,直到小溪匯入河流,樹木變得茂盛且隱蔽,她來到了河岸森林。

  辰歌剛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愈加濃烈的鮮香與衝動不僅迷霧般濃稠地瀰漫著包裹她,就連清澈的河水裡也似乎涌動著某種渴望與瘋狂。

  這地方越走越偏僻,最後辰歌也顧不上那麼多,食慾驅使的興奮讓她義無反顧地撥開前進方向上所有的樹枝、草叢。腳步越走越快,熱流不斷上涌,如同潮汐一遍一遍地拍打,所有的感官莫名地集體激活——

  一股冰冷的液體浸沒住了她的腳,她正納悶自己還沒有走到淺灘,下意識地低頭瞥去,卻發現腳邊的不是清澈透明的河水,而是暗沉死寂的一灘——血水。

  瞬間,晴空霹靂一般,恐懼隨著每個毛孔滲入四肢百骸,跳躍遊走在發涼的脊背,她快要失聲到不能動彈:哪……里來的這麼多……血?

  顫抖的雙手早已沒了力氣去撥開最後一片擋住視線的樹枝,電光火石間只蹦出來一個念頭:

  逃!

  逃的越快越好!

  可沒等她從血泊里抬腳,只見無數枝葉齊刷刷折斷,下一秒一隻強有力的手已經牢牢地掐住了她的喉嚨。

  男人冷漠的雙眼微微眯起,一絲晦暗取代了入墜冰窟般的寒冷。黑袍男子鬆開手,剛被舉在半空中的辰歌就瞬間跌坐在被血泊浸漫的草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血水、殘肢、一架架皮肉模糊的骸骨都昭示著一場針對白鱘的屠殺。

  活活的煉獄。如果說有什麼比這種場面更令人感到恐懼的,那無疑是辰歌,她竟然會對這種血腥的味道幾近瘋狂地上癮!

  那人仿佛看出了她的驚慌與失控般的絕望,同樣驚異於她不尋常的生理反應。那雙晦暗的眼眸閃過了無數種情緒,最終都溺死在一潭死水裡。

  「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這樣?!」

  辰歌此刻感到無比地噁心,噁心的欲望甚至強烈過恐懼。如此慘烈的煉獄她竟然沒有劇烈嘔吐的欲望,看著那些支離破碎、血肉橫飛的白鱘肢體她的味覺竟然在瘋狂地迎合!

  那些暗沉的點點血泊,如同綻開飛濺的血液養育滋生的罪孽之花,妖冶、帶著致命的危險。

  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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