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齊物
在張齊物很小的時候,常常用兩三個饅頭跟缺了顆門牙的說書老頭換來傳奇故事。
少年騎虎游八極,五經一劍摒玄機。
……
老頭當時道的便是劍道六甲之一的溫學明。
此人小時便開竅,修浩然正氣,十歲便入不惑,劍氣凜然。
十二歲便騎虎游四方,讀儒門經書,行江湖長路。
溫學明的故事,令小小年紀的張齊物充滿了遐想。
他常常渴望自己便是那騎虎的少年,也讀書,也持劍,也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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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也嘗試讀那儒門的經書,兩三頁便沉頭瞌睡。
常常拿樹枝當劍各種揮砍,卻在十歲親自拿到一柄真劍揮舞時,把自己的左臉給刮出了血,失手的劍還差點砍了弟弟的腳指頭。
十一歲騎馬,顛得他屁股疼得厲害,還破了皮,回來後趴著睡覺好幾天。
漸漸的,他曉得自己不適合做這種夢,加上說書的老頭常年被美色掏空了身子,最後死在了女人床上,張齊物便鮮少再聽溫學明的故事。
後來誤打誤撞,上山學道,某日閒暇散步,於小徑上聽人說,這位「冬月寒雪天,一劍斬春來」的儒門劍聖宛若被奪舍一般,放棄儒門十三經,轉而去信奉道門的三清,一心專研成仙路。
成仙!
多少能人志士千方百計要做成的事!
可是仙在哪?
張齊物雖是領悟天地玄機,造化妙法,秘術,會使用奇技的道門修真者,卻沒親眼見過仙神。
這江湖天下,雖有人能耐頗大,壽命很長,宛若個陸地神仙,但終究他們也沒渡劫上了天界長生不死。
或是功法深厚,無可匹敵,也自詡個仙來標榜,但也不是仙。
世間修仙功法多種多樣,但不知哪一條,才能登上真正的仙途,不知經過雷劫之後,是否真的身形化虛,達到了神通廣大,長生不死的境界!
雖不親眼見過仙神,但世間玄機頗多,深不可測,靈怪倒是有。
他沒親眼見過這些怪力亂神長什麼模樣,只是能感覺到。
就像風,看不見,摸不著,但風來了,他便曉得是風來了。
比如,有時張齊物進了某個門戶,身上汗毛直豎,心平氣和,他便明白宅子裡邊有鎮宅的東西,若是感受到一股冷風,那大概裡邊是有邪祟停留,或是東西發怒,在裡邊呆上片刻,都能讓他透不過氣來。
如此狀況,他曾懷疑是自己的道行不夠,後來才發現,他能有如此感知,在修行人群之中,算是屈指可數的,多數人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厲害,可卻不能感知靈怪。
學了《造化風水術》之後,常年與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打交道,久而久之張齊物曉得什麼樣的風水格局能引來特殊靈怪,故而除了看,還得幫人布置和改。
有些特殊的靈怪,張齊物倒是肉眼能見其模糊的輪廓。
而且只是少數人有這份機緣與能力,大多數人卻沒有。
他第一次在鄭家的空色堂廊道見到葉無妄的時候便看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一道道墨絲。
黑絲緩緩升騰匯聚,成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卻難以明確其中形狀。
行走江湖,修習玄術多年,張齊物也曾見過類似之事,要說也該見怪不怪,直接丟張靈符,或是一道劍氣打過去,多少能將玄乎的黑絲打散。
只是鄭家孩子身上的東西太過龐然和濃厚,不能輕舉妄動。
加上空色堂里本就存在強大的鎮宅之物,可並未有絲毫驚動,故而那孩子身上的東西,強大到連鎮宅的魂獸都害怕,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張齊物也是初次見到如此奇事,他的心就像平靜的水面丟了顆石頭,盪起了好奇的漣漪。
在空色堂的宅院裡一番調查,他見到了那個殘留著特殊法陣的枯井,還有掉落在地上幾粒丹藥。
法陣是用來求雨的,但藥是張齊物讓友人看了之後才曉得是何物。
丹藥名叫護體玄丹,可增加體內陰陽玄氣,形成特殊的造化,幫助修行者抗住天雷。
友人親自嘗下一粒藥後,眉頭沉得厲害,明顯吃到了不該吃的東西,立即將藥吐出,嚴肅道:
這是煞氣玄丹!
其中部分藥材和護體玄丹近似,但還有幾味藥材有所不同。
此等藥物,只有進邪門的散修才敢煉製。
友人懷疑那鄭家的孩子估計是看了些修仙的奇書,依葫蘆畫瓢,在枯井中畫了法陣,吃了煞氣玄丹,本想經歷雷劫飛升,沒想吃了丹藥後,誤打誤撞,引來了特殊的邪祟俯身。
張齊物疑惑小孩的丹藥打哪來?
友人輕輕嘆氣,說附近能幹出此事的,也就明夷山的瘋子,畢竟他最愛收集人屍。
明夷山的瘋子?
在張齊物疑惑之時,友人緩緩解釋。
此人乃昔日儒門前聖溫學明,不知怎麼走上了邪路,雖是未受道門天仙大戒,他卻自稱決明子,為了長生不死,淪為一名臭名昭著的散修。
溫學明……
張齊物聽到這三字,眉頭輕微一皺,露出懷疑之色。
畢竟明夷山那位散修的決明子他可是有所耳聞。
只是友人堅決地說,此人真的是「儒門出一劍,天地眾器鳴;十歲入不惑,升境如飛星」的溫學明!
為了答疑解惑,張齊物便來了明夷山,本想套出些許話,沒想對方嘴巴實在是嚴,心思還狡猾。
任憑張齊物各種拐彎抹角,都沒機會引入正題,一直沒能問出該問的事,或是套出一句有用的話。
隨後他找准機會與對方下棋,本想等對方心神疲乏,便能問出想問的。
可惜還是浪費了精力。
最後索性直白起來。
雖未得到明確答覆,但從對方的反應,張齊物也曉得此事必然與決明子有關,而且他與溫學明之間也必有聯繫。
只是他是不是儒門前聖,他不會妄下結論。
算了,罷了,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張齊物從石頭上起來,長長地舒展,伸了個舒服的懶腰,趁著日光柔和,趕緊下山。
畢竟收了鄭家的錢,他得辦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