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陳墨瞳與側寫

  葉勝與酒德亞紀對視一眼，葉勝翻開到了記錄路明非的那一頁。他點了點頭。

  「很厲害，他給的回答基本上都是無懈可擊的。」葉勝開口道。

  「不愧是最強的人。」古德里安教授欣然鼓舞。

  葉勝剛想匯報詳細的面試過程，就被古德里安教授打斷了。

  「有面試過程的錄像嗎？不如我們自己來看？」古德里安教授提議道。

  

  「是哦，諾諾在這裡，看錄像的話還可以用側寫分析一下。」酒德亞紀補充道。

  名為「諾諾」的紅髮女孩也點了點頭。

  四個人圍坐在電腦面前觀看白天面試的錄像。

  「多麼美妙的回答啊。」古德里安教授說：「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音符合在一起構成一篇華麗的樂章。這簡直就是完美的回答。不僅如此，他竟然還提到了『孤獨感』這個重要的概念，凝聚我們這個族群，就是孤獨感！三個字，直指這道題的核心，這道題，就是用外星人暗喻我們族裔和普通人的區別。第二題，相信一件事是絕對不需要理由的，我們所說的相信，是從內心生出的，天然的信任感，如果他為信任編造理由，反而會減分。第三題回答的更是斬釘截鐵，說明他心中認定這個答案是正確的，多麼強大的內心啊，不愧是無與倫比的『S』級。」

  「如果不是我偷偷看了他的血統檔案，我可能會以為他偷了試題的答案卷。」古德里安教授感慨道。

  「我感覺我們根本不需要面試，這麼多年才出現這樣一個『S』級的候選人，要不是不符合學院規定，甚至校長都想直接給他發錄取信了。」

  葉勝和酒德亞紀又對視了一眼，「真的是……『S』級？」

  「是，經過再三確認，他在所有候選人中的評級是『S』，唯一的『S』！這場面試，事實上是為他一個人準備的！」古德里安教授點頭，壓低了聲音，「這是學院最高級別的機密，所以在出發之前沒有告訴你們。」

  他們談話的有點忘神，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諾諾早已皺起了眉頭。

  「諾諾，你的側寫有發現什麼情況嗎？」古德里安教授向一旁的諾諾問道。

  「……沒什麼。」諾諾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她發現的異常。

  諾諾本名陳墨瞳，「A」級血統，陳家人，現就讀於卡塞爾學院，沒有言靈，是目前唯一已知的沒有言靈的混血種，但是失去言靈的力量換來的是與生俱來的側寫能力。她能夠通過觀察和分析細節，對人物的行為、性格和動機進行深入的分析和預測。她的側寫能力不僅體現在對人類行為的預測上，還包括對非人類實體的識別和分析。在面對未知或異常情況時，她能夠通過細微的觀察和推理，揭示出隱藏的真相。

  「那還等什麼呢？趕緊給他家長打電話，免得我們的『S』級新生跑路了。」古德里安教授表現出很急迫的樣子，渾身摸索著尋找手機。

  葉勝撓了撓頭，嘆了口氣，「還是我來打吧，雖然您之前已經打過了一個電話但是我覺得……您這樣會嚇到學生家長的，覺得您居心叵測。」

  是夜，萬籟俱寂，電話鈴聲橫穿路明非家的走道。

  嬸嬸從睡夢中驚得坐起，扭頭看見床頭柜上那部電話響得無比歡快，幾乎是在蹦蹦跳跳。

  「你家死人啦？半夜三更打電話！」嬸嬸抓起電話，怒氣沖沖地喊。

  很快，她的怒容消退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叔叔從被窩裡坐起來，看見老婆頭髮散亂，目光呆滯，仿佛被雷劈了。

  路明非還沒睡，也聽到電話鈴聲，他扭頭看了看隔壁床上，堂弟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發出打鼾聲。

  次日，雨還在下。

  上午，麗晶酒店。

  九樓行政層VIP餐吧，路明非全家傾巢出動。叔叔西裝筆挺，腆著肚子，教育路明非和路鳴澤來這種高級場所要懂規矩，不要總在餐具上摸來摸去。嬸嬸四下顧盼，嘖嘖讚嘆高級酒店就是高級。

  其實路明非很討厭這種所謂禮儀的規矩，在交界地從來沒有人敢和他說什麼禮儀，當你擁有足夠的權力時，你的一言一行便是禮儀的規矩了。

  「路明非先生？綠茶還是黑茶？」衣冠楚楚的侍者走到桌邊，對著被叔叔嬸嬸夾在中間的路明非發問。

  「都什麼價位啊？」叔叔顯示出經常出入高級場所的氣派。

  「對於總統套房的客人全部免費，古德里安教授訂的是總統套房。」

  「美國學校真有錢！」嬸嬸瞬間對卡塞爾學院肅然起敬。

  「叮」的一聲，直達電梯打開了門，花白頭髮的魁梧老人向著靠窗的桌子大步走來，左邊葉勝，右邊酒德亞紀，左牽黃右擎蒼，俊男美女，威風凜凜，上來二話不說一把握住路明非的手，「你好！路明非！」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在這份洋溢的熱情前有些窘，「您中文說得真好。」

  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高興地抓頭，「有這麼好？我跟著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學的，我們學院全面普及中文，誰都知道中國將成為世界上最繁榮的地方嘛！」他看著路明非，目光閃閃，一臉拉攏的表情，「加入我們，不需要英語的，全校學生都說中文。」

  「真的假的？」路鳴澤在旁邊驚呼。「還有這種事情，那你們……」他看了一旁的堂哥，眼裡流出鄙視的眼神。

  「你好，古教授，我是路明非的叔叔。」叔叔不甘寂寞地擠進古德里安教授和路明非之間。因為記不住古德里安四個字，他非常巧妙的簡化為「古教授」了。

  「賢叔侄長得還真不像啊！」古德里安教授和叔叔握手。

  這次輪到叔叔窘迫了，這古德里安教授雖然氣魄很大住著總統套房，不過看起來是有點脫線。葉勝在後面扯了扯古德里安教授的袖子，三個人坐在桌子對面。

  「用早餐吧。」古德里安教授左手叉右手刀，目光始終落在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被他盯得有些發怵，路明非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好比饕餮客看一隻烤雞，充滿期待。

  價格不菲的早餐包括了鮭魚卷和鮮榨檸檬汁，純銀的餐具那是相當氣派，這一切立即打消了叔叔的不快，反正本來路明非長得不像他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賓主盡歡。

  古德里安教授盛讚路明非在面試中表現出色，叔叔也樂得表示一看卡塞爾學院就知道是美國貴族學校，這氣派叫中國大學真無法相比。

  葉勝做了充分準備，把在美國教育部註冊的正規大學執照副本拿出來供嬸嬸觀賞，又拿出相簿來，一一介紹說這是卡塞爾學院的圖書館，這是卡塞爾學院的運動館，這是卡塞爾學院的音樂廳。照片上的學院風格古雅，像是一座全面翻新的古堡。

  照片裡還有一張是葉勝自己乘著帆板，背後千帆競逐。葉勝說那是學院每年固定的帆板賽，卡塞爾學院已經連續三年壓過了芝加哥大學。

  嬸嬸也被傾倒了，嘖嘖讚嘆說我們家明非能上你們學校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路明非是在是太優秀了，綜合的素質很高，還擁有極大的潛力。」古德里安教授讚嘆道：「我們太欣賞你了，不但要錄取你，還要給你獎學金，我決定從我的名下撥出每年36000美金的獎學金，足夠你念完四年大學！」

  叔叔和嬸嬸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古教授……這……可別是有什麼附加條件啊？什麼事後得還錢之類的……我們可要先說清楚。」叔叔覺得不對。

  「不需要！絕不需要！獎學金，就是獎勵你的侄兒，因為他很優秀！」古德里安教授義正詞嚴。

  「這話聽起來假。」叔叔搖頭。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路明非的父母呢，恰好是我們的名譽校友，對學院有過捐款。同等條件下，我們會優先錄取校友的子女。」

  路明非早就從蘇洛那裡得知了父母的消息，他們也不是真正的考古學家，而是混血種，所謂的考古工作其實也就是發掘龍族殘留的歷史遺蹟。路明非很久沒有收到過父母的來信了，雖然每次來信上面都是千篇一律的讓他好好學習。

  「他們很關心你啊。」古德里安教授說，「雖然我也沒見過他們，但是聽說一直在忙很重要的課題，這些年全世界跑。我這裡有一張他們的照片，哦，對了，還有你媽媽為了你的事寫給學院的信。」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放在路明非面前。照片上是夏天的花園，遠處依稀是夕陽里的卡塞爾學院，近處則是無數的蔓牆，綠得沉鬱而通透，一男一女攜手在蔓牆裡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寬鬆的大白襯衣和一條灑腿褲，腳下一雙木板拖鞋，女的一件純白的居家棉裙。

  路明非接過照片，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實他早就已經不在乎了。可那畢竟是生他的父母，要說完全沒有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將手指放在照片上，輕輕觸摸照片上那兩個人的臉，似乎在懷戀什麼。

  古德里安教授又遞過一封信，信很簡短，是列印出來的，大概是電子郵件：

  親愛的昂熱校長：

  很久沒有聯繫，希望你的身體和以前一樣好。我們應該還有很長時間不會見面，最近的研究有了新進展，我們沒法離開。

  有件事想拜託您，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經年滿十八歲，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許成績不那麼好，但是我們都相信他會在學術上有所作為，所以如果可能，請卡塞爾學院在接收他入學的事情上提供幫助。

  不能親口對他說，只好請您代我轉達，說爸爸和媽媽愛他。

  您誠摯的，

  喬薇尼

  路明非默默地讀完了那封信。他並不知道這封信的意義何在，他早已從蘇洛那裡得知自己一直處於卡塞爾學院的監視之下。自己從五歲時到現在的一舉一動全部存在卡塞爾學院的檔案庫里，甚至於連自己的一日三餐他們都了如指掌。或許父母並不知道自己處於監視之下才寫出的這一封信。其實路明非並不知道從前的自己為什麼值得卡塞爾學院如此大動干戈的監視，畢竟從前的自己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衰小孩。

  古德里安教授清了清嗓子，忽然看著路明非的眼睛，用無比深情的語調和不太標準的發音說，「明非，爸爸媽媽愛你。」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傻掉了。

  「不要男媽媽。」路明非心想。

  「校長一定要我把你父母的問候帶到，他也很關心你啊。」古德里安教授說。

  如此生硬的轉達讓路鳴澤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叔叔和嬸嬸臉上也繃不住，路明非的母親喬薇尼那句話在信里說得那麼柔情似水，簡直催人淚下，可在鬚髮花白滿臉脫線表情的古德里安教授嘴裡說出來，有種叫人忍俊不禁的錯位感。葉勝和酒德亞紀也搖頭苦笑，古德里安教授伸出手臂大力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餐桌的氣氛忽然融洽了許多。

  「我去一下洗手間。」路明非突然起身說道。

  ……

  「還不出來嗎？都看了我們那麼長時間了？」路明非在廁所門口停下了腳步。

  這時一雙紫色暗紋的慢跑鞋出現在他面前。接著映入眼帘的是一頭美麗的紅色長髮。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諾諾有些緊張地問道。

  「氣息。」路明非斜靠在廁所旁邊的牆上淡然說道。「太明顯的氣息了，連遮掩都不會。」

  「你是什麼人？」路明非接著問道。

  「陳墨瞳，本來也是這一次的面試官，但是有些事情所以沒來。」陳墨瞳回答道。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弱唧唧的綿羊在短短几天之內變成了一個大魔王的樣子。雖然外表沒變，但是內在的靈魂早已改變。她覺得她現在面對的路明非內心住著一位王者，即便是在校長面前也沒有這樣的壓迫感。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