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火燭與苦海
又次日。
路啟遠和其他預備役新生，匯聚一堂。
不是講話，現在還未正式開學，沒到校領導上台使其昏昏的時候。
是老師統一傳授呼吸吐納修行之法。
「這是燭明城統一的修行入門心法，《故我燭明心經》。
「想正式邁過修煉的門檻，需要牢記此心法，於心中觀想一片黑暗中，安靜燃燒的火燭。
「它的燃燒速度、流明、顏色……任你想像，只要你能保持它的穩定。
「直到風雨常刮，明燭常在，再將它的異象與自身合一，這根燃燒的蠟燭就是你們的存在，生命。
「一旦成功，你們就能『坐妄觀』——注意，這不是內視，也不是外觀。
「而是進入一種極特殊的狀態，看到這個世界某個角度上的真實。
「之後會如何，暫且先不談。先說這麼多，大家記熟了後嘗試吧。」
路啟遠聽著老師講解，看大屏幕上「故我燭明心常在……」的經文，面色略微怪異。
怎麼有點像修真打坐？
但修真人家是幾十上百年窩在洞府里清修，這兒的學生是一年打基礎二年做任務三年往外派四年到處浪啊。
還是說修行這個《燭明心經》的目的，就是為了親眼看見這世界某種角度的真實？
老師在台上深入淺出地講解。
路啟遠將之記下，反覆默念並嘗試理解前後文，直到形成清晰的概念，順利記住。
半小時後。
「好了，相信你們應該都記得差不多了。《故我燭明心經》很簡單，下面進入嘗試性冥想時間。
「接下來2小時內，請所有人保持安靜，打坐觀想。
「不要有心理壓力，雖然有些天賦卓絕的學生，可以在2小時內成功觀想，但那畢竟是極少數。
「絕大多數學生，能在三天內成功觀想，少數靜不下心思的，一周也絕對夠了。」
興致勃勃的預備役新生接連閉上眼，笨拙地呼吸著，嘗試按照心經觀想。
但他們的心都浮躁得很，滿腦子「要是我2小時內成功觀想，是不是就一鳴驚人」……
結果反而無法聚精會神，幻想一根靜默燃燒的火燭。
路啟遠就沒有這個壓力，他已經夠一鳴驚人了，接下來一周不成功都行，搞搞節目效果刷新個記錄玩玩。
他閉上眼睛，調整深呼吸，利用呼吸回血的超凡能力效果，讓自身處於更舒適的狀態。
一根火燭……
一根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獨自燃燒的火燭。
它的光亮微弱，它的身軀渺小，它的燃燒將令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死去，而周圍濃重壓抑的黑暗卻永遠看不到盡頭。
但即便如此，它依然在燃燒，固執地燃燒，可笑地燃燒，不知青天高黃地厚地燃燒。
它就是我。
我就是它。
……路啟遠睜開眼睛。
潮水拍擊著他的肢體。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黑海。
路啟遠看到自己在海中浮沉，他環視周圍，還有數不盡的人同樣在海中浮沉。
但那些人都痴痴呆呆，好像沒有神智，任憑黑色的海水沖刷著，洗去他們的色彩，將他們褪成灰色。
近處倒有些人，雖亦痴痴呆呆，臉龐肌肉卻不時猛一抽搐。
他們好像有些神智，可惜不多，不足以掌控隨波逐流的身體，但在艱難掙扎著。
突然，路啟遠看到一個人激烈撲騰，大口呼吸，像是不會水之人溺了水。
這人相貌十分眼熟，不是中二病黑長直的喬銀雀，還能是誰？
路啟遠正欲游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喬銀雀忽的又失了動靜。
她再次痴痴呆呆地漂浮，這或許亦是一件好事。
身體放鬆了方能漂浮，若繃緊了，反倒要沉到水面下去。
這是……因為動靜太過激烈，成功觀想後，一剎那又打破了「坐妄觀」狀態，把自己扔回到現實中？
路啟遠繼續環視周圍。
附近的人，一眼望去，都是正在嘗試的預備役新生。
遠處的人，極目遠眺，普通的民眾時而被海水蓋過，時而又浮出水面。
而在不遠不近，準確說不知道到底該說遠，還是該說近，似乎二者皆有又都沒有的位置……
路啟遠凝神注視。
他漸漸看到，一些此前未察覺的事：
有一些人並未像絕大多數人一般，在海中被動地沉浮。
他們不知通過何種手段，在海面上構建了立足之地。
海水的漲落與他們幾近無關，他們站在「岸上」，向他投來驚訝的目光。
「路啟遠，你這麼快？」
這聲音不像是從現實中傳來，但也不像來自心裡。
「這是怎麼回事？」
路啟遠試著回答。
他全然沒料想到，觀想一根火燭，卻出現在了海中。
「這是苦海。」
「岸上」的人回答：
「所有人都沉淪在苦海中，只有修行，才能超脫世俗的苦難。」
「像你們這樣？」路啟遠問。
「岸上」的人點頭又搖頭：
「我們只是在苦海之上，建立了各自的落腳安息之地，但並未超脫。
「海水仍然會漲上來，當它沒過一個人，這個人在現實中就會逢劫遭難。
「當它跌落回去，把那人重露出來，遭受的苦難就會結束。
「但如果它漲的時間太長，或者剛好那人在換氣，導致一個浪頭過後，人沉淪下去。
「現實中的人就會淪喪。」
路啟遠聽明白了。
這些構建了海面上臨時落腳點的人，只不過是拔高了淹沒自己所需的水位。
在海水漲到那個高度之前，他們能安然無恙。
但漲到那個高度之後，他們和正在海里沉浮的普通人，沒有本質區別。
「既然你這麼快就成功了，那麼遊動觀察吧，看哪裡你覺得不錯。」
「岸上」的人說：
「海水並非平等地在每一個點漲落，總會有一些點位常態低洼，也會有一些點位海浪高涌。
「這就是你接下來的目標，趨吉避凶，找到認為最合適的點，在那裡嘗試紮根。
「紮根之後，你才能有餘力，去幫助可能淪喪於苦海的人。
「不過紮根是下一階段的事了，現在你只管尋穴。
「這事別人幫不了你，全得靠你自己，因為它決定了你今後的命運。」
（還有更新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