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畫地困虎，以智取勝

  錢師爺卻低下頭去，喝了一口茶，悠然道：「你這是要告狀嗎？告狀需要真憑實據，僅有『可疑』二字，即便是監察御史也沒空來聽。」

  這話頗有講究，顯然知縣對沈家不滿已久，只是沈家背後有洞玄派高修，少了證據，怕是扳倒不易。

  但孫昌並不需要立刻扳倒沈家，只要能收了那些厲鬼資糧，把知縣大人擋在自己前面，就算達到目的了。

  「小人現為仵作雜役，常住義莊。」孫昌道，「前些天曾與莫師一同驅過鬼，此事莫師可以作證。」

  莫爺隨之點頭，道：「不錯，是黑霧厲鬼，幸得巡檢大人相助。」

  孫昌卻不再說話，停了一停，直到錢師爺和李知縣一起望來，才繼續道：「昨日小人去沈府報喪，又見一厲鬼，還被其抓傷，這才逃走，是紅色厲鬼。」

  錢師爺面色微怔，想了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沈府豢養厲鬼？但即便如此，今日大祭，必然也被度化了吧？」

  他說這話時，卻看向李知縣，畢竟師爺不屬於官府，也無法借國運修煉，只是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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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縣皺起眉，微微搖了搖頭。他是主祭，有沒有度化過紅色厲鬼，自是清楚。

  「養鬼者，必為魔修，你可小心了，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錢師爺又轉向孫昌，一字一句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李知縣突然道：「剿滅魔修興師動眾，道門亦可介入，即便有真憑實據，也需稟報刑部，層層申請，沒有大半年光景，辦不下來；而道門修士肆無忌憚，民生社稷必受影響。」

  孫昌資質平庸，根本沒見過大派道門修士，聽李知縣這麼一說，忽然明白了其中厲害。

  道門修士長生久視，平日只是懶得去管凡人世界，若其插手社稷，不尊律法、肆意破壞，官府根本無力轄制，最終還得地方官受罰頂罪，以平息沸騰民怨。

  那沈文昊敢在大堂上如此飛揚跋扈，不把官府放在眼裡，無非是仗著他家有一個大派道門修士而已。

  「只怕養虎為患、尾大不掉，將來處處受鉗制、積重難返，那時可就無力回天了。」孫昌沒再糾結證據，李知縣的意思很明白，不過想息事寧人，只要混完任期，抬腳走人便可。

  但這九年任期豈是好混的？縱容沈家，非得捅出個天大的窟窿來，那可沒法收場，孫昌得把這個理講明白。

  李知縣神色黯然，輕嘆一聲，又去品茶了。

  錢師爺察言觀色，接過話頭，贊道：「你倒有些見識。不過弊端人人見的，你可有應對之方略？」

  孫昌微笑，這個思路就對了嘛！只要想治人，還怕沒小鞋嘛？

  「養虎所以為患，是因為沒有籠子；若在籠中養虎，非但不會有患，反而可娛樂百姓；師爺無非要造個虎籠子而已。」孫昌輕聲道。

  錢師爺和李知縣同時眼眸一亮，問道：「籠子如何造？」

  「造籠子，自然得先有地方。」孫昌輕聲道。

  李知縣和錢師爺既然已經入彀，剩下的事就好談了。

  按孫昌的意思，如果要定沈家的罪，自然難上加難，一不小心還容易把自己栽進去；但如果只是配合調查，那就容易多了，不用上報刑部、也不會驚動道門。

  至於這個配合調查時間要多久，南璃國可沒有律法明文規定，短則幾日、長可數年。如果沈家抗命不配合，那麼請衛所駐軍過來協助都是可以的，沈家大小姐即便是修士，也不可能為了個配合調查，殺盡一衛軍士。

  所以說到底，這就是個困而不打的法子，把沈家控制起來，慢慢消耗。

  當然，這需要一個由頭，而這最關鍵的一步，便由孫昌補齊了：中元大祭，沈府疑似有厲鬼出沒。

  錢師爺的茶已經喝到第三壺了，李知縣默不作聲，眼光似有些幽怨地看著他，而孫昌和莫爺被賜了座，在一旁吃完了一整盤果子。

  「鄙人以為，此計可行。」錢師爺終於開口道，「不過咱們動作要快，趁沈文昊和沈大都在屍所，請巡檢大人以追查漏網厲鬼之由，搜查沈府，當無破綻，只是......」

  他看了眼孫昌，重重問道：「你可有把握，必然能有所獲？」

  「小人親眼所見，絕不敢欺瞞。」孫昌堅定道。沈家的魂穴位置一照便知，數十陰魂厲鬼都在其中藏著，這都不是半天能搬走的，一搜便知。

  「好，那便請巡檢大人走上一遭？」錢師爺看著李知縣道。

  李知縣低頭，順手端起茶，一口喝乾。

  從衙門到巡檢駐地，快馬不過一刻鐘時間。巡檢是個好大喜功之人，一聽追查厲鬼，來的兩位又是熟人，自然立刻點齊所有弓兵，共計三十名，立刻直撲沈府。

  沈府大管家和公子都不在，二管家剛死，只有個六十來歲的沈老爺，是個普通人，哪裡有氣力和一班凶神惡煞般的弓兵叫板，只由著巡檢帶人橫衝直撞，到處搜查。

  孫昌其實早就照見了魂穴位置，但不好直接提醒，只得跟著弓兵一路搜到後院。泥丸漩渦中，魂穴位置就在前方，抬眼看時，卻是一個異形池塘，有曲折石橋穿過，正中還修有一座假山。

  「大人，我記得當初厲鬼曾從假山里一閃而過，需請弟兄們小心，仔細搜查。」孫昌出言提醒。

  巡檢神色慎重起來，擺了擺手，讓人堵住石橋兩側，親自率人走過了進去。然而不多時，又從假山另一頭鑽了出來，一臉困惑神色。

  孫昌不禁愕然，明明就在此處，怎會一無所獲？於是小跑著鑽進假山里，只不過一截十來米的甬道，便到了出口。可泥丸漩渦顯示，那些陰魂聚集之地，就在此處，難道別有機關？

  正躊躇間，莫爺也鑽了進來，只轉了一圈，便道：「此處居於水中，常年不見陽光，果然是大陰之地，你就是在這裡碰到紅色厲鬼的？」

  孫昌明明是亂葬崗碰到的，但此刻也只能點頭，而且泥丸中確實照見陰魂聚集，記得昨日紅色厲鬼就是從這裡突然出現的，想來那魂穴應是用了什麼手段隱藏了起來。

  只見莫爺從懷中取出一個密封油脂包打開，正是一小塊引魂香。

  孫昌不由詫異，卻見莫爺面不改色，坦然道：「此物頗有妙用，我留了點。」

  想來是當初義莊鬧鬼時留的，看來莫爺也不是老實人啊！孫昌的臉色就有些微妙起來。

  莫爺似乎對孫昌心思全無所知，只把引魂香捏碎，塗抹到各處石壁。一時間，整條甬道都異香撲鼻，引得巡檢大人又鑽了進來。

  「什麼東西？這麼香？」巡檢好奇問道，好像要流下口水來。

  然而還沒待孫昌答話，忽聽見一陣悶響從四面八方傳來，眾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心臟中，有節律的搏動聲沉悶似雷。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