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龍氣

  「老狐狸。」

  李吉心裡暗罵了一聲,臉上卻是作沉吟狀,似在認真考慮。

  「既然賀知州說是越快越好,那就兩天後好了。卑職這邊一應準備妥當就押赴犯人史進,去往華州府城。」

  「好,那就辛苦李都頭。」

  江虞候一拱手,客客氣氣地說。

  「少華縣有一條獅子街風光宜人,一應玩樂仿的是開封府勾欄,江大人難得來我華陰縣一次,本官要好好款待一番才是。到時候江大人可得替我在賀知州面前多美言兩句。」

  李老頭一手輕捋鬍鬚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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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李大人辦事一向穩妥,早已是賀大人心腹,何須我一介小小虞候插嘴,倒是獅子街風光,讓小弟我期待得很。」

  江虞候呵呵一笑說道。

  「哦?」

  李老頭故作驚訝,「對了,想起一事兒來,府上的陳伯近來還好嗎?」

  「……」

  江虞候臉上看不出表情。

  若是玉嬌枝在此就能拿話來說。

  因為賀知州府上陳管事一年前就患瘧疾死掉。

  可問題是假扮成虞候的神機軍師朱武並不知情。

  (楊春能製作人皮面具。這也是神機軍師朱武一眾官吏面前矇混過關的緣故。)

  李老頭給挖了個坑,朱武此刻前進後退都有可能落入陷阱。

  虞候一般是跟在官人的身邊當差,屬於親信中的親信。

  上官府邸幾個管家,那必定是一清二楚,不然怎麼搞好關係?

  又怎麼給上官跑腿?

  神機軍師朱武拿信箋而來,無論是官府大印,抑或是筆記都無一絲差錯。

  可錯就錯在所選的時機不對。

  賀知州早就強調會派人過來協助剿匪。

  這種情況又何必再派一人押送犯人?

  因為功績不管怎麼算,賀知州都能拿到其中的大頭。

  此舉屬實是脫褲子放屁。

  也正是因為稍有差池,導致現在朱武陷入一個兩難局面。

  「我前些日子公幹,好些時日沒去拜訪陳伯,卻也不知其近況。」

  江虞候回答得落落大方,手心已然見汗。

  「哦,那也無妨,我待會拿點茶葉,請江大人幫忙替我送給陳管事。」


  李老頭輕鬆笑道。

  正值此時。

  府上管事來稟說是午飯準備好了。

  「來,咱們入席開宴。」

  李老頭不慌不忙一手拉住李吉,一手拉住江虞候往衙役後院走去。

  李老頭表現得尤為熱情,李吉正感到詫異。

  李老頭指甲卻是狠狠刺了一下李吉的手心。

  「調兵。」

  李老頭一扭頭,正好與李吉的目光撞上,老頭的口型無聲地說。

  李吉眉頭挑了挑,面色如常。

  他的另一隻手下意識揉了揉肚子。

  「兩位大人,我這會兒啊,鬧騰得不舒服,先入個廁,得罪則個。」

  李吉囁喏道。

  江虞候,也就是神機軍師朱武此刻已經感到不妙。

  朱武的武藝一般,最強的是陣法,兼修一部分道術,而且道術也算小成。

  此刻後腦勺陣陣刺痛,這是元神預警的徵兆。

  「難道是剛才的回答出問題了?」

  朱武心中閃過這樣的想法,目光凝神望去,卻見知縣的頭頂好似飛出一尊虛相。

  那是一頭振翅的紫鴛鴦。

  七品文官,庇佑龍氣能化吉鳥獸。

  (宋朝時期,文武百官並沒有明清那等「禽獸」撲子的說法,僅僅是官服顏色方面,有所區別。)

  (只不過,幾十年前,洪太尉走了一百單八魔星,龍氣有感,自發替文武百官凝聚獸形,鼎形,塔形,以及種種兵器形成防禦,避免滿朝青紫貴人被妖邪所侵害。)

  紫鴛鴦的氣場籠罩朱武,好似一塊石頭壓在朱武的心頭。

  「同去,同去。」

  神機軍師朱武下意識招呼李吉,卻是半點不給李吉抽身之機。

  「大人。」

  「大人。」

  「大人。」

  ……

  宴會上三班皂吏都來了。

  待知縣老頭一入席,一幫人都站了起來。

  「都坐。」

  知縣老頭隨口招呼一聲。

  「李吉,你可是要隨虞候公幹的,可要好好款待虞候。」

  知縣老頭調笑說道。

  「那必定給虞候伺候得舒舒服服。」


  李吉放下碗筷,明白知縣相公話里的深意。

  「少華山那幾個賊頭,據說一個擅長奇門遁甲,一個擅長控制走獸,還有一個槍棍超絕。可惜啊,落網的卻只是一個半灌水響叮噹的九紋龍史進。倘若是能把他們三人統統捉來,那才是大功一件呢,才算是不勞煩虞候走上這一遭?」

  李吉給江虞候斟酒,似笑非笑。

  三班皂吏臉上面色則有幾分嚴肅,一個個盤踞好似虎狼。

  「啪嗒。」

  李老頭端起酒杯先是自己咂摸一口,然後才說:「來,江大人,我敬你一杯。」

  有了他起個頭來,一時間三班皂吏也沸騰起來。

  個個爭先恐後給江虞候敬酒。

  而假扮成江虞候的朱武,一顆心逐漸跌落入谷底。

  他已知曉自己多半是露了馬腳。

  知縣此番引而不發,必定是存了一網打盡的心思。

  朱武手中尚且有幾道保命手段,畢竟若是半點準備也無,如何敢闖入龍潭虎穴。

  可同樣。

  縣衙中積聚的差役越多,他逃出去的希望也就越小。

  一時間心頭湧起萬千念頭,而且縣城中尚且有一個白花蛇楊春。

  「正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此刻未必能走脫,可與楊春一起,他有大蛇護持,那咱倆都多出一線生機來。」

  「不可,不可,唉,貿然參與玄女教派中事情合該我遭逢劫難。」

  「他好歹是我兄弟,大家燒過一炷香的。我如何能把劫數分與給他,我若是不去尋他,他未必沒法子逃生。可若是去了,反倒是拖累於他。」

  朱武眼珠子轉了轉,心中亦有幾分舉棋不定,蠟黃的面孔浮現出一抹佯醉神情。

  「不勝酒力,不勝酒力。」

  朱武喝了幾杯酒,連忙說道。

  「你一個虞候,怎麼能不喝酒呢?喝。」

  李老頭手一指,微紅的面孔透著威嚴。

  朱武沉默一會,忽地笑出聲來,「相公相勸,那在下就滿飲此盞。」

  「哈哈哈,這才對嘛,李吉好好跟著虞候大人做事,你要向虞候大人多多學習才是。」

  李老頭亦是略帶三分醉意。

  「對對對,來江大人,我敬您。」

  一旁的李吉連連點頭應諾。

  酒宴足足吃了一個來鐘頭,一大幫人坐陪,足見相公的誠意。


  酒過三巡。

  朱武再次借著如廁離席。

  院外的枯樹枝丫被風壓得極低,天地間泛起一股肅殺之氣。

  朱武亦通氣數一道,眼中掠過一絲憂慮。

  「鴻門宴上沛公亦有尿遁之時,我此番離開卻也不算什麼。」

  他心頭安慰自己,趁機出府。

  而李吉是也在江虞候前腳走後,一拍桌。

  「兄弟些個跟我走。」

  「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三班皂吏一群人,惡狼一般蜂擁而出。

  ……

  獅子街,鄭家院,長街兩頭。

  噼里啪啦的腳步聲響起。

  「諸位兄弟,封鎖街道兩頭,不允許任何人出去。」

  李吉想不通,明顯有問題的江虞候為什麼往這個地方逃。

  難道他同黨都在此地?

  此時的街上,儘管沒有傍晚繁華,可往來人群並不算少,給一群皂吏製造出些許的麻煩。

  李吉親眼瞧見江虞候竄入其中一處院中。

  他抬頭掃了一眼門帘,說來也巧,鄭虔婆連忙趕過來迎接。

  「諸位大人……」

  鄭虔婆剛一張口,李吉手中腰刀一別,示意對方不要廢話。

  「這兩天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客人來此?」

  李吉冷漠問道。

  「哎呀,大人我這個地兒,哪天沒有不正經的客人?」

  鄭虔婆卻是曲解了李吉的意思,妄圖插科打諢。

  嗖。

  尖刀出鞘,刃口泛著冷光。

  「仔細了你的舌頭,剛才有個臉色蠟黃的人,是投入了哪個院子?」

  李吉又追問道,另外手順勢一招,叫上幾個差人去打頭陣。

  咕嘟。

  鄭虔婆吞咽了一口唾沫,此刻知曉這一夥衙役是玩真的,當即再不敢賣弄分毫,毫不猶豫通稟道:「那人去了丙院。與他同行的,尚有一個麵皮蠟黃的草藥商。」

  老鴇毫不猶豫賣出朱武,楊春。

  ……

  砰砰砰。

  外面傳來的撞門聲音尤為強烈。

  白花蛇楊春不徐不疾地在院角點著香。

  這是他特製的一種香毒,他與朱武提前服食過解藥,半點不怕,不過尋常人,聞著味兒,時間稍微一長,輕則頭暈眼花,重則昏迷不醒。

  院子裡尚且有兩具慘烈的屍體。

  兩個女子,一個掉了腦袋,頸骨處是被硬生生咬斷的。

  另一個軀幹上硬生生少了三四塊海碗大的肉塊,血洞處露出參差不齊地骨頭茬子,顯然也是被大型猛獸襲擊過。

  「朱武哥哥,現在怎麼搞?」

  白花蛇楊春語氣不滿問道,好似有幾分責怪朱武故意把人往他這裡帶。

  「我開一道門,咱們先藏起來,放他們進去,且與你的養的小東西搏殺,時機成熟,趁著人多眼雜,我們喬裝成官兵離開。」

  朱武在一旁布置陣法說道,雖無十分本事,卻是精通陣法,廣有謀略。

  其自號神機,蓋因掌握諸葛孔明八陣圖中的兩道。

  其中就有一門藏身之術。

  天覆之陣!

  又有詩讚:天陣十六,外方內圓。四為風揚,其形象天……

  「那我辛辛苦苦祭煉的寶貝,就白死?」

  楊春憤憤不平問道。

  「好兄弟,我不來,咱倆誰也走不了。我若是暴露,姓李的必定封城,到時候咱們恐怕就只能做一對亡命鬼。」

  神機軍師朱武慍怒地說。

  楊春臉色一陣變幻。

  「咱們可是一起在關公面前燒過香的,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朱武趁機又言。

  楊春被搶白一通,想了想認錯道:「好大哥,是我錯怪你了,小東西沒了可以再養,兄弟義氣斷了則再難獲得。你放心,現在這裡就是我的主場,他們來一雙,咱們殺一雙。」

  語罷,楊春把插在地上的鑌鐵刀抽出,猛地割開自己的手腕。

  汩汩鮮血順勢流出。

  染紅一地。

  楊春臉色泛起紅潮,興奮道:「宰了狗官。」

  他的體質特殊,平日日夜服食丹丸又以草藥的藥水浸泡肉身。

  其血能最大程度激發野獸的狂性。

  嘶嘶嘶!

  一道又一道野獸聲音響起。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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