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謀
細碎的月光穿過林間碎葉照在木船上,映照著少年的半張臉,以及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好明亮的雙眸,像被擦得雪亮的寶劍在夜色下泛起的銀光,有道是:「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看什麼呢?」少年呵呵一笑,斜靠在窗戶上,叉著手。
「看你。」
辰歌將江水倒入水壺,「看你是不是賊人,我好報官抓人。」
「我要是賊人,你也不會還在這和我這麼安然地說話,對吧?」他輕鬆地抖抖肩,抬眼打量了一下小船內的陳設:「這是什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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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打雜的船。很可惜,香草美人都在前排,不在我這。」辰歌從桌下拿出一個鐵皮盒子,放在一旁。「閣下又是什麼人?」她留意了下爐子裡所剩不多的柴火,用夾鉗又往裡面添了幾根。
「叫我將意辭。」
「那麼這位將公子,現在請您下船。」
他微微一怔,饒有興趣地走上前,氣質剎那間有變化:「你不認識我?」
「我只認令牌秉公辦事。將公子,這是公船,迎神會期間如果有外人進船,出了問題我可是要被問責的。」辰歌淡淡地說道,隨手將別在頭髮上的細竹簡拿下。
「下到哪裡去?你這船都離岸了呀。」
「怎麼上來的,就怎麼下去。」辰歌盯著他:「或者我幫你報官,這就看公子如何選擇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報官。」
將意辭挑了挑眉,正要從腰間抽出一個短劍似的金屬朝辰歌面前襲來。辰歌下意識地抬頭,將細竹簡朝將意辭的手迅速投去,只見這竹簡在空中化為一道白鏈——
「喀啦」一聲,竟然被將意辭接住,和手裡的一塊令牌一起凍結在了空中。
辰歌掃了一眼將意辭手裡的令牌,也是微怔了一下。
「反應還挺快。接下來還有什麼招數?」將意辭雙眼微眯,眼眸里藏著半分戲謔。辰歌趕忙站起身來替他解咒。那白鏈一經她手,瞬間就化為白氣消散。
「對不住,是我唐突了。但例行檢查,還請您不要見怪。」
「你們禮儀司就這麼檢查的啊?把人用鏈子鎖起來?」
「個人行為請不要上升到整個禮儀司。況且我也不是禮儀司的人。」
「那我不管,你傷到我了。你欠我一個人情。」
「給我看看你的傷口。鎖手咒本質只是白綾,不具備半分殺傷力。而且閣下如果當時上船就出示令牌,我也不會出此下策。軍裝都不穿,想必閣下也不是來干正事的吧?」
「那不行啊,你嚇著我了,這是精神損失。」
「你也嚇著我了,所以我們平了。」
「噗——哈哈哈——」將意辭聽了辰歌的話開始放聲大笑:「你說不是禮儀司的人,那你是哪裡的人,叫什麼名字?」
「記錄司的中書君,辰歌。」她說完指著爐子旁的一隻藤椅:「請坐。」
「你這是在幹什麼?燒水洗地?我腳上沒泥,不用洗。」將意辭順手拉了藤椅來坐下。
「我在煎茶。」
「煎……?」他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剛剛說……你在煎茶?」方才他只是掃了一眼,現在則是瞪大眼睛仔細環視了一圈。
目之所及只有一張桌子、一隻爐子和一個水壺。
將意辭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辰歌,而是即將被糟蹋的茶葉。話到嘴邊硬生生被吞了回去,最後陷入了沉默。
「閣下這是口渴了?」
「沒事了不怪你,玩去吧。」
「這都是解渴的茶,不能細品的。況且我也不喝茶,所以對我來說,誰煎茶,怎麼煎茶都一樣。」辰歌舀起水桶里的江水洗洗手,剛接觸到江水,一股鑽心的疼痛感襲來。
「怎麼了?」
辰歌兩眼發暈,忽然間耳鳴。
「你?」
將意辭抬手要扶,卻看見旁邊壺內沸騰的水中隱約飄著一些白色的浮沫。
「這水質……不對啊。」
「水怎麼了?」辰歌忽然又聽見了。
「什麼時候取的水?」
「你問這個幹什麼?」
「這水裡有血,你看不出來嗎?」將意辭忽然沒了表情,藏起了所有的情緒。
「血……?!」
看辰歌臉色大變,他又忽然間自嘲起來,自覺好笑:
他和一個茶呆子較什麼真。
「現在請你回答我,這水是什麼時候取的?」他下了藤椅走到爐子旁蹲下來觀察。
「剛進白鱘灣的時候。」
「剛進白鱘灣……怎麼會……」將意辭四下找著什麼,轉而又問:「杯子呢?」辰歌感到有點不可思議,於是從桌里掏出了一隻。
「給我倒杯水。」
「你剛不是很嫌棄來著?」
「我嫌棄的是壺裡的,現在我要的是江里的。」他指了指辰歌旁邊的水桶。
「你喝生水?」辰歌眼都睜大了。
「你先照做,我等會再和你說明原因。」水杯遞到他手上,他先是湊近聞了聞,面露不悅,猶豫了幾秒又端起抿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差點沒要了他的命。將意辭想吐,不,是一口噴出來:就像吃了一口死了兩三天的腐爛的魚,腥臭異常。
「是白鱘的血。」
「這都能嘗出來?」
「準確來說,是死了兩三天的白鱘的血。」他放下杯子,要虛脫一般:「這一周內白鱘灣都來過什麼人你清楚嗎?中書君?」將意辭神態忽然變得有些捉摸不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