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嚴高,你該當何罪。
賈璉談興正濃,根本無暇留意到鹿鳴的精彩表情,繼續笑談:「除了錦衣衛這邊,禁軍六營三萬餘人,業已倒戈忠王。」
「現任京營節度副使的宋明,率麾下心腹堅定支持忠王,他比化太爺還要早上一個時辰掛上清君側的旗幟。」
「宋明眼下節制三萬京營大軍,搶占神京和皇城兩邊的東門。」
「此外,同樣出身元從勛貴的會寧侯、京營節度副使韋帕,率麾下搶占皇城南門。」
「九門提督康信親自率兵,奉矯詔,以內閣首輔嚴高、忠順王、忠福王、忠淳王為奸佞,禍亂朝綱為由清君側。」
「康信麾下的三萬兵馬,已經將十王街圈禁,後以三王盡起王府護衛反抗,已經亂兵殺進十王街。」
說到這裡,賈璉雙眸充血,渾身發顫,哆嗦著身子道:「康信業已斬殺忠舜王、忠福王、忠壽王、忠敬王、忠懃王、忠康王、忠慎王。」
鹿鳴再次眨了眨眼,「你確定?忠順王沒了?」
「嗯,忠舜王沒了。」賈璉篤定道,「這是牛伯父的親衛於暗中觀察,親眼所見。」
「走,此地不宜久留,表弟隨我出城,咱們去迎太爺入城。」
……
且說大明宮。
亥時正,大明宮禮樂齊鳴。
高台下方文武紛紛舉杯遙祝龍椅上的太安帝。
古稀之年的太安帝正和群臣舉杯共慶中秋佳節。
恰在此時,六宮太監都總管夏守忠神色焦慮地小跑進殿。
疾步到中央時,夏總管不心崴了腳,當著諸多文臣武將的臉面,直挺挺地正面摔了下去。
太和殿死一般寂靜,無一人敢出言嗤笑。便是那些素以沽名賣直的清流,此刻也沒有人敢出班呵斥。
畢竟,夏老貨乃除了嚴高和魏清,是聖上近侍之一。
「混帳,成何體統。」太安帝淡淡掃了一眼,隨即放下酒盅,在另一名貼身大監魏清的挽扶下,在龍椅端正坐定。
適時,一陣低沉的號角聲由遠而近傳進大殿。
鳴鳴鳴~
戰鼓雷動,號角齊鳴,宮外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唰唰唰~
無數文臣武將的目光紛紛望向兵部尚書余景春。
唯獨賈赦、賈政臉色急變,雙雙低垂腦袋,藉機吃酒。
「子種,外頭是哪營的兵馬?」內閣首輔嚴高厲聲喝問。
現年六十五歲的嚴高,顴骨很高,蓄著一撮短而硬的八字鬍,一雙威嚴的目光直視著略顯手足無措的余景春。
「陛下,元輔所問,臣也不清楚宮外傳來的號角聲出自哪一營,臣需要出去問詢方知。」余景春慌忙出列,向著高台上拱手奏言。
太安帝虎目一凝,威嚴道:「傳領侍衛大臣、錦衣衛指揮使、探事司提督、九門提督、京營節度使等,即刻入宮見駕。」
「啟奏陛下,探事司提督季保,死了。錦衣衛指揮使也不見了蹤影,眼下馮必招已經率禁軍前去查看。」夏守忠整個人跪伏在光可鑑人的金磚上,泣不成聲,「有兒郎身中數箭跑進宮中預警!」
「陛下呀!康信打起清除元輔和三位王爺的旗幟,命他的兵馬司部眾衝撞十王街,刻下,十王街火光沖天。」
「好大的狗膽!」
「什麼?康信反了?」
「牟方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是幹什麼吃的?康信反了他都沒能提前預警,該死!」
「康信這個九門兵馬司提督,該千刀萬剮!」
「還請陛下速速降旨,責令京營節度使賈代化,率兵平叛。」
太和殿內群臣紛紛破口大罵,抑或拱手勸諫。
太安帝初初聽見十王街遭襲,眼前一黑,腦袋嗡嗡作響。
天子在魏清和跑上高台的夏守忠兩人的挽扶下,顫巍巍地站起身,接著從牙縫裡面擠出一句,「好…呀!好…滴…很!」
觀政戶部的四皇子忠淳王爺,首度出班,跪在丹陛下方,語氣哽咽:「太醫有過叮囑,父皇不宜動氣,兒臣懇請父皇,保重龍體。」
忠淳親王穿著一件明黃五爪坐蟒,烏黑的頭髮束起戴著頂嵌玉金冠,年齡在四十出頭。
六皇子忠操親王、九皇子忠福親王、以及十一皇子忠順親王,三兄弟來不及慶幸他們仨提前入宮躲過一劫,亦步亦趨地跟在四哥身後,跪倒在一旁。
「兒臣求父皇從速發兵,火速救援您的孫兒。」忠操王壓抑的泣聲傳來。
忠福王、忠順王亦是求太安帝發兵馳援王府家小。
唯獨忠淳王額頭伏地勸了一句,自後不發一言。
「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群臣見龍顏大怒,心頭俱是一悚,紛紛撩袍跪倒在地,殿內再無一人站著。
「嚴邵武,朕倚你老成持重,將國事盡交予你,豈想,你卻如此回報朕,教白蓮逆賊潛入京師作惡而不自知。你,該當何罪。」
嚴高喉嚨鼓動,艱難咽了一記口水。
皇上這是要把康信定義成白蓮教孽賊?
只見他眉頭一蹙,肅聲道:「臣、死罪。」
「陛下,臣雖有罪,但眼下救援諸位王爺要緊。臣斗膽,還請陛下容臣出宮,親往十王街平叛。臣……」
一聲悽厲的喊聲由殿外傳了進來,打斷嚴高后面的話語。
而這道聲音的主人,頓時讓嚴高這個把持朝政達十五年的元輔,心頭起了一絲殺心。
「陛下……」
「忠王,打著清除奸佞的旗幟,麾下部將,業已破開皇城四門,他們喊著口號,要誅殺…嚴黨。」
「陛下,錦衣北鎮撫使傳來消息,因事情耽擱,沒來得及入宮的忠壽王、忠敬王、忠懃王、忠康王、忠慎王、忠舜王,俱薨……」
夏溜跌跌撞撞闖進殿門,說到最後,頗為忌憚地看了眼跪倒在地的元輔後背。
「什…麼…」太安帝臉色發白,跌撞著坐回龍椅,隨後吐血而倒。
「陛下……快宣太醫。」
「魏公…公,太醫院在皇城,刻下叛軍圍城,出…不去。」
小內侍話落,把大明宮總管魏清直接聽傻眼了。
今兒中秋賜宴,依太醫院正的品秩,坐不進這個太和殿。
殿內群臣皆是臉色發白,這這這!六位王爺就此身死!
下一個會不會是他們其中之一?
趁著皇上昏厥,要不『護送』陛下去和忠王見一面?父子見面,或許能夠止戈。
有此想法的人,還不少。
但他們卻因為忌憚殿內的嚴首輔,以及忠淳王爺,沒人膽敢在此時輕舉妄動。
忠淳王臉色陰霾,見父皇昏倒,他顧不得規矩禮儀,他忙從地上爬起跑向丹陛。
一聽內侍所言,頓時喝道:「孤帶了王府的醫師進宮,你速去殿外將他請進來。」
「奴婢這就去。」處於殿門的夏溜連忙領下這趟差事。
倏忽間,剛出門沒多久的夏溜,臉色慘白地溜了回來。
「啟稟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禁軍出了叛徒,眼下宮門已破,大批叛軍已經攻入宮中…四處燒殺搶掠。已有禁軍趕去平叛,但叛軍勢大,估摸著再有頓飯工夫,怕會攻進太和殿…」
適時,嚴高突兀高呼:「殿下,臣提議,鑑於陛下昏厥,不宜處理國事,臣嚴高,懇請大王暫領監國一職。」
「等大王暫領監國,再從速頒旨,讓臣等護送陛下退入內廷。那裡城深牆高,料想叛軍一時半會無計可施。臣等只需固守待援,只等勤王大軍抵達。忠王些許兵馬,不足為懼。」
「臣趙旭、附議。」通政司長官通政使出班,撩起衣袍跪下,高聲附和元輔提議。
「臣、都察院右都御史馬琪,附議。」
「臣、戶部尚書戴茂元,附議。」
「臣、兵部尚書余景春,附議。」
「臣、刑部尚書段仲,附議。」
除了通政使,已有四位二品大員跪地附議。
其餘文武群臣見狀,只能一咬牙跪地高呼:「臣等、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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