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脫困

  傾盆的大雨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灑向地面,太初荒界某處不知名的亂葬崗中,一雙枯如白骨的雙手從濕潤的土壤中扒了出來。

  隨即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在谷底迴蕩,驚落了盤旋在老樹上的烏鴉。

  待到陳無憂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了墳頭旁的樹上,繩頭處系了個精緻的蝴蝶結。

  綁蝴蝶結的是個道士穿著的小修士,大概八、九歲的模樣,虎頭虎腦看起來甚是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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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道士穿著倒是唬人,道袍上紋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手持三尺青鋒,裝備齊全得很,膽子是真的不咋地。

  陳無憂只是出聲想讓他搭把手,誰知小道士嗷地來了一嗓子直接嚇得陳無憂將鬆土咒念成了平土咒。

  於是在皎潔月光照耀下,只有頭顱裸露在空氣中的陳無憂和小道士大眼瞪著小眼。

  興許是小和尚被瞪得有些發毛,只見他雙手往地面輕輕一拍,陳無憂的身體裹著泥土筆直地飛到空中,最後頭朝地卡在了樹杈間,氣得陳無憂當場就要與小道士比劃比劃,結果顯而易見,只有被綁起來動手動腳的份。

  「啊,那裡不可以!」

  小道士並未搭理陳無憂,而是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胸前在墳頭踱來踱去。

  陳無憂倒是覺得這個行為好熟悉啊!上一個把他挖出來的人是個道士名叫長風,他習慣稱呼長風道士為阿風,是個外表仙風道骨的變態,也是時常托著下巴這般打量,眼神中帶著驚嘆和瘋狂。

  那時的陳無憂就只是一縷寄生於一具古老戰甲上的青色命火,凝聚靈體也只是生長進化的本能,好吸收周圍的幽冥氣體維生。

  他的世界裡閉眼是滿地淒涼的盔甲碎片,睜眼後是的漆黑冰冷的泥土。

  直到那個雨後的特殊夜晚,阿風突然闖入了他單薄的世界,夜夜在他的耳邊講述世間各種奇聞妙事,吸引著陳無憂離開這個毫無生機的鬼地方去嚮往那個紛亂、精彩的世界,他的內心世界慢慢有了喜、怒、哀、樂。

  在阿風為他編織的光怪陸離故事的影響下,陳無憂已經可以熟練地模仿著故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的說話風格和阿風交談。

  阿風講的故事總會戛然而止,這讓陳無憂每次聽到一半都有些抓狂,阿風的解釋一直都是「這裡的大多故事我聽來時就沒有後續,不信你去問別的人」。

  陳無憂只能氣鼓鼓的鑽回盔甲上的命紋中生悶氣,多年來也只見到阿風一個人,他問誰去!

  但阿風總是能隨時講出另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篇章去哄陳無憂開心,讓他暫時忘記生氣。

  但是陳無憂早就意識到自己也許與那世間無緣,仿佛被詛咒般縛在密密麻麻的絲繭之上。

  他曾經想偷偷溜去外界親眼去看看,結果每次跑出某個範圍就會重新回到原地。

  某天陳無憂像往常一樣找阿風討故事聽,卻發覺阿風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此後,陳無憂才忽覺耳旁再也聽不到熟悉的故事聲後,他陷入沉睡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長到陳無憂都不知道自己的靈體上是如何刻滿金色的神紋,長到陳長風不告而別後陳無憂才發覺他胸口的命紋印記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留下個冒著黑氣的窟窿。

  他也許快死了,構成靈體的靈火在緩慢的消逝,靈體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神紋也在一圈一圈地緩慢破碎,沒有軀體的他光靠一縷命火燃燒了許久也算頑強了。

  可陳無憂不想現在就消散於世界,他有太多遺憾:他想去體驗故事中的人生,也想靜靜在阿風身旁聽他吹自己有大帝之姿,如何無敵於寰宇,可是他快沒時間了。

  陳無憂回憶著阿風故事中的木匠搭房子的步驟,在墳頭堆旁搭了了個簡陋小木屋,甚至在木屋旁鬆了塊小小的土地。

  時間長了,沒有種子發芽的土地,給它澆水也成了陳無憂的一種習慣。

  直到有一天,黃泉山地動山搖,山坡滾落的巨石埋葬了這片小天地,也包括屋中沉睡的陳無憂。

  閒著也是閒著,在小道士系蝴蝶結的時侯陳無憂就已經在冥想鬆土咒了,這次的經歷讓陳無憂更加認為鬆土咒是他最後時光的體面了,把命運的選擇掌握在自己手裡,哪天再被埋在土裡,他可不想死在冰冷的土地里。

  小道士突然兩眼放光,像是確認了什麼似的,轉身一拳將虛空轟開個洞。


  等陳無憂反應過來的時侯,已經被小道士連樹帶人撞破虛空扔出了亂葬崗。

  陳無憂站穩後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例行公事般等待盔甲上的命紋將他拉回那個鬼地方。

  在這個丘陵上待了好久,他的靈體也沒消散。

  他轉過頭的一瞬間竟然有些熱淚盈眶,這不就是他嚮往的新世界嗎?

  陳無憂向遠處望去,雄偉的城池在遼闊無際的平原上拔地而起。

  他定睛一看,這座城池叫離天城。

  城門口過往的商隊正在憑藉路引排隊進城。

  陳無憂打算先進城看看,右手縮字法訣一捏,瞬間就到城門口。

  阿風的故事中,仙人的出場必然引起百姓的騷動,動不動就是全城膜拜。

  他為了引起全城人的注視,甚至在自己的背後加了一個巨大的光圈。

  仙師做個副城主不過分吧!

  陳無憂正在幻想離天城城主和自己一見如故、把酒言歡,都快要談到共分城池了。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響徹離天城。

  離天城的百姓永遠也忘不了那天,一尊遮天蔽日的火焰巨人矗立在高大的城牆邊,扒拉著如同長發般跳動的火焰浪尾,發出嘿!嘿!嘿!的怪笑聲。

  離天城的城主葉九在空中御劍而行,他的額頭早已冷汗直流。

  只要是個修仙者且沒瞎,望向火焰巨人周圍破碎的空間,就能明白這怪物非人力所能撼動。

  可是離天城主深知自己不出手,城中的百姓該指望誰呢?

  那城中的其它三大宗門怕不是已經準備好從後城口跑路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這裡,離天城主葉九傾盡全身靈力,向陳無憂化身的火焰巨人劈出驚天動地的一劍,成功地將陳無憂從幻想中劈回了現實。

  「臥槽!這都劈不動,好!城主我呀!要涼涼啦!」

  「臥槽,你它媽劈我幹嘛?」

  陳無憂本來還想讓他繼續當城主來著,他還是有點良知的。

  畢竟自己也是初來駕到,以後他再從副城主徐徐凃之。

  好傢夥!

  現在看來用不著了,讓這個傢伙去荒地種仙草去。

  不種完,不給吃飯的那種!

  副城主的位置就留給阿風了,陳無憂想想都覺得心潮澎湃。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葉九感到了一絲絕望。

  陳無憂有些不耐煩了,剛想和葉九聊聊他想種什麼口味的仙草,陳無憂反正喜歡硫磺石味的。

  話還沒說出口,只見天上凝聚出一隻大腳。

  一腳就把陳無憂重新踢進了虛空亂流之中。

  陳無憂的耳邊傳來了空間撕裂的聲音,外加一句奶聲奶氣的話語

  「走你!」

  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到陳無憂醒來之時,他已經躺在了名為長風觀的密室之中。

  密室中擺滿了裝著千奇百怪的生物以及殘軀碎片的瓶瓶罐罐,其間遍布著各種各樣不完整的秘紋。

  陳無憂不懂秘紋的作用,但他知道這些符文雕刻起來有多困難,滿地殘破的秘紋,沒有一個天生的種族能夠承受完整的秘紋。

  陳無憂瞬間理解了為何陳長風由初見時的仙風道骨模樣突然變成了一個盯著他胸口看的變態,極有可能是自己能夠承受這些奇奇怪怪的神紋。

  那渾身金色的紋路,想來是阿風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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