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言

  芫血：「看來出大事了，我得跟著她們，萬一......」

  女帝和公主坐上轎輦，一行人向著麒麟閣趕去，芫血悄咪咪地跟在後面，女帝知道他在跟蹤但是沒有戳破。她只覺得最近幾天心情十分煩躁，無論是夜宴還是今天的聚會，都出現了自己掌控不了的事。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發生在自己權力之外的事情是不可容忍的，她攥緊拳頭，突然被一隻手輕輕握住手腕。女帝微微抬頭，看見芫血站在轎輦里，黑影胄慢慢褪去，露出那張秀美的臉。

  

  芫血：「要不要我先去把那個老頭殺了，如果他有事想秘密囑咐公主的話，會讓你很麻煩。」

  女帝把他抱過來，輕輕摟著他的頭。

  曜生：「人之將死，還是聽聽他想說什麼吧。芫血，你回千雁府去找那封密詔，如果你聽到了皇家的秘密，那麼我和曜初都容不下你。動作小心點，別讓曜初發現你。」

  芫血化成一攤黑影，從轎輦的角落中流了出去。女帝慢慢閉上眼，輕輕靠在後面的柔軟墊子上，享受著短暫的放鬆。

  童年和青年時期的無數回憶如流星般在腦海中划過，墨曜生卻沒想出父親對她有過任何愛的表現，自始至終他的偏愛都在妹妹那裡，無論自己多優秀，他都不曾正視過自己一眼。自己的生母天河皇后早死，甚至沒能見她一面，自己被長清王妃收養，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困擾了自己整整十六年，這十六年裡能交心的人只有妹妹；朋友也只有青鸞和雨蝶；兩位老師雖然疼愛她，卻無能為力；帝王家的冷血無情就是如此，無論你優秀與否，總有些東西是你永遠都得不到的，而且你沒有能力去追補自己缺失的東西，錯過的就是永遠失去了。

  「自打我記事起，每一天就都在訓練場度過。做著一樣的事，周而復始，年復一年，為了變強為了成長，這雙手沾滿了無數血。我在一次一次的勝利和殺戮中取悅自己，可慢慢我發現，這不足以彌補我缺失的父母之愛。在那樣的絕望下，我對於權力的渴望迅速蔓延，我開始享受掌控的滿足感，享受別人對我的唯命是從。我用戰功告訴所有人，我是一個值得依賴的領袖。幾年過去，我發現阻礙我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個——皇帝，他成為我無論如何都想除掉的對象，就是這樣，他不僅剝奪了該給我的東西，甚至妨礙我獲取憑藉自己能力得到的東西。所以他該死，該死！後來就如我所料，他想把皇位傳給妹妹，所以發動政變奪取皇位就是我做過最正確的事情，他那種人就應該被囚禁起來慢慢等死，哼，他的報應今天來了。讓我在他死前好好嘲笑他一下吧，等他死了就再也沒機會了。」

  女帝享受著這次漫長的等待，直到外面傳來了會重的聲音，轎輦慢慢停下，打斷了她的萬千思緒。女帝回過神來，外面的太監們扶她出跤，她看著會重，面色再次冰冷起來。

  曜生：「麒麟閣和千雁府之間這麼近嗎？這麼快就到了。」

  會重：「公主殿下一直在催，所以走的快些。請陛下登閣吧。女帝陛下駕到！」

  周圍的人趕緊跪下行禮，公主跟在女帝身邊，兩人一起登上麒麟閣。女帝扔出命落九環，巨大的結界瞬間包裹住麒麟閣，甚至連一點聲音都傳不去。曜生牽著曜初的手，來到了父親面前。

  老人奄奄一息，曜初趕緊撲在父親懷裡，眼淚瞬間滑落。而曜生隨手拿了一把小木凳，坐在旁邊，一言不發。

  墨清以：「好孩子，你瘦了......這幾年過的怕是不好吧。」

  曜初：「女兒沒事，您不必擔心，父王您還好嗎？」

  墨清以：「清閒得很，再也不用勞累了。咳咳咳咳......離我遠一些，這病很烈，染上你就不好了。」

  曜初跪在一旁，墨清以拿出一封書信，曜初趕緊接了過來。

  墨清以：「我死以後再看，莫要辜負我的心意。」

  曜初：「是。」

  曜初早已不能自己，墨清以抓住她的手，輕輕說道：

  「你先退下，好孩子，讓我和你姐姐聊一聊，我有些事要囑咐她。」

  曜初看了看姐姐，趕緊退到麒麟閣外。曜初從凳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父親面前，緩緩的跪下，但什麼也沒說，冷漠的看著這個最熟悉的人，仿佛根本不認識他一樣。

  墨清以：「華澤和尚道衍怎麼樣了？」

  曜生：「都死了，為了和朕對抗，他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但朕保全了他們的名聲，也算還了他們的教誨之恩。」

  墨清以：「咳咳咳咳咳咳咳......好一個皇帝，我不得不佩服你啊......」

  曜生：「你這麼痛苦，要不然朕賜你一個痛快如何？一瞬間就會結束，連後悔都不必。」

  墨清以：「不用了，讓我慢慢死吧。待在麒麟閣的這一年多，我沒有聽到任何關於你的消息，也不知道這個國家已經怎樣了。如果天河沒死，或許當時我會好好對你，但這種事只有在死之前才能意識到。當我坐在那張龍椅上的時候，從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我只擔心那張龍椅被你搶走，所以無時無刻不在防備你。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你想要的東西不是皇位。今天特意請你來，是有些交心的話想和你說，請你好好聽聽吧。」

  曜生依然沒有說話，跪在父親面前，閉上了眼睛。

  墨清以：「天河性格溫柔安靜，像你妹妹。如果是她一手帶著你長大，耀凌就會失去一個優秀的皇帝。她難產而死，當時所有人包括我都很悲痛，可現實就是如此，即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即使我是皇帝，也有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權力能帶給你很多但不是全部，而且這些東西都只是暫時的，等你失去權力之後依然什麼都不會剩下，就像我這樣。所以不要試圖掌控所有的事，也不要對人過分的苛刻，留下那些你還信任的人，等你年邁的時候，就讓他們陪著你吧，至少你能在幸福中離世......如果我是你，作為一個不被父親疼愛的皇儲，我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來奪取這個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因為只有身為皇帝的你才能明白，我既然曾經坐在過龍椅上，就證明我也失去過所有......孩子......你只不過是另一個我，我不想看見你變成這樣，但我沒有辦法......曜初性子太軟，如果連我也不憐愛她，那群臣就......」

  老人的聲音慢慢減弱，最後幾乎變成無聲的唇語，他的喉嚨最後抽動了一下，再沒了動靜，兩行濁淚從先帝眼角滑下，曜生幫父親合上了雙眼，慢慢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出麒麟閣。

  曜生：「本來想說話的，但是看見你那張臉，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但是......願你瞑目，父親。」

  女帝走下來，看見哭的梨花帶雨的妹妹，輕輕安慰著她。她收回了命落九環，結界解除，會重趕了過來。

  曜生：「先帝走了，他跟朕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呵，朕原諒他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