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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拐子

  美特汽車開至周家班的外院停住。

  

  周玄和李霜衣下車。

  李霜衣冷冰冰的跟周玄道了聲謝,從車裡輕輕抱起熟睡了的銅豆子,向徒弟宿舍里走去。

  「弟,你回來了?」

  倚靠在內院鐵門處的周伶衣,微笑著沖周玄招手。

  「姐。」

  周玄走了過去。

  「喏,拿好。」周伶衣遞給周玄一把鐵製鑰匙。

  「這是……」

  「大嫂跟我提意見了,說你該有錢櫃了,也是,你大了嘛,手裡沒錢不像樣子,櫃裡每個月三千塊,不夠用再跟我講!」

  周伶衣說完,往內院走。

  周玄原地愣住了,他很意外……意外吃完驢肉館的徐驪竟然提前回來了!

  果然,

  交通高峰期,跑得最慢的,永遠是私家車。

  「對了,弟!」

  周伶衣想起了什麼,停在原地,她淡淡笑著,說:「今天迴廊河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嘿,我也是周家的一份子,舉手之勞。」周玄深藏身與名。

  ……

  周玄回屋後端著刷牙杯、臉盆、換洗的衣服,去了外院。

  外院有澡堂,大鍋爐燒的水,水溫很勁,等洗完,渾身骨頭都熱絡開了,躺床上就徹底懶了。

  「我要幹嘛來著?」

  「看原主日記。」

  「要鑽到床底下,把磚翻開,再把日記拿出來,這步驟過於繁瑣,算了……明天找時間看……」

  周玄的拖延症犯了,翻了個身,關燈睡覺。

  ……

  茶室內有電燈,但云阿四不愛用,四面牆上,分別掛了盞有年頭的煤油燈,將橘紅的光灑滿室內。

  他喜歡這顏色,美好得像夕陽時的老街巷。

  垂眉坐在光暈里,雲阿四手搓著木魚,嘴裡念念有詞。

  「戲子」堂口的白紙扇李利生,顯然沒有他這麼好的耐性,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期間因為煩躁,將緊箍在脖子上的領帶扯松後,終於順過一口氣來,質問雲阿四:「阿四,我懷疑你從頭到尾就沒有殺過周玄!」

  「殺過,現在的周玄是假的,我以我的信仰擔保。」雲阿四重重搓了搓木魚。

  「呵呵,你嘴裡那個假周玄,已經拜過祖宗祠堂了,如果他是假的……周家先祖會沒發現?」

  「他怎麼通過祠堂祖先考驗的,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假周玄,我以我的信仰發誓!」

  雲阿四表情嚴肅了很多。

  「是真是假,我先不跟你計較!你上次說,周伶衣會親手殺了周玄,現在呢……」

  「現在?周伶衣應該不會向周玄動手了。」雲阿四神色沮喪,老實承認。

  「那周玄的人頭怎麼辦?你什麼時候取?」李利生只關心周玄什麼時候死。

  「我取不了,早就告訴過你了,周家有神人盯著周玄。」

  「據我的消息,那個神人和周家有過約定,只有在周家班院子裡,他才會確保周玄的安全,可一旦周玄出了院子,他就撒手不管了,你不如……」

  雲阿四知道李利生是想讓他去外頭動手,再一次殺掉周玄。

  但他很堅決的否決了這個看似靠譜的建議。

  「我很謹慎,謹慎的人最怕變數,外頭動手,變數太多,我不會做的。」

  「呵呵……那你就是抗命不尊?如果香主知道了,你……」

  「香主如果知道了,只會嫌你傻,好機會不知道等著,非要自己舞刀弄槍,把自己置身於火坑。」雲阿四譏諷道。

  李利生很憤怒,他最討厭有人說他傻,雖然這是事實,但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到處亂講,尤其當著他的面講。

  他揪住雲阿四的衣領,正要發作。

  雲阿四口若懸河般說道:「周玄這次惹上事了,會有人對付他……」

  「你是說戴紳士?」

  「戴思明?」雲阿四搖搖頭,說道:「一條狗罷了,當狗也沒有當狗的覺悟,竟然妄圖剪斷自己的狗鏈子!」


  他頓了頓後,似在譏諷戴思明,也像在自嘲,冷哼道:「呵呵,剪得斷嗎?狗沒了鏈子用不了多久又會被戴上一根新的鏈子!不過是重新換了個主人罷了……」

  雲阿四徹底泄氣,垂著頭說:「周玄不該挖出那個地廟,那是「拐子」的總廟,拐子高手多,狗王春夢艷中刀,他們仨都是爆脾氣,會找周玄清算的,我們倆,看戲就好。」

  拐子,

  平水府中,

  最臭名昭著的陰人堂口。

  ……

  周玄睡到太陽曬屁股,伸了個懶腰,渾身舒坦,唯獨覺得眼睛有點腫脹。

  對著鏡子瞧,沒瞧什麼變化來,也沒再見到那場古廟與雪。

  「自愈了?」

  周玄覺得既然身體沒事,就別多想,別沒毛病想出點毛病來。

  他端了刷牙缸子,蹲門口水溝刷牙。

  「小師弟。」

  呂明坤捏了個紙袋子,走了過來。

  周玄刷完牙,收了杯子,問:「五師兄,咋了?」

  「給你帶了倆花卷。」

  周玄接過袋子,掏了花卷就吃:「五師兄,你太夠意思了,還專門給我帶早餐。」

  「順路帶的,找你有別的事。」

  「啥事啊。」

  「昨天班子不是遇著事了嗎?班主說晚上擺個席,給大夥壓壓驚。」

  擺席你擺唄,擺好了哥們去乾飯,不用提前通知,我聞著味兒就去了。

  「做席的是袁老爺子,他可說了,別的席面菜隨便燒燒就得,但是班主師兄那桌主席,他得搞幾道新菜,找你去跟他探討探討菜式呢。」呂明坤說。

  探討個球!

  袁不語那老頭,還借了我書梁子沒還呢。

  「我又不懂,我去做啥?」

  「去吧,去吧。」

  呂明坤推著周玄的腰,好說歹說給勸到廚房去了。

  現在離午飯的點還早,灶沒開,就幾個切墩徒弟在「噼里啪啦」的剁肉切菜。

  袁不語坐在窗前,和澡堂燒鍋爐的老馬一起看報紙。

  老馬是個純盲流,不認字,他看報紙主要靠袁不語大聲朗讀,他旁邊聽個樂,時不時還催袁不語讀快點。

  倆人湊一塊,就差沒唱:你是我的眼,帶我領略……

  總之,一對有趣的老年CP。

  「戴思明為了追求長生機緣,接受異鬼的點化,重啟了多年前迴廊河的長生血祭儀式……」

  「你讀快點,這新聞真好聽。」

  「你要再催我,你自己看啊……」袁不語有點不耐。

  老馬委屈巴巴在小馬紮上坐正。

  他從1認到10都費勁,看報紙跟看天書差不多。

  袁不語繼續念新聞,念了兩段,把報紙往老馬懷裡一拍,罵道:「不念了,什麼破新聞,當年迴廊河大肚僧那點破事,快三十年了,還被人捕風捉影當個大事來編!」

  剛進屋的周玄,聽到袁不語的抱怨,對他頓時刮目相看。

  「咦,老袁這噴子,還見多識廣呢,竟然知道大肚僧?」

  周玄走到袁不語跟前,問:「袁老頭,你聽過大肚僧的故事?」

  「切,我老袁走南闖北,大肚僧那點事能瞞得了我?他呀,別的本事沒有,就有一手吃人變食物的戲法。」

  喲,

  這老袁,挺有東西啊。

  袁不語拿過報紙,指著地廟血祭的圖片,說:「瞅見這佛沒?這佛的背後,有一道石符,一般人不知道來歷……我知道。」

  「那你給講講?」周玄對袁不語起了很深的興趣。

  他一直認為袁不語就是個老年憤青加火爆廚子,沒想到這老哥們肚子裡是個雜貨鋪。

  「講……不能幹講吧?」袁不語作了個「喝酒」的手勢。

  「等著,我去給你打兩桶啤酒去,剛好我也渴。」周玄轉身出了廚房。

  袁不語朝著周玄的背影偷偷瞄了眼,暗自竊喜:「這小子上套了。」

  他現在有心想收周玄當徒弟,剛才念報紙發的牢騷,就是故意講的,他打算今天先甩點乾貨,爭取在周玄心裡留下個高人的初步印象,為兩人往後的師徒緣分打下堅實的基礎。

  「收徒弟得小火慢燉,不能急。」

  「尤其是像玄子這種後生仔,全身總共兩百零六根骨頭,有兩百零五根反骨,不好對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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