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笛
活不過今晚?
白清明聽得此言,忙抓緊了道士破洞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問道:「道長,敢問這笛子從何而來,難道上面塗了毒藥不成,吹出聲音就活不過今晚?」
那道人悄悄看了一眼四周,向胡掌柜點了點頭後,他不緊不慢地把白清明帶出酒館,走到四下無人的地方。
他攥著泛著晶瑩光澤的骨笛,把其中緣由向白清明娓娓道來。
「骨笛,本是由一種大鳥翅膀上最堅硬的那塊骨頭所制的樂器。古時人們崇拜此鳥,把它看成神的使者,於是傳說其飛齊天,其鳴通天,其死後尋其骨制樂器吹奏,或可溝通天上神靈聽聞,實為祈禳之法。」
那道人指著笛身的紋路,緩緩道:「尋常骨笛為鳥翼所制,不過是尋常樂器而已。可我聽師尊曾說,世間還有一種人骨所制的笛子,是上古蠻荒時代的遺傳之物,其音可溝通下界,馭鬼招魂。你這笛子所用的骨頭,顏色晶瑩中帶著血色,質地也比鳥骨重不少,恐怕就是傳說中的人骨笛。你方才若吹響了,說不定就會招來笛子上附著的魂靈,或者別的孤魂野鬼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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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明撓了撓頭,蹙起眉毛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誒。不過我娘說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啊,心裡有鬼的人才怕鬼……道長您想想,倘若什麼鬼魂把我殺了,我莫名其妙死了,心裡有氣,不也就成了怨鬼麼?我成了怨鬼,立時向殺我的那鬼尋仇,誰輸誰贏也不一定。這樣看,他向我索命,豈不是他自己找不自在呢?」
「噫,鬼神可敬不可諂,小友最好莫出狂言!」道人聽到白清明獨特的說法,不由驚訝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看白清明似乎發自內心不畏鬼神,想來是內在純潔之人,心中暗自點頭。
說完這句話後,道人從隨身背著的包袱里搜羅出一根紅線,用它在笛子的第一個孔里繫上了一個精巧的結,隨後將它遞還給白清明,正色道:「此物你有緣贏得,此後便為你所有,我不會插手到你的因果里去。總而言之,也切莫吹響它,也切莫將它給予旁人,切記切記!」
白清明見他說的懇切,心中已有七八分信服,於是點頭如搗蒜道:「明白了,道長的話我一定記在心中,不敢違背。多謝道長!」
道人微微一笑,說道:「你若真要謝我,日後在村中遇見,記得找我買一卦啊,只要五枚銅錢。在下精於占卜一道,算禍福運勢、桃花姻緣都很靈的。」
白清明一時間還有許多疑惑,正欲向道人,求教,卻見其步伐輕盈,已轉身飄然離去。
白清明用老宋跟別人打了賭,自認理虧,暫時還不敢回木匠鋪,怕挨揍。
於是在村中亂逛,想著等老宋鼾聲如雷了,再翻院牆回去睡覺。
白清明在村里逛著逛著,不自覺地就走到了村子東北邊一處衰敗的平房門口。
那是他娘親留下的幾間帶小院的青磚屋,他長大的地方,娘親病故後他還在這裡住了小半年。後來他跟著老宋學徒,再住這兒不免睹物思人,覺得寂寥,於是就搬離了這裡,在老宋的木匠鋪里搭了個小鋪。
無人居住的房子很快就會破敗,於是這裡也很快頹邳下來,屋頂處處漏水,幾處院牆也早已崩塌了。
白清明閒暇時偶爾會來這裡,簡單地打掃一下,再坐在門口的青石台階上,發呆上一兩個時辰。似乎這樣做,就能回到過去母親還在的時光一樣。
簡單清理片刻,白清明便整理出床鋪,好在正是初夏時節,寒涼已遠,不需什麼被褥傍身也可入眠。白清明把那支笛子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只覺有些清涼之感,很快便步入了夢鄉。
再一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璀璨的星河,天幕上無數繁星閃爍,面對著無邊無際的夜空,白清明一時間感覺自己是無比的渺小。
等等,自己剛才不是在床上睡覺麼?
白清明一激靈坐起,向四周望去,發覺自己正身處一片未知的廣袤平原上,四面八方都一眼望不到盡頭。
那支神秘的骨笛正靜靜地躺在身旁幾步遠的地方,似活物一般顫動著,還發著幽藍色的螢光。
什麼情況?白清明大腿抖似篩糠,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發出幽光的骨笛。他雖然不信鬼神之說,但對於未知還是抱有恐懼的。
「真沒想到,竟還會有另一個擁有世界之心的人找到老夫啊。」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起初是一個光點,再然後這個點像是水墨沁在畫紙上一樣漸漸擴散開來。隨著光影的擴散,一個高大的身形在黑暗中漸漸顯現,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鬍子怕是有一尺來長。他身著一身白袍,袍子下伸出的手掌細長乾枯,如骷髏一般。
細看的話,便可以看出這並非實體,似乎只是投射出來的虛像罷了。
「你是笛子引出來的鬼魂嗎?我就知道那個道長沒有胡說八道。」白清明克服恐懼,小心翼翼向那光影中的老者問道。
「不,我只是一縷殘念罷了,大概連鬼魂都算不上。」老者慘然笑笑:「不過是臨死前的一些執念,死後也還未消散而已。不過在這點意念徹底湮滅之前能夠看到你,我感覺很欣慰。」
「那前輩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需要我去完成麼?」
「沒有什麼需要你做的,你只要順應自己的心走便是。」老者長嘆一聲,說道:「你是擁有特別力量的人,只是你自己還並不知曉。我只希望能看到你創建新的秩序,不要像之前擁有力量的人那樣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晚輩不明白。而且您說的力量又是怎麼回事,前輩能否詳細道來?」白清明問道,他此時已經不那麼害怕了。
老者捋了捋鬍鬚,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舊事,他蒼老的面容浮起了一絲笑意,緩緩道:「我活了很久很久,這一縷執念也等了不知多少歲月,在那器物里度過的這些年,我也能看到聽到不少人間的事情。我想說的太多了,一時竟不知從何處說起啊。」
「那就來簡單和你講講,這個世界的歷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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