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中夢
「外婆……」
朦朧的記憶中外婆對自己十分不錯,那個時候舅舅家還沒有孩子,自己娘親嫁人嫁的早,家中只有自己一個孩子。
不過更多是娘口中提及起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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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龐與照片中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臉頰紅潤,好似照片中走了出來,面龐真實的不成樣子。
她的手臂十分粗壯。
她的步伐並不是很快。
一時間李子忘了自己的處境,恍如做夢。
直到……兩隻手,驚醒了他的夢。
那是怎樣的兩隻鐵掌,猶如一雙鐵鉗足有千斤重死死掐在他脖子上。
她身後的森林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就這麼直勾勾的站在李子面前,下半截身子與炕頭融為一體。
兩隻手臂是如此的筆直,又是如此的恰好,恰好死死扣住他的脖子。
李子拼命掙扎,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瞬間滿臉通紅,眼球不斷突出,布滿了血絲,面目猙獰。
他雙手不斷揮舞,想要掙脫她的束縛,卻完全做不到,她好像不存在般,手臂直接穿身而過。
李子看到了。
看到了身旁滿臉焦急,瘋狂搖晃自己身軀的娘親與妗子。
李子看到了。
看到了門外一臉焦急跑回家手持菜刀的外公。
李子看到了。
看到了身旁嚎啕大哭的姑舅(知行)。
漸漸地,李子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他覺得自己好睏,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想要閉上眼休息。
掙扎的雙手又一次從她身軀中穿過,無力墜落在地。
李子自嘲一笑:「這算什麼?自己要死了嗎……」
李子的手臂無力垂落,用盡了渾身最後一絲力氣。
悄然間,他的中指恰巧拂袖過口袋。
口袋原本是閉合的,因為匆忙起身的緣故,口袋裡的東西差點掉落在地上。
隨著李子手指的觸碰,只見口袋中一塊不起眼的漆黑之物悄然落在炕頭上。
一道漆黑的光瞬間打在她的身軀上。
「厲~!」
一道尖銳得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瞬間響起,原本一直面無表情的她面容猙獰,旋即消失不見。
……
「子兒,你怎麼了!子兒你說話啊!子兒你別嚇娘!」
梁蓮華此刻心中無比慌張,任憑她如何搖晃李子的身軀,李子額頭就仿佛像是定格在了原地,身軀搖晃不停,腦袋卻絲紋未動。
李子起身時是身軀半蹲狀,此時整個人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停留在了炕上,像是一個倒立的不倒翁。
「啊!哥哥,哥哥!」
知行嚎啕大哭,整個人蝸居在角落,稚嫩小臉蛋上滿是恐慌。
一時間小小的屋內大亂無比。
李子身旁,張艷艷臉龐煞白,看著如此詭異站姿的李子她心中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家裡不乾淨!
這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叫梁蓮華回來幫忙看看,原本以為並不是多大個事。
叫魂,這在農村里是一種頗為常見的說法,甚至有不少人罵髒話都會罵「你叫魂呢?」。
張艷艷完全沒想到會這樣,原本想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求個心理作用,饒是她活了半輩子,也從未見過如此場景。
往日裡最多就是誰家小孩晚上睡不著嚎啕大哭,叫人過去看看也就是了。。
尤其是一想到李子是梁蓮華這個自己小姑子唯一的兒子,此時更是慌了神,一股寒氣直接湧上腦袋,昏厥了過去……
在二人身後的外公同樣焦急無比,剛要開口,看到張艷艷昏倒,慌忙過去查看,這位經過許多事情的老人此時也慌了神,手足無措。
「叫魂,叫魂,這下真是叫魂了!」
「說你不用回來,就是不聽,這叫什麼事!這下怎麼辦才好!」
外公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說的,語氣中滿是埋怨與焦急,怨梁蓮華非要叫魂。
梁蓮華此時面色慘白,雙目失神,眼淚止不住的滾落,看著自家兒子變成這幅模樣,深深的自責烙印在她心間,雙手拼命不斷搖晃著李子身軀,就在她六神無主之際。
忽然。
「噗通!」
李子的身軀重重砸在了她懷中,李子也就一百二十斤左右,此時砸下卻仿佛像是一座小山落地,重若千鈞。
這一砸,直接將梁蓮華砸的倒向一旁張艷艷的身上,連帶外公同時砸倒了過去,一下子四個人亂作一團。
「快看看孩子還有氣沒!」
外公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大吼道。
「有,爹,有!」
「快在他胸脯處拍打,揉他脖子!」
外公雙眸通紅,一邊拿大拇指掐著張艷艷的人中,一邊大吼讓梁蓮華做這些事情。
「爹不行啊,子兒還是醒不過來!」
梁蓮華額頭大汗直流,是淚水與汗水混在一起,整個炕上瀰漫著一股特殊的氣味。
「咳,咳咳……」
就在李子依舊昏迷不醒的時候,張艷艷已經睜開了眼。
她畢竟只是驚嚇過度,加上慌亂與害怕,人的本能讓她不自覺間選擇了不面對。
「艷艷,艷艷,你沒事吧?」外公看到自家兒媳婦睜開眼,趕忙問道。
張艷艷先是一怔,緊接著便是回過了神,神色焦急地看向炕上,當看到梁蓮華懷中昏迷的李子,頓時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哭什麼哭,快帶知行去找春旺你舅!」
外公大吼一聲。
聽到這話張艷艷趕忙回神過來,一把抱起炕尾嚎啕大口的兒子神色匆匆地跑了出去。
每個村里都會有那麼一兩個甚至不能夠被稱呼為郎中的郎中,這類人被稱作赤腳醫生。
春旺,就是赤冾村裡面為數不多會針灸,會抓點藥的那類老村醫。
外公家與春旺家祖輩有些淵源,只是傳到他們手上已經變淡了不少,但是比其外人還是要來的親近的多的,村裡面對於這種親戚關係尤為看中。
「華蛋你在這裡看著子兒,我去叫進門西。」
「爹你快些去!我在這看著子兒。」
進門西本名王金華,早年間蹲過鐵籠子,又去過外面,一輩子都在外面,臨老臨老才回到村里,人們都說進門稀,頭髮稀疏,歸故里,直向西。
進門西自己沒有兒子,早年間結婚過三次,第一個老婆嫁過來一年,結果生了一場大病沒了。
第二個老婆懷孕的時候在大街上被街溜子給羞辱了,投井自盡了,第三個老婆正要過門就離奇失蹤了。
人們都說進門西命夠硬,也夠孤,說這樣的人註定孤寡,沾他的沒個好。
現在進門西住在村河畔邊上,那房子也不是他自己的,是他侄兒的,在他回村不久以後他侄兒便也死了。
或許恰恰是因為這一點的緣故,進門西臨老臨老搗鼓起了給人算命,看相,寫符的本事,在附近十里八鄉也算是小有名氣。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他一般做這些並不要錢,反而是又開了個小賣部,每天樂樂呵呵的。
用他的話說,他沒有孩子,喜歡看孩子去他家買東西,聚人氣。
很快家裡便就剩下了梁蓮華母子二人,梁蓮華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停下,不斷給李子揉著胸膛和脖子。
不一會,春旺舅到了。
春旺已經年過花甲,帶著一副眼睛,看起來頗有學問的樣子,實際上他壓根沒讀過書,認識的那幾個字也是自己揣摩的,那在赤冾村已經是很有文化了,不然也做不了村醫。
「春旺舅,你給看看這孩子怎麼了,好好的忽然就昏倒了。」
梁蓮華一臉焦急,看到春旺舅來了趕忙起身,連連開口。
「讓我先給這孩子把個脈。」
春旺一臉嚴肅,拿出一塊破舊手帕墊在自己大腿上,將李子放平,一隻手筆直扶助李子身軀,另一隻手三指微微彎曲放在李子手腕處,閉上雙眸耐心把了起來。
不一會他睜開眼睛,取出一個手電扒拉開李子的眼皮耐心打量一番,很快,他眉頭緊鎖。
看到春旺舅如此神情,梁蓮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哎,這孩子脈象正常,眼睛沒沒有任何問題,額頭也不燙,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倒像是……」
「像是……睡著了。」春旺頓了頓這般說道。
「春旺舅,你再給看看,蓮華就這麼一個兒子。」梁蓮華還沒開口,張艷艷就著急了,趕忙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一塊錢遞過去。
「艷艷你這叫什麼事,我也是蓮華的舅舅,是這孩子的老舅,平日裡我們老兩口也沒少麻煩你們,快收起來,使不得!」
春旺看到張艷艷給錢連連擺手,這樣的情形他行醫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脈象平穩,瞳孔沒散,可就是不醒。
看著李子躺在那以及梁蓮華的焦急神色,嘆息一聲,道:「要不讓那誰看……」
「什麼那誰,我,進門西!」
話音還未落地,一名頭髮稀疏,有些駝背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嘿,我就說你個小娃子半吊子捅眼的能看得了個什麼,也就給那些牲口扎扎針了。」
「信的也是些個不中留的」進門西怪笑一聲。
進門西一口牙齒已經掉光,頭頂幾根頭髮隨意飄舞,如今九十出頭的他,十分瘦弱,整個人也就不到一米六高,一件寬鬆大衣鋪在身上顯得格外寬敞。
按理來說這樣年歲的人已是日暮夕陽,可進門西卻雙眸囧囧有神,與那些老若龍鐘的年長者全然不同。
春旺聽到進門西的話也不惱怒,畢竟從歲數來看他叫的也不算錯,當然也就這一點不算錯,他的醫術當然是沒問題的,給牲口扎針沒問題,給人也是……可以的!
「嗯?」
進門西雖然老了,眼睛卻一點都不花,相反視力極其好,一眼便是看到了摔碎在地上的黃米以及碗。
「嘖嘖,小娃子叫魂了?」
「你還真是不怕死,你忘記這孩子怎麼回事了?」
進門西有些惱怒,譏笑連連。
聽到這話梁蓮華神色一怔,恍惚間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刷的煞白了下來,噗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
「爺爺,好爺爺,我就這麼一兒子,就他這麼一苗苗蔥了,求爺爺救救他,這娃子小時候還是您給救過一次,這次怪我昏了頭,以為這孩子長大了應該沒什麼事了。」
「呵,長大了沒什麼事了?」
「我問你,這孩子成年了嗎?」進門西譏笑更甚。
「再有……」
「再有就是沒有!」
進門西像是被掐住了別人痛處,又像是做到了一件別人認為都覺得很扯的事情,總之是占了理的事情,嗓門不自覺提高了三分,伸手扯了扯自己衣角。
「當時就和你說過,你這孩子生來不滿月,七活八不活,先天就少些東西,加上當年你娘……」
「罷了罷了,這次是看在這娃子的面子上,這小傢伙從小就懂事,很是討我喜歡,換做其他人?呵!」
進門西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眾人退開。
「愣著幹什麼?還嫌知道的人不夠多?趕緊關門!」
聽到這話梁蓮華這才反應過來,大門一直沒關,趕緊跑出去關住了大門。
「你們老梁家……呵!」
進門西突兀的一句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也沒再說,反手脫下外套,自外套中顫顫巍巍取出一張畫有神秘符號的黃紙。
瞧著地上的黃米彎腰下去拾起三粒,又自門背後撮起一小撮黃土,最後自灶台下取出一些灶灰。
「取一碗溫水來,不要勾兌的。」
不多時張艷艷端著一碗溫水走了出來,至於知行張艷艷還是知道分寸的,放在了春旺家並沒有再帶回來。
只見進門西口中念念有詞,念了許久,足有五分鐘,聲音很低,或許是上了歲數的緣故,沒人能聽清他念的些什麼。
進門西用符將這幾樣東西盡數包起來,符直接在其手掌中燃了起來。
燃起來的符很快焚燒殆盡,灰燼被盡數放入溫水中。
進門西的手掌彎曲,整個手臂宛如枯柴,皮就那樣掛在骨頭上,看不到半點肉。
枯柴手指沾上碗中水,輕輕擦拭過李子胸膛處,胸膛處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樣。
就在梁蓮華準備開口說什麼時,只見進門西手指緩緩划過李子脖頸處。
十道清晰可見的猩紅手指印娓娓顯現了出來!
春旺早早離開了此地,生怕沾染上什麼,他信佛一生,對這些東西忌諱的很。
此時家中僅剩下了老梁家四口人以及進門西。
張艷艷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她還是生平第一次見這東西,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平日裡都說髒東西髒東西,究竟有沒有沒人見過,可如今卻突兀顯現了出來,還是在她家裡!
「女娃子,叫魂既然是你叫的,又是你兒子,你準備好了嗎?」
梁蓮華深吸一口氣,一步向前,道:「多謝爺爺救我兒子,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嘿~」
進門西怪笑一聲,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塊不知道縫縫補補過多少次的灰帆布,依稀從某處能看出這帆布以前應該是白的。
展開帆布,裡面有約十根漆黑小針,左側掛有兩個紅色小錦囊,小錦囊下面有一根十分細小的紅線,遠比織毛衣的線細小,再往右側則是放有一根白色沒有染過任何色的毛筆,就連握筆處都是白色的。
「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進門西取出白色毛筆,將紅線纏繞在毛筆末端,另外一段纏在梁蓮華脖子上,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在纏繞前還是給其在脖頸上墊了一塊枕巾。
將先前碗中的渾濁水一飲而下沒入口中,直接噴出,一股難聞的氣息鋪面而來。
進門西手掌不斷舞動,整個人身軀都在搖晃,一同搖晃的還有手中的白色毛筆,白色毛筆在空中不知道在畫些什麼。
起初一切正常,緊接著便看到紅線不斷抖動,饒是墊了一塊枕巾的梁蓮華此時脖子已被勒出了一道血跡,這幅模樣竟是與先前李子無二!
紅線抖動愈發激烈,梁蓮華表情愈發猙獰起來,兩隻手想要掙扎卻死死握住拳頭,血跡不斷順著拳頭滴落在地面卻不敢動彈。
忽然,原本面容猙獰的梁蓮華整個人迅速平靜了下來,緊接著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站了起來,腳尖著地,緩緩在原地蠕動,就像是某種東西在適應什麼。
「呵!」
進門西冷笑一聲,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拿起了三根黑針,那原本顫抖的手此時穩的不像話,一甩直接沒入梁愛華身軀當中。
「啪!」
紅線應聲而斷,一股無名之火瞬間點燃,進門西直接將點燃的紅線迅速纏繞在李子脖頸上,緊接著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李子脖頸上猩紅手指印隨著紅線的焚燒竟是迅速退去,而一同褪下的還有一塊模糊的人皮。
地上樑蓮華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不斷大口喘息著,額頭碗口大的汗珠直滴。
做完這些,進門西早已經累的氣喘吁吁,已經馬上圓百的人,也就是他還能經得住這樣折騰,換做其他人還沒開始怕是自己先沒了。
「爺爺,這孩子他好了嗎?」
進門西依舊冷笑一聲,伸手擦擦額頭大汗,沉聲道:「能不能醒來看他的造化了,這會能醒來,就沒什麼事了,這會醒不來,那就準備後事吧。」
聽到準備後事這句話,梁蓮華差點直接昏死過去,整個人呆滯在了原地。
「別愣著啊,去給孩子擦擦臉!」
進門西低喝一聲。
張艷艷迅速端出來一盆熱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李子的臉龐,至於脖頸處卻是碰都沒敢碰。
剛剛擦拭完畢,只見李子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子兒你,你醒了?!」
梁蓮華看到兒子醒來頓時喜出望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直接一個翻身就直勾勾地站了起來,快速跑到跟前。
「子兒你有沒有覺得哪裡有不對勁的地方?」
李子有些木訥地看向四周,張張嘴,嗓子火辣辣的疼,直覺得口渴,聲音沙啞:「娘有水嗎?」
「水,快端一碗水來!」
抱起碗李子一飲而盡,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娘,我這是怎麼了?」
「進門西爺爺?您什麼跟前到的,快坐。」
李子看到進門西頓時眼前一亮,他沒想到老人家依舊和小時候一樣,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沒有什麼變化,非說有的話就是頭髮又少了些,背又彎了些。
「嘿,好娃子,比你們都強。」
「我就不坐了,你醒來就行,好好睡一覺吧,沒事了。」
進門西說罷便轉身顫顫巍巍地朝著屋外走去。
「哎~進門西你慢些。」
「大晚上的還讓你跑一趟,哪能白跑,這有娃子前些時候帶回來的好煙,你抽些看看。」
外公趕忙轉身從櫃頂上去下兩包帶有包裝的好煙,塞到進門西手裡。
「嘿,笑納了。」
進門西也沒恭維,反手收下,在外公的攙扶下緩緩出了屋子。
梁蓮華看到進門西收下煙,沒來由地長鬆口氣。
在村里,收人東西就代表這個事情他接了,以前是以後還是。
「子兒今晚別去你奶奶家睡了,就在你妗子家睡吧,折騰一天不早了,早點歇得吧。」張艷艷看著李子很是心疼,眸子裡更有歉意流轉。
「好。」
李子點點頭,他此時確實覺得很累,很累,就是上班都沒這麼累過,不一會便倒頭睡著了。
「蓮華,子兒這事……」張艷艷看著李子睡著低聲開口道。
「行了,自家人說這些做甚,知行今晚別接回來了,讓在春旺舅家歇著吧。」梁蓮華搖搖頭,並沒多說什麼,交代完以後很快將吃完飯的鍋洗刷乾淨也睡下了。
農村的夜晚總是謐靜地很,加上今晚月格外得亮,折騰半天現在也不過剛剛十二點,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迷迷糊糊間李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覺得自己口渴,跳下地隨手拽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拿起水瓢在水缸中大喝幾口,喝完水他又想上廁所了。
農村廁所都在屋外,而且有不少都是露天的,只有四周有大半個人高的圍牆遮擋,一到下雨天不少蟲子就跑了出來,聽人說屋子裡也可以安廁所,他反正沒在縣裡見過,據說郡里好像才有這種的,誰知道呢。
「今晚的月亮是真好。」
李子抬頭看著夜空不禁感慨。
「呼」
身子抖了抖,天氣冷得很,渾身直哆嗦,三兩步快速跑到廁所前,噓噓完以後便準備回家。
就在這時,李子眼角餘光看到一道身影緩緩從道路那頭走了出來。
大舅家的院子說是院子,實際上和不是院子也沒區別,道路兩側拿木頭閘起來的簡易大門,為了院子大些,把馬路都攔了進來,尋常有人要經過都要走大舅家院子才行。
「這麼晚了還沒歇著啊。」
村里人一般見面時要互相閒扯一句的,比如早上看到會問你吃了嗎?干甚去呀?
這在村里人來看就是禮貌的問候,如果你見人不問,那消息就會漫天飛,誰誰家的孩子白的很,沒一點禮貌。
空氣依舊安靜,沒人回李子消息。
那道身影背對月光依舊緩緩走著,慢慢地,慢慢地,步伐開始放緩了下來。
李子揉了揉眼睛,卻依舊沒看清這是誰。
「刺拉拉」
一道低沉的摩擦聲響起,就好像是在有人在切割什麼東西,又好像在拿繩子在捆綁些什麼,有些刺耳。
李子頓時有些好奇了起來,大晚上的,這是誰家還在忙呢?不應該啊,村里人對電費珍貴的很,晚上不會輕易浪費。
「今晚的月……」
轉眼他明白了,或許是因為今晚明亮的緣故,有人在乘著能看清多干會,趕秋呢。
「沙沙」
院子前的樹葉不斷搖曳,李子直覺得後腚一陣涼爽,想要趕忙回屋裡。
忽然,風變得急促,驟大。
樹木瘋狂擺動,那模樣就仿佛像是有人在砍伐一般,那道身影走到樹下戛然而止。
他抬起了頭,背對著月光的臉龐顯現了出來!
他的臉很白,一身黑色衣裳半邊透紅,紅就像是一條細條長蛇蜿蜒攀爬在臉上。
他一隻眼睛呈灰色,另一處空空如也,一截樹枝突兀穿出,一顆眼球頂在前。
嘴角點點猩紅低落。
他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忽地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直勾勾地盯住了前面的李子。
他笑了,嘴角猩紅陡然散開,就像是六月的玫瑰,是那麼絢爛,在一個男人的臉上綻放。
李子渾身寒毛直豎,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這副模樣,赫然是今天回來路上被大樹砸死的哪個人!
李子艱難地克服自己雙腳發顫,使出渾身力氣趕忙跑進屋內大口大口喘息著。
就在他以為回家安全了的時候,忽然。
他看到在家裡,在他面前,又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看著眼前這道身影,而當這道身影抬起頭時,他赫然發現,那張面龐不是別人,竟然是他!
「咯噔」
李子雙腿猛然一瞪,瞪大了雙眼,張口不斷喘息著,扭頭看去發現娘與妗子已經睡熟,不禁長吁口氣,伸手摸了摸額頭都是大汗。
「呼~原來是夢啊……」
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又合上了雙眸,安慰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就在這時,耳畔忽傳來院子裡樹葉沙沙作響聲……
李子陡然睜開雙眸,一張詭異的臉筆直正對著他。
那人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